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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士夜仗劍 - 32:幸運字體大小: A+
     

    樓近辰盤坐在白巖洞的頂上,他覺得這裡視線開闊一些,若有人襲擊可以更好的發現。

    閉眼感攝陽精,手捧着出鞘的長劍,劍身上有一層白熾的光華流轉。

    人與劍同修同煉。

    樓近辰發現‘氣行經絡煉身竅’可以將手中劍一起納入‘氣行’的範圍中,氣自右手出,從劍柄入劍身,在劍身裡流淌而過,行至劍尖處,再入左手經絡,歸於身中入氣海。

    林中愈發的靜了,靜的連土裡的蟲子啃食草根的聲音都能夠聽到。

    耳中突然傳來一陣喧譁,睜開眼睛,看到一羣白仙擁到白巖洞前,其中白三刺更是緊張又激動的說道:“黃離死了。”

    “黃離是誰?”樓近辰問道。

    “黃仙的族長!”白小刺在旁邊快速的接話道。

    “怎麼死的?誰殺了他?”樓近辰驚訝的問道。

    “妾身聽那黃離的弟弟哭訴說,是袁鬆殺了他哥哥。”白三刺說道。

    “因爲什麼?”樓近辰再問。

    “聽說是因爲黃離掌握了他什麼秘密,威脅了袁鬆,要袁鬆來殺道長你,袁鬆氣不過就殺了黃離,已經帶着族人朝羣魚山外而去了。”

    樓近辰立即明白,原來之前是這個袁鬆來殺自己了,只是未殺成。

    緊接着,她又將那袁鬆的身份秘密說了,樓近辰這才知道,這袁鬆居然有這樣的一面。

    “那黃離死了活該,我聽說,黃離是想讓袁鬆殺了道長你,到時如果火靈觀主來問,他們就將袁鬆推出去,將一些歸罪於袁鬆以消火靈觀主之怒火。”

    樓近辰不由的想,這些山中妖類,一個個學人行事,但是多數卻只學到了人的陰暗一面,其本性偏狹,記仇,有種種狡詐的小聰明,卻無真正的智慧。

    山中景好,樓近辰卻也不願意久留,既然那黃仙族長已死了,當天晚上它們便將白仙的族老放了回來。

    樓近辰便也就與白小刺約定,它可來觀中玩耍,於是乘着星月的光輝在林海之中踏葉而行,飄飄如仙。

    回到火靈觀中,落於院中之時,觀主微微擡了一下眼皮,便又閉眼修行,而樓近辰則是回自己屋裡睡覺。

    這一次出門,本想去黑風寨,但是卻沒有去成,在雙集鎮便受阻了。

    他有所悟,便興盡而歸。

    明確了自己修行理論道路,正是修行時。

    清晨,他先是挑了水回來,洗淨水缸,倒入淨水,然後開始修行,感攝陽精,只是卻不再是如以前那般直接納入氣海之中,而是使之在身體的經脈裡行走,觀想太陽落入身中,將血肉之中精血煉化。

    在他經脈之中,一團太陽的光芒一寸寸的移動,將經脈所過之處皮肉裡的精血被煉成真氣。

    商歸安與鄧定起來了,看到了樓近辰之後驚喜的喊着‘師兄’。

    之後又一起拜見觀主,觀主並不在意,依然獨坐修行,大門不出,如黃花大閨女一樣。

    整個火靈觀之中,一切都似靜止的,兩個童子修行倒是有些進步。

    當天,兩童子纏着他們講這些天來的經歷,樓近辰也沒有隱瞞,聽得兩童子心馳神往,恨不得修行有成,以身代之。

    樓近辰並沒有再離開,而在這裡開始靜修,而且似乎快到了年末,每天樓近辰都會看從觀主那裡拿來的書,書裡有遊記類,也有一些法術的應用技巧方面的講述,樓近辰不知道觀主從哪裡得到的這些東西,但看觀主貼身收藏,

