「什麼條件？」羅納德語氣溫柔了下來。

經紀人里克·尼西塔本來舉著電話離開耳朵一段距離，躲避噴涌而出的髒話，突然之間聲音變得只能剛剛聽清楚。

他把聽筒向耳朵上一罩，上身往椅背靠去，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然後放慢語速，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充滿磁性。

「環球的總裁湯姆·芒特（ThomMount）對蒂莫西·赫頓的要挾也很不滿，他現在還不是荷里活的金童，只是金童的候選人就對電影項目指手畫腳。

但是現在他很有可能得到金球獎，和奧斯卡最佳男配角的提名。環球需要他來融資。你知道的，羅納德，那些銀行家只認奧斯卡提名演員。

他很欣賞你的劇本，正好環球的另一個項目，「快節奏的里奇蒙高中」也需要一位編劇修改劇本，芒特答應有你來……」

「嗨！」

羅納德被氣笑了，「我本來就在幫小說作者卡梅倫·克羅修改劇本，你這是用我本來就有的東西，來換我放棄油脂續集的編劇？」

「不不，你聽我說完，羅納德……別掛電話。」尼西塔又挺直了身體，快速地否認了這種交換。

「我向湯姆·芒特提出了你的期望，你希望參與電影拍攝，學習當一個導演。所以芒特答應，你可以作為導演助理，或者製片人助理，參與整個拍攝過程。」

羅納德沉默了一下，在思考這個承諾的有效性，以及能在多大程度上加速自己當導演的夢想。

「你還在嗎？羅納德？我覺得值得考慮一下芒特的提議。你的報酬不變，改為為『快節奏的里奇蒙高中』修改劇本，同時退出油脂續集的編劇工作……」尼西塔對着話筒開始滔滔不絕起來。

「荷里活的法則很簡單，誰能弄來錢，誰有話語權。銀行家們看到簡·方達願意出演，所以貸款融資800萬很輕鬆，她就能夠要到200萬美元的保障性片酬。

蒂莫西·赫頓正當紅，「凡夫俗子」叫好又叫座，銀行家願意為他抵押出300萬的貸款，環球也就能夠立項。」

「那這部『快節奏的里奇蒙高中』，銀行家看重的是誰？」羅納德問道，「我憑什麼能夠保證在這個新劇組立足呢？難保那個銀行家看重的傢伙，他或者她也看我不順眼。我到頭來改好劇本，還是沒有參與的餘地。」

「哈哈，

這就是這個方案妙的地方，羅納德。」尼西塔終於鬆弛下來，羅納德已經開始認真考慮放棄油脂續集，這樣的話不會出現羅納德不同意修改合同，和環球總裁鬧僵的麻煩。

尼西塔繼續說：「這部電影環球是看重導演而立項的，他們已經邀請了新銳導演大衛·林奇（DavidLynch）執導這部青春電影。林奇導演提出要先看完成的劇本再決定是否簽約。」

「並不是這些製片廠的大人物們不懂藝術創作規律，羅納德。有的時候他們也是被逼無奈。明星會提出修改劇本來使之符合自己的形象，但他們就是票房的保證，銀行家們必須看到明星的簽字才會同意融資。

但是隔三岔五的時候，他們也會有一個機會，讓創作人員完全按照藝術規律來創作電影。比如你老師斯科塞斯的「憤怒的公牛」就是這樣。

這需要明星願意為電影整體藝術效果犧牲自己的形象，比如為了扮演拳王增肥60磅的羅伯特·德尼羅。也需要導演本身被製片商和銀行家認可，比如拍出過「計程車司機」的斯科塞斯。

大衛·林奇就是這樣一位新銳導演，他的新作「象人」，上映以後評論界非常看好，有希望在明年的頒獎季，和你的老師斯科塞斯掰手腕。

林奇是一個藝術至上的導演，你完全不用擔心他會因為什麼明星來修改劇本，只要你的劇本能夠讓他滿意，他一定會忠實地拍成電影的。」

羅納德有點心動，「我當然有信心寫出讓他滿意的劇本，但是他能夠保證忠實原意，不瞎改劇本，還能夠讓我全程參與拍攝過程？」

尼西塔用手捂住話筒，憋不住的笑了一下。年輕人往往喜歡接受挑戰，要讓他們按照你期望的方向選擇，有時候只要在他們擅長的領域，挑戰一下他們的自尊心。

「我經過深思熟慮，覺得環球是有誠意的，羅納德。林奇的『象人』也是改編自一部小說，講述的是一個頭骨畸形的人，在馬戲團表演畸形秀，後來被一位善良的外科醫生所救的故事。

