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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士夜仗劍 - 16:青山污穢字體大小: A+
     

    樓近辰起身便欲走,然又看着年輕獵人一個人躺在這裡,想自己若是現在離開,這個人怕是要死在這了。

    即使到時救得了他的叔叔,也是救一人而亡一人,而且他的叔叔在樓近辰看來很可能已經死了。

    當下便想先帶着這個年輕人回觀中,年輕人卻道:“法師,我沒關係,只求法師能去救下我的叔叔,若是晚了,只怕,我叔叔,叔叔,將死於妖人之手……嗚嗚……”

    說到這裡他竟是嗚嗚的哭起來,樓近辰見不得別人哭。

    就在這時,樓近辰感覺到了一股危險襲來,法念一展,心中一緊,將自己周身虛空攝住。

    一條紅色線樣的蟲子正飄浮在後腦不遠處,正被他的法念攝在空中動彈不得。

    樓近辰手中的劍揮落,將線蟲斬成兩段,落在地上不再動彈。

    陰影裡站着的人一愣,他很少碰到能夠一下就讓自己鐵線蟲死的這麼徹底的人,就在他微愣神的一剎那,又見那一劍斬殺自己孩子的人朝自己看來。

    他感覺一道凌厲眼神如劍一樣,穿透夜色迷霧,落在自己臉上,像是有劍鋒抵在了自己的眼皮,那種兇險感讓藏在他皮膚下的鐵線蟲驚着了,彷彿要失去控制一樣的,從他的皮下鑽了出來,高高的立起,如一根根紅毛豎立。

    這更像是一個養蟲皿,被人伸了一根棍子進去攪了一下,一隻只蟲子受了驚擾,都欲擇人而噬。

    樓近辰看到的是一個滿臉紅毛的怪人,再一細看,那並不是一根根的紅毛,而是剛剛被自己一劍斬了的線蟲。

    樓近辰看到這一幕,心中也有些發毛,說道:“你是什麼人?”

    “嘿嘿嘿!問我名字,你聽好了,我乃分水嶺陳蟲,你即見我臉,驚我孩兒,就獻上你一身血肉來餵飽他們。”

    樓近辰看着這個站在陰影裡,一臉‘紅毛’,說話大聲的陳蟲,他覺得這個人可能修煉了這些古怪法術,將自己修得腦子出問題,當然,也有可能是從小沒有愛過什麼教育,最多識了幾個字,又修煉這樣的法術,所以說話目中無人,且完全不將人命當回事。

    “你殺過不少人吧。”樓近辰問道。

    “嘿嘿嘿,爲了讓我的孩子們長大,我餵了二十一個人,今天又要多上兩個,我的孩了一定能夠飽餐一頓。”

    這個叫陳蟲的人說話極爲直接,甚至可以稱得上粗鄙,從他的話中可以清楚的瞭解到他的肆無忌憚,這是一個對人生命毫無尊重的人,他極度的漠視生命。

    既然如此,那就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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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近辰手中的劍朝前方虛空裡一挑,彷彿挑開與那陳蟲之間虛空裡的一切阻礙,一股強烈的氣浪朝陳蟲涌去。

    他身邊的樹枝被吹動,衣服飄揚,不由的後退一步,腰一沉,胯部一坐,腳下便已經站穩,他從小就練一套拳法,雙腳落地生根,等閒三五個人都推不動他。

    氣浪形成的雲霧,遮擋了他目光。

    一抹清寂的劍光,像是接引了月光落入這一片林中,分開了這一片黑暗。

    陳蟲最後看到的只是一抹銀白亮光,衝散他的所有漠視、殘忍與無知,而唯一的念頭便是:“好亮的月光。”

    樓近辰看着從眉心到腹部都被劃拉開來的陳蟲倒在地上,眉頭微皺眉。

    因爲在陳蟲的屍身之中,有許多的鐵線蟲真在瘋狂的吞噬着他的肉身。

    樓近辰的臉色有些不好看,看着這麼多紅線一樣的蟲子,他已經認出是鐵線蟲,

    這種蟲子生命力極強,寄生於人身,會快速繁殖,如果不把它們殺乾淨,它們就會寄生在野獸的身體中,被人吃了肉就可以進入人的身體,一般的溫度難以將之殺死,更何況是現在這種祭養出來的邪物。

    他沒有多想,法念一展,將那陳蟲的屍身罩住,觀想着太陽的景象,無形的法念從內裡翻涌出太陽的輝光,撲在陳蟲的屍體上,那些鐵線蟲在輝光裡扭動着,它們發出了肉耳難以聽到的聲音。

