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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士夜仗劍 - 第363章 372:渾於黑暗成一色字體大小: A+
     

    第二天,太陽會照常升起。

    當這一句話都變成了不確定的時候,人們將會是絕望的。

    樓近辰站了一夜,他沒有等到第二天的太陽,因爲第二天開始下雨了。

    天上烏雲密佈,雨一直下,不過,樓近辰卻知道太陽是出現了的,烏雲只不過是遮擋了這一片地方而已。

    他離開了那一座山頭,發現山中居然有着一片田地。

    有稻田,其中有人在勞作。

    有鋤頭鋤地的聲音,沙沙的雨聲之中,冒雨耕作雖然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但是大多都是發生在忙時,而現在並不屬於那個時候,面前這一片一人多高的黃牙米地,還沒有到成熟的時候。

    他順着那聲音,來到了另一邊,那裡正是聲音的發源地。

    還未走近,那鋤地的聲音又消失了,然後便聽到了斷裂聲音和咀嚼聲。

    “人都是矛盾的,有趨利避害的本能,也有着爲尊嚴仇恨捨命的性情。”觀主說道。

    也有人說,人類,其實一直隨着環境的改變而改變着。

    不過卻也有修士已經習慣了這裡,在這裡定居了。

    樓近辰發現,這個世界,自己的親朋居然都還在,他心中那一片蒼茫的世界,便似多了一縷陽光,又變的多姿多彩起來。

    “嗯,你的弟子呢?”樓近辰問道。

    樓近辰心中又嘆息了一下,說道:“你們起來吧,能夠好好生活,相互尊敬,總是好的。”

    他轉到一條田梗上,卻是看到了一個讓他意外的人。

    “好,那我去採些菜回來。”薛寶兒快速的說道,她看上去非常的高興。

    樓近辰看着對方那灼灼的目光,竟有幾分難以抵擋的感覺,連忙避開那目光。

    那個地方就是喜宴諸神山,他覺得,那裡一定還藏着秘密。

    太陽在暗沉,太陰卻在這一天銀光閃耀的燦爛。

    樓近辰看到對方的雙眼竟是褐黃色。

    當他被人帶着看清楚了自己的內心時,卻是長出一口氣,說道:“觀主所言,令弟子重新迴歸真實,認清自己,弟子受益匪淺!”

    這一身毛的人站了起來,看了樓近辰一眼,卻又不敢多看。

    就在這時,又有腳步聲來,然後樓近辰看到一個同樣醜陋的婦人提着食盒走來。

    天空之中,一輪冷月,竟冷的燦爛。

    “所有,有一句話說,修行人,是極度自我自私的,修行人尋求的是超脫,不僅是心靈上的超脫,更要肉體上的超脫,不困於一界,若僅困於一界之中,界域興衰變化,其中的修士便如草木一般隨界域枯榮!”

    一直以來,她最高興的便是樓近辰偶然而來,便在她這裡吃上一頓飯,因爲她知道,樓近辰基本上不怎麼吃東西了,但是到她這裡都會吃上一頓。

    “這就是你心中氣憤的表現,而你又讓身邊的人去投奔外界的門派,這是你心中理智的一面,知道大勢不可違,可你自己知道大勢不可違,卻仍然在那裡做擋車之螳螂,這一點,我並不認爲你是可笑的,我認爲你是勇敢的。”

    人與妖之間,能夠結爲家庭,無論最終結局是什麼,現在至少是安和的。

    “你騙不了我,你自己也不要騙自己,你的心中雖然知道,這些都不可違逆的,但是,你下手之時,難免會重,就比如,你在那太陽宮之中,對主動投奔界外門派,並且進入太陽宮殿之中的人出手是重的。”

    這全身長毛的人口齒倒是清晰,樓近辰可以確定其爲人,但一身的毛,卻又不是人應該長的,因爲他發現,這毛不是人的汗毛,而像是獸的毛,外面有一層質地很硬,裡面則是柔軟。

    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地方。

    但是他懷裡一柄鋤頭拄地,靠在肩膀上,他的手熟練的剝着黃牙米,剝了一半,已經咬了兩口,那黃牙米的汁水在已經溢出了他的嘴。

    “上真,這是小的渾家,小珍,快來見過上真!”他拉着自己的那醜陋的渾家,讓她跪下,那名叫小珍,實則壯實的婦人眼中閃爍了一下,然後順勢跪了下來,卻又像是嚇到了並沒有開聲說話。

    就連這綿綿的細雨,都不再像之前覺得那般的溼冷了。

    樓近辰離開了,沒有揭穿她,他也不知道男子是裝不知道,還是真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誰又能夠說的清楚呢。

    “我哪有不滿,識時務明大勢者,方爲時代俊傑,我尚且讓身邊的人去拜師,如何會對於拜入外界宗門的人不滿呢?”