評論家都說電影非常符合原著的精神。你知道嗎，羅納德。林奇之前只導演過一部長片，在製片人找到他之前，他在靠給人修房頂度日。環球的總裁芒特先生是一個慧眼識才的人，他給項目開了綠燈。

你所欠缺的只是經驗，羅納德。在這部電影里，導演助理和製片人助理的職位隨你挑。你繼續跟着林奇學習導演的藝術，說不定下次就能找到賞識你的人。」

「我得考慮一下，里克。在荷里活，口頭承諾一錢不值。」

「當然，相關條款都會寫進合同里的。你更傾向於選擇導演助理，還是製片人助理？」

出乎尼西塔的意料，羅納德更傾向於製片人助理。他給出的原因也很簡單，導演助理在片場很忙碌，而製片人助理只是跟着每天核對拍攝進度，有大量的時間可以觀察導演的方法。

「我就去協調，這部電影的實際製片人是阿特·林森（ArtLinson），他自己也對導演有很強的興趣，想通過觀察林奇的拍攝來學習導演技巧。

你們會有共同語言的。我會想辦法之後安排你們見一面，讓他給你安排盡量少的工作，主要精力放在片場學習。」里克·尼西塔說道。

「你現在的主要任務是拿齣劇本，這樣大衛·林奇早一點看到劇本，就能早一點敲定這件事情。」

「我會的，你放心。」羅納德放下電話。

導演助理是和導演關係非常緊密的職位，通常由導演來指定。片場里凡是帶有導演字樣的職位，比如第一助理導演，第二助理導演，都是導演有更大權力決定人選的位置。

與其請製片廠去為自己爭取這個職位，還不如當一個觀察者。其實什麼職位頭銜都無所謂，只要能夠在片場獃著，看導演是怎麼做每一個決定的，然後再有權力看到每日的樣片，回顧導演的決定都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羅納德相信自己能夠很好的從中學習到自己急需的導演能力短版，怎樣調教演員。

凱倫姨媽看着心事重重的羅納德走了出來，問了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羅納德簡要的說了自己的編劇工作遭受挫折，會失去「油脂」續集這個工作機會，經紀人可能會補償另一部電影的編劇修改工作。

「別擔心，羅尼」，凱倫姨媽擁抱了他，「無論你怎麼選擇，我們都支持你，我們永遠為你驕傲，羅尼。」

「謝謝你，姨媽。」羅納德坐下，電視辯論已經結束。

他覺得自己還需要仔細想想這件事情，再問問自己的主經紀人理查德·洛維特的意見。

CAA多個經紀人的政策，也造成了每個經紀人都可以獨立聯繫自己，他們獨立的為羅納德洽談業務，有的時候他們自己也有分歧，就看客戶更相信哪位經紀人。

相比有多位客戶，-更緊張和大製片廠合作關係的里克·尼西塔。羅納德更相信只有自己一位客戶的理查德·洛維特。他的利益和自己高度一致。

「別擔心，羅尼。」姨媽讓唐娜從錄像機里拿出一盒VHS錄像帶。「我都錄下來了，你可以帶回去好好看看辯論內容，再決定自己投哪個候選人。人生第一次大統領投票都是令人激動的，當年我還參加了甘迺迪總統的和平隊。」

羅納德接過錄像帶，心想，「也別看了，誰支持減稅我就投誰。這影視業的稅也太高了。不過這麼說來，電影演員出身的加州州長，當選以後會給電影業一點優惠政策吧？」

「ABC電視台在辯論期間，做的抽樣電話調查的接過，超過三分之二的觀眾認為，前加州州長贏得了這場辯論。特別是在解決波斯人質危機，降低通脹，和減稅三個問題上取得了壓倒性的優勢。大統領在社保等議題上的優勢沒有預期的明顯。」

一項電話抽樣調查的結果，被打上了屏幕。

「還真要減稅呀。回去得好好看看。」羅納德看了看手裏的錄像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