    法念的感知裡,那怪音極爲刺耳,而且是集中的吱鳴,竟是讓樓近辰心中無比難受,像是有人用指甲在撓自己的心,說不上是痛,可就是難受。

    他忍耐着這種難受,壓制着自己躁動的心靈,終於,那些那些鐵線蟲在火焰的焚燒裡被燒成了灰燼,連那屍體都燒的焦黑。

    燒完之後,他靜立了一會兒。

    每一次壓制降服心中的躁動之後,都會有一種服食了大藥的舒爽感,那種所有雜念岔氣歸於氣海的感覺,很美妙。

    “我先送你到觀中去吧!”樓近辰說完,不容年輕的獵人拒絕,直接抱起他,躡空而行,樹梢上奔行,樓近辰發現,帶着一個人就像是水中揹人游泳一樣,格外吃力,好在火靈觀離得並不遠,在他努力堅持之下,一路回到了火靈觀中。

    落入院中之時,撲通一聲,腳步很沉,兩個童子都還在入定,沒有睡,聽到了動靜之後都出來查看。

    看到樓近辰帶回來的人,都吃了一驚,樓近辰將之放在自己的牀上,然後前往觀主那裡,將這獵人的事跟觀主說一遍。

    觀主又起身,摸着焦黃的鬍鬚思索着,說道:“必是那杜婆婆,欲破我火靈觀,可惜,本觀本以爲會與之成爲朋友,卻不曾想成了仇敵,既然是仇敵,那便不可心慈手軟,若是不知他們在何處倒也罷,既己知他們在左近,怎可等其來攻,當先下手爲強。”

    樓近辰發現觀主平日裡沉默寡言,像是一個有點社恐的人,但是真遇到事時,卻殺伐果斷,狠辣的很。

    在杜家莊時,面對着杜婆婆和整個杜家莊激憤而不講理的人,他沒有被嚇到,直接控制着杜婆婆幫自己煉完藥,而這一次,聽到可能是杜婆婆請了許多人來一起對付自己,他立即決定要先下手爲強。

    “樓近辰,這些天來,你不得停歇,辛苦你了。”

    樓近辰看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說這話的觀主,他對於這突如其來的關心也很不適應,他覺得觀主還是坐那裡高冷一些好,這關心的太硬。

    “觀主有事請吩咐!”樓近辰說道。

    “我知道你白日裡,鬥法了兩場,想必已經疲憊了,但是今晚是一個將他們一網打盡的機會,如果拖至明日,他們會知道有人死了,可能會橫生枝節,所以今晚,還要你辛苦一趟,你帶着此燈去,便有了照應。”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解釋道:“本來此事當是本觀親自出手更爲妥當,但在杜家莊煉成的藥,比本觀想象中的藥力要大不少,致使本觀近日不便行法,當然,本觀也不會讓你白走一趟,回來之後,贈你一段煉劍之法吧!”

    觀主的話,讓樓近辰欣喜,這是一種意外的收穫,對於他來說,現在的火靈觀就是他的家,杜婆婆那些人來尋仇,要毀了火靈觀就是毀了他的家。

    想到這裡,樓近辰突然認真的說道:“觀主,我是你的弟子,我曾有言,將把火靈觀當做我的家,有人不利於火靈觀,我自然要前去斬除,觀主不必爲此贈我利好。”

    樓近辰的話,倒是讓觀主有些意外的樣子,他轉過頭來打量了樓近辰一番,說道:“既是我弟子,那我傳你法訣,更是應當。”

    說完他從旁邊的桌上拿起那一盞樓近辰曾帶入過馬頭坡的燈,遞給樓近辰。

    樓近辰笑着說道:“謝師父傳法。”

    樓近辰清楚的感覺到,兩人這一番話卻是讓兩人關係拉近了不少,原本兩人之間,雖名爲師徒,卻有幾分僱傭的感覺,一個是無處安身,尋一落腳之處,一個則是初來乍到,需要有人幫忙做些事情。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近與遠,在於交流與溝通,那種一個眼神,幾句話,一頓酒便能夠成爲好朋友的事,總是隻存在於人們的想象裡,因爲人們害怕交際,卻又渴望朋友。

    樓近辰提着燈出了門,又去房間裡看了那個年輕獵人,對他說道:“你在這裡休息,我去你說的那個山谷裡看看,如果你的叔叔還活着的話,那我就會嘗試救他,如果他已經死了,那就沒有辦法了。”