    她說的郞是指太學講郞的稱呼,師則是師父,她將之合起來喊了。

    深海之中的蛟龍都被清河界中的人抓去拉太陽宮了,怎麼還有‘龍’藏着?

    是她的弟子?還是別人?

    而他的身上穿着一件蓑衣,整個人除了毛多之外,處處皆是人。

    然而,就在深夜之時,樓近辰聽到了一聲獸吼。

    他很快就想到了一條龍。

    樓近辰站在那裡,像是一個學生一樣,毫無在太陽宮之中那七境修士舉手皆殺人的風采。

    當他看到樓近辰之時,立即將鋤頭推倒在一邊,直接跪倒在地上,也不說話,只是他的手裡還拿着那‘黃牙米’。

    “你怎麼沒走?”樓近辰問道。

    觀主坐在那裡,緩緩的說道:“所以,你也不要對於那些離開此界的人心生不滿。”

    這讓人一眼看上去有些恐怖。

    “當然,我們也不必那麼的悲觀,天地並不一定會那樣,上古時期,人們不也可以生活的嗎?”樓近辰說道:“對了,你沒有走,那白小刺呢?”

    “郎師未走,弟子如何走?茫茫星宇,弟子畏之極甚,唯願跟隨郞師身後,亦步亦趨,方不至迷失方向,如此纔不會害怕。”

    “你怎麼這個時候在這裡開田種地?”樓近辰問道。

    觀主看出了樓近辰心中的抑鬱。

    “今天晚上,我們小飲幾杯吧,就當是慶賀我們的重逢吧!”樓近辰說道。

    樓近辰不由的感嘆道:“您真是我的老師。”

    這獸吼過後,山中寂靜。

    樓近辰點了點頭,莫小羣便陪着樓近辰來到了觀主燕川的居所。

    樓近辰來到了羣魚山外圍的一個山坡,那裡已經不僅是一座孤零零的道觀了,而是有着一片屋子,錯落有致,將最初的火靈觀拱衛着。

    沒多久,白小刺也回來了,是和薛寶兒一起來的,她們的籃子裡有着野花、野菜,和一些未知的根莖。

    “三爺爺,師父還在裡面。”莫小羣說的師父,正是火靈觀的觀主燕川。

    大家都好奇的看着樓近辰,因爲之前樓近辰因爲阻止清河界的人行事,而被通輯,這事大家都知道,一開始大家不知道究竟阻止了什麼,但是後來太陽上的宮殿被拖走,大家便明白了樓近辰在阻止着什麼。

    “不就是太陽暗沉下去了嗎?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當年我們這一界域之中,太陽本就不夠明亮,人們不也在這裡生活嗎?”

    “生靈如此多艱,面對如此變局,我輩修士尚且掙扎求存,何況衆生。”樓近辰說道。

    不知何時,雨已經停了,山中蟲鳴吱吱,不覺得吵鬧,反覺更加的清幽。

    他一步步走上山坡,纔剛剛走上山坡,那門卻打開了,一個女子風姿綽約的站在那裡,她一身的淡藍色的法袍,頭上的黑髮紮了個蝴蝶髻,脖子兩側有兩條黑髮垂在胸前。

    他稱樓近辰爲三爺爺,因爲他的爺爺與樓近辰是結拜兄弟。

    觀主依然是那般的消瘦,鬍鬚卻不再是焦黃,而是變成了正常的黑,卻也依然稀疏,和頭髮一樣的稀疏。

    其他的弟子們,則是稱樓近辰爲師伯或者師伯祖之類的。

    那縣城已經是一片廢墟,是被他親手焚燒的,城外那盤結的城寨,也已經蕭條散去了相當一部分。

    “那弟子便與郞師一起沉淪於黑暗,於黑暗之中,渾成一色。”薛寶兒的說道。

    白小刺同樣的很高興,她跑回白仙的族地之中,尋來了一罈酒,三個人,坐在房間之中飲酒,吃着野花野菜和一些根莖的菜,彼此之間,話雖主要是白小刺在說,但是卻格外的溫馨。

    當樓近辰離開之時,他覺得自己輕鬆了許多。

    “我不能夠幫助伱什麼,只能夠動動嘴皮子,能夠幫你開解一些,我心中也高興。”