    顯然得來不易。

    這一天,鄧定家的管僕人來了,說是鄧夫人希望鄧定能夠回家過年,當然同時也希望能夠請得觀主與樓近辰、商歸安一起。

    樓近辰當然是無所謂,但是觀主不去,而商歸安也沒去,所以樓近辰也沒有去。

    不過,鄧府僕人還爲樓近辰帶來了一個消息,那就是季夫子回來了。

    這讓樓近辰很高興,越是修行,越是對這個世界瞭解的多,他越是覺得,自己對這個世界陌生,還有很許多不瞭解的地方。

    而觀主總是呆在房間裡,也不願意多說話,季夫子修行的是天下正法之一的羽化法,定然有自己想要了解的知識。

    於是進山打了一隻百餘斤的野豬,帶上半邊野豬肉去見了季夫子。

    他看到季夫子時,非常的驚訝,因爲他季夫子眼中有着疲憊和傷感,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季夫回來的路上被一夥強人偷襲,死了幾名弟子。

    “夫子,究竟是什麼人襲擊你們?”樓近辰問道。

    季夫子沉默了好一會兒,這纔開口說道:“幹國自立國以來,已七百餘年,高祖立國之初,便定下了王與士共治天下,這‘士’,便是指我們這些修士,但是卻也將一些修士排除在外。”

    樓近辰還當然是第一次聽到這些,當即問道:“哪些修士排除在外。”

    季夫子看了一眼樓近辰,說道:“你的師父實在是太不認真,什麼也不教你。”

    “呃,觀主確實少言語。”樓近辰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你可知道世間正法,旁門,左道之別?”季夫子問道。

    “弟子略有所知,正法有煉氣、羽化、閻羅、秘食、武道、豢靈、祭神、香火。至於旁門多少左道多少,倒是不瞭解。”樓近辰說道。

    “你說的沒錯,但其實所謂正法,都只是因爲出現過化神修士才被稱之爲正法,而這化神便是來自於煉氣法之中的煉精化氣、煉氣化神中的化神。”

    “可以說,世間的修行流派之中,都是從煉氣法之中衍生出來的法門。”

    “其中,從正法之中走出來的分支,便稱之爲旁門。而那些沒有人修到化神境的修行法派,便是左道。”

    “當年高祖定下不與之共治國家的修士,指的是那些以損害他人肉身魂魄來修行的修士,更確切的說,有以他人魂魄、精血煉法修行的人,這一類人多爲左道修士,這一次偷襲老夫的人中,煉有一杆鬼幡。”

    “如果老夫所料不差的話,此人是想將老夫的陰魂攝入其中,使其鬼幡更進一步。”季夫子說到這裡,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之色。

    “夫子,您可知道,他們究竟是些什麼人?”樓近辰問道。

    “彼輩藏於山林江湖之中,彼此隱藏身份,有事則一起出動,無事則各自修行,即使是認出其中一兩個,也無法將他們一網打盡,這些人,有鬼怪,有左道修士,甚至可能是我認識的人,或是州府之中的正法修士。”

    正好有人端茶進來,季夫子談性不佳,便讓樓近辰回去,不過,卻在樓近辰出門之時說道:“本月十五,老夫開堂講法,你可以來聽一聽。”

    樓近辰離開季氏學堂,去了鄧定家中,鄧府留飯,樓近辰便在鄧府吃了一頓晚飯,並且打包了兩盒糕點出門,準備帶給觀主與商歸安師弟吃。

    一路的朝着西城門而去,街上已經沒有什麼行人了,有的只有從街兩邊房子門窗之中透出來,驅散一簇簇黑暗,形成一團團的枯黃的地。

    “汪汪汪!”

    突然在巷子傳出一陣狗叫,緊接着,聽到一片串腳步聲從跑過,他站在巷子口看到一個女孩快速的跑了過去。

    狗叫聲緊緊的跟在身後,她已經三天沒有回家了,這三天來,她都是向人討食,然後被街面上的乞丐追打,她搶到東西就跑,在這巷子裡東躲XZ,晚上的時候就睡在別的屋檐下,偷別人家前小院裡曬的米飯吃。

    有些人家裡米飯煮多了吃不完,便會拿出來曬成幹,當然更多的都是喂牲口。

    她爲了擺脫那一隻狗,鞋子已經跑丟了一隻,躲進了一個豬圈之中,這個豬圈關着三隻豬,裡面鋪着稻草,她不敢出去,就縮在豬的身邊,緊緊的靠着一隻豬取暖。

    一年前的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一天躲在豬圈裡與豬取暖,但是現在她卻在這樣做,並且有一種安心的感覺,至少這裡沒有那麼的冷,身邊有了三頭豬,似乎也多了一絲的安全感。

    原本身爲大家閨秀的她,在家有父母寵愛,奴僕照顧,出門乘轎,吃的是玉晶米,飲的是百兩銀子一兩的紅袍茶,煩了有人講笑話,有人給自己當狗玩。

    但是一夜之間,自己的家破滅了,被一夥不知從哪裡來的強人攻破了。

    在一片混亂自己,自己被護衛保護着逃離了家,身邊只有母親,再然後護衛欲對自己孃親非禮,卻又被一個刀客殺了,然後自己與孃親便成了那個刀客的俘虜,她以爲自己與孃親的命運就此跌到了谷底,卻慢慢的發現,自己的孃親竟是已經變了。

    原本她還以爲只是孃親無法適應身份的變化,從而性格發生了變化,但是她發現自己錯了,自己的孃親已經不再是自己的孃親,她有一天晚上,親眼見到孃親在廚房裡偷吃血食。

    第二天的時候,她便聽說附近有人死了,而且還是被什麼東西挖了心,她第一時間想到了自己‘孃親’吃的那一團血肉。

    當時有衙門裡的人來調查,還有人捕快上門過,但是卻並沒有什麼結果,後來她聽說捕快們都去什麼徐坑村,不過自那以後再也沒有見到過孃親吃血肉了,也沒有聽說附近的鄰居有人死了。

    然而最近這些日子,她發現自己孃親看自己的眼神越來越可怕,有時候晚上睡覺之時,她發現自己的孃親站在自己的牀邊。

    有時候是坐在那裡,有時候則是站着,當她被驚醒之時,看到的是孃親黑暗裡的身影,她非常的害怕,她都不知道自己怕什麼,但是那種恐懼像是濃的化不開的墨,纏繞着她。

    她覺得自己的世界變成了黑暗的,彷彿隨時都有一雙眼睛在盯着自己。

    好在被她找到了一個藉口躲了出來,然後就是四處的躲藏。

    就在這時,那一種熟悉的恐懼不知爲何突然又蔓延上心頭。

    “她來了。”女孩心頭生出這個感覺,她已經不再叫這個女人孃親了。

    在巷子口,有一個女了悄然的走來,她盤着頭髮,梳的像是一個貴婦人一樣,身上的穿着也極爲體面,與這滿是髒臭的環境格格不入。

    她站在巷子口,朝着裡面看來。

    “南南,你怎麼不回家啊。”婦人一步步的走過來,朝着豬圈這裡走來。

    “南南,南南,回家吧,孃親做了好吃的,等你回家去吃哦。”婦人的聲音越來越近,雖然聲調顯得非常的親暱,但是聲音中卻沒有半分的感情。

    女孩躲在豬圈之中,瑟瑟發抖,她覺得有一片黑暗朝着自己涌來,要將自己吞噬。

    婦人的腳步已經出現在了豬圈的外面。

    這巷子靜悄悄,唯有婦人的聲音。

    就在這時,有一個聲音突然打破了黑暗的寧靜。

    “這位夫人,你在找什麼?”聲音像一道亮光,穿透黑暗。

    隨着這聲音的落下,一個人從巷子外面走了進來。

    來者身量高瘦,頭髮紮起似馬尾,眉角微揚,桃花眼,眼神明亮,脣上有淡淡鬍鬚,額頭有幾縷無法紮上的頭髮垂散着,在風中晃動。

    “是你。”婦人認出了樓近辰。

    “是我,想不到還有再見到的一天。”樓近辰說道:“那一天,讓你害了一個人,還讓你進入到了人間,這件事一直讓我耿耿於懷,我雖不認爲自己有兼濟天下的能力,但偶爾難免會有這樣的想法,而那一天,你奪人身體,我卻被妖魔盯視着,當我殺了妖魔歸來,你卻已經走了,今天再遇,是我的幸運。”