    樓近辰發現,觀主的話總是這麼的真誠。

    樓近辰行走于田野之間,依然看到有人勞作,或是拖家帶口,或者是男子操弄于田地之間,婦人送飯。

    “白小刺也沒走,她說回去採果釀酒了,之前釀在京落宮中的酒,都被毀了,她說要重新釀。”薛寶兒說道:“不過,等會她應該就回來了。”

    “可是這個世界可能陷入無邊的黑暗。”樓近辰說道。

    樓近辰看着天空,卻在感受着陰陽,他的感知裡,陰陽之間的平衡已經失去了。

    火靈觀的觀主一直是燕川,只是卻有主事之人,現在的主事之人是莫小羣,莫珍珍的兒子。

    那是薛寶兒住的房間,這麼快就被人佔據了嗎?

    她微笑着,樓近辰很意外。

    “回上真,小的原本是河尖村人士,可是因爲從小身上便毛髮衆多,到小的及冠之時,更刮之不淨,村中之人厭惡於我,同齡人更是喜歡欺侮於我,於是小的便離開村子,來到了這山中開田地定居。”

    他聆聽着觀主剖析着自己的內心。

    “你起來吧。”樓近辰心中嘆息着,開口說道。

    樓近辰朝着觀主鄭重的行了一禮。

    樓近辰記得,玄天宗的姬冰雁說過,薛寶兒的天賦是極好的,她對於薛寶兒能夠入玄天宗是極讚許的。

    人散居於天地之間,便是一顆顆的種子。

    他一眼便已經看出來,那個婦人其實不是人,她是真正的妖物,而且是那種未能夠真正化形成猿類。

    薛寶兒嘴角含笑,眼中含笑,但是語氣卻極爲認真。

    他再一次的回到了泅水地界。

    那男子則是解釋道:“上真,我渾家少有言語,但是心地是好的,她和小的一樣也是一個苦命人,從小也身上多長毛髮,最後被家裡趕了出來,與小的在這山中相遇,不過,我渾家卻比小的多些力氣,若非是有她在,小的恐怕早就被虎豹給吃了。”

    薛寶兒嘴角的笑容展開,像是獲得了某種勝利一樣。

    他曾聽過一句話,人如草木,剪之再生。

    這是一個全身長滿了毛的人形生物,一身的毛有黑黃兩色,頭背手上的毛是黃色,臉上的毛是黑色,而且眼睛那一圈卻有白色。

    這個婦人同樣的一身毛髮,穿着打扮卻是女性的樣子,頭上還戴着綠花布頭飾。

    樓近辰站在那裡,久久未語,燕川卻是睜開眼睛說道:“有些事情努力過了便足夠了,即使是結果不如人意,也要接受,當災難降臨之前,我們可以預先阻攔,而無法排除後,便要面對。”

    他顯然是見過不少修士的,看他如此熟練的動作,顯然在他的心中已經形成了一種對於修士,必須如此敬跪的觀念。

    他聽出這不是獸,而是龍吟。

    樓近辰點了點頭,他自己都不知道整個火靈觀已經傳到了第幾代了。

    甚至在他的認知裡,這可以不稱之爲人,只是類人的生物。

    太陰冷盛,太陽暗沉。

    “你沒有殺界外的人,這一點我明白,是爲了讓本界之中的人,不至於在離開之後,因爲你的原因,而被仇視,當然,我想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你不想你的朋友們因你而受到牽連,所以說,你終究還是一個人,唯有人才是矛盾的,人才是放不下的,人可以明白很多道理,卻做着一些與心中道理違背的事。”

    他進入羣魚山之中,自然的走到了薛寶兒開闢的藥園與她的住處,山中安靜了許多,但是他卻看到霧雨之中,有燈光自那屋子裡照出來。

    “輕雲與棲霞兩個都去了玄天宗,其他的弟子,我許她們自己離去,若是無處可去,可以再歸來。”薛寶兒說道。

    他看到莫小羣在那裡安撫着衆多弟子的情緒,然後他出現在門口之時,莫小羣眼神一亮,快步來到了樓近辰面前行禮。

    在陰間之時,他曾看到了一條青龍,當時那青龍帶着一顆珠子飛遁而走。

    祂要自陰間歸來了嗎?

    這個世界究竟藏着什麼秘密,樓近辰突然生了一種預感,恐怕這個世界的秘密,現在才真正的揭開於世人面前。

    他想到了那個迷霧籠罩的時代,想到那個時候各種異人生存其中,一城爲一國。

    那更早的時候呢?又是什麼樣子?沒有文字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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