    “幸運?”婦人似乎不是很理解這樣一個詞,又或許她不明白爲什麼樓近辰說幸運。

    “是的,能夠彌補自己過往某一個時間段裡的遺憾,這是何等的幸事。”

    樓近辰現在回想着這事,是兩次遺憾,一次是那個廟裡,一次則是在城門口遇上了那個刀客。

    廟裡的時候他沒有出手救人,其中很大的原因就是根本就來不及,因爲那感覺到了那個妖魔已經在廟外了。

    而第二次遇上那個刀客,只讓他若有問題來找自己,其中很大的一個原因,他覺得這個刀客並不是什麼善類,而忘記了當時還有一個女孩跟着他們。

    “我認爲,你再遇上我,是你的不幸。”婦人話落,七竅之中有黑色溢出,融入這無邊的夜色之中。

    “錚!”

    樓近辰腰間劍已經出鞘,跨步揮斬,人隨劍走,一道劍光斬破黑暗,黑暗裡留下一抹亮光。

    緊接着一個上步挑刺,黑暗裡掀起無形風浪。

    這兩步之間,便已經來到了那婦人的面前不遠處,黑暗裡卻有萬千無形的絲線朝着他捲來。

    只見他手中的劍在頭頂一卷,割斷無數的黑絲,又往頭頂虛空裡一刺,刺破了黑暗,露出了外面的星空,與天地連接在了一起,劍上曦化涌動,感攝虛空裡的元氣,隨劍而落,劍光如柱,衝破黑暗。

    婦人朝後急走,要逃跑,樓近辰一劍衝刺,一步跨出二十餘步,寒光在虛空劃出一條線,劍尖直入那婦人後心。

    劍入身體, 他卻覺得劍下穿落落的。

    順勢剖劃而下,婦人的身體竟是瞬間剖開,一團黑色衝入了黑暗之中,只留下一個乾枯的人屍倒在地上,瞬間碎散爲塵埃。

    樓近辰倒持手中的劍便追了上去,那黑暗卻早已經消失在了夜色之中,這城裡這麼多的巷子,這麼多的屋子,這麼多的人,對方一心躲藏,很難尋到。

    樓近辰回到豬圈上,站在欄門邊上,看着已經從豬圈裡站起來的女孩,說道:“抱歉,當時沒能夠救下你。”

    女孩沒有回答,但是她哭了,她在發現自己孃親成了怪物後沒有哭,在些城中巷子裡到處躲藏了三天沒有哭,卻在這個時候哭了。

    樓近辰伸出手,說道:“來,如果你願意的話,跟我回火靈觀吧。”

    女孩伸出手,搭上樓近辰的手,隨之被一股大力托起,她覺得天地都彷彿在在託舉着自己,直上天空。

    低頭一看,原本她無論如何都走不出的黑暗,那困頓了她三天的巷子,都已經在腳下,她看到了城中各家各戶的燈火,試圖尋找自己之前住的那一座宅子,只看到一片黑暗。

    但是擡頭,繁星滿天。

    遠方,青山如霧,夜風託送。

    下方城中,豬圈裡三隻豬的前腳搭在圍攔上,眼中閃着人性化的光芒,看着天空中遠去的人。

    屋裡走出兩個老人,其中老婦人手中掛燈,一手擋着風,來到豬圈邊上,說道:“你們要好好的聽話,再過兩年,贖完了罪自然就會放你們離去,要是不聽話,就把你們賣給城西的張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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