    年輕的獵人感激的點了點頭,樓近辰發現他可能是累和嚇的脫了力,身上的傷多是被山中荊棘刺傷和摔傷的。

    樓近辰提着燈和劍來到觀外,一頓腳,腳下似有煙雲托起,衝入樹林表梢的月光之中,然後在月光和夜風裡躡空而去。

    他朝着獵人所說的大致方位躡空而行,但他也注意隱藏身形,往往從高樹的陰影下穿過。

    翻過一座山便看到一處山谷裡,燈火明亮,是有人居住樣子,他小心靠近,趴在一處樹冠上,看着谷中,當看清楚谷裡的那一幕時,心中一片冰寒。

    有時人若見到別人正在做些小惡之事,會憤怒,會想要制止,但看到有人做大惡之事時,往往卻會恐懼,會膽怯,因他們所做超出一般人所知所想,超出了良知所能容忍的底線,反而會讓人驚恐的不知所措。

    樓近辰能夠猜測這樣一個出城之後便無律法的世界,必定有許多人行惡事,但真正見到時,還是驚着了。

    他看到谷中點燃着的火堆照耀之下,其中有一個人被剝光了吊在那裡,有人正從他的身上割着一塊塊的肉,置於一塊鐵板上面煎着。

    而那個被吊着的人身上的血也似早就被放幹了,置於一個罈子裡,在圍着火堆邊上的幾人面前,都有着一個個的杯子,杯中全都是血。

    這個人樓近辰看出就是那個年長的獵人,除他之外,林子裡還有陣陣淫亂及尖叫聲傳來,突然有一個衣衫不整的女子從陰影裡跑出,想往外逃,卻很快就被人追上去,被直接按倒,就地做起淫事來。

    樓近辰過了初時的驚寒之後,隨之泛起的便是憤怒和憐憫。

    亂世人如蟻,這個世界更是神鬼存在的世界,修士如神如鬼,修士似妖似魔,普通人活着,全憑運氣和忍耐。

    他暗暗的數了數,這火光裡和陰影中,共有十餘人,其中便聽到那杜婆婆的聲音。

    “等到明日,不管人梟道友到沒到,我們都出發,直接攻入火靈觀中,那火靈道人的肉身就交由何道友,想來將來必定能煉成一具銅甲屍。”這個聲音居然是杜婆婆的聲音。

    在谷中的林子裡,搭了一座簡便的樹屋,有幾個人坐在那裡,他們沒有去吃那邊的烤肉,也沒有去玩那些掠奪而來的女子,而是泡着一壺茶,圍坐一圈。

    那茶是杜婆婆的珍藏的,有着滋養神魂之妙。

    其中上首位,有一人滿身陰冷的,神情倨傲,這個是杜婆婆花了最大的代價請來對付火靈道人的主力。

    他名叫晁全,是來接手泅水城中刺陰館的,前些日子刺陰館館主死在了馬頭坡,幾個弟子根本就沒有學到多少本事,所以府城裡的總館便派了一個刺陰師下來。

    他來之前便聽說了這個火靈觀,那麼多人進去,就火靈觀的一位弟子活着出來,他是不信的。

    不是不信他活着出來,而是認爲這其中必有蹊蹺,也許是其他的人與馬頭坡裡的東西拼了個兩敗俱傷, 被這個火靈觀弟子撿了個便宜。

    他初來泅水城之中,急着想要打出名聲來,正好杜婆婆找上門來,又給報酬,又是去對付火靈觀,心中一想,這是兩全其美的事,他覺得若是自己能夠挑了火靈觀,那在這泅水城的名聲就完全的打開了。

    當然除了這位刺陰師晁全之外,其他的人都有着一手陰詭可怕的法術,中者非死即傷,而且是那種綿延日久難以治好的傷。

    “怎麼那個陳蟲還沒有回來?”晁全皺眉的問道。

    杜婆婆也左右看了看,發現確實還沒有回來。

    對於這個陳蟲,其實她也不是很熟悉,他本是要在分水嶺請那個陳肖,卻正好這個陳蟲也在,聽到杜婆婆的邀請之後,立即嚷嚷着要來,杜婆婆當然不會拒絕,反倒是那個陳肖則是拒絕了,說什麼火靈觀於他師徒有恩,還希望她與火靈觀能夠消彌矛盾。

    這讓杜婆婆當時心中氣悶不己。

    突然,傳來一聲大喝。

    “有人,你們看,那樹上,有一盞燈。”

    “是一個人。”谷裡有人確認道。

    “是哪位前來助拳的道友嗎?還請報上姓名,免得傷了和氣。”

    杜婆婆已經起身,從那簡易的木屋裡出來,看到一個人提着一盞燈,從樹冠上躡空而下,於那月華之中,竟是說不出的飄逸與瀟灑。

    她看着一開始覺得面熟悉,當看清來人時,心中怒火往上衝,還不等她說話,那提着燈的青年便開朗聲道:“在下火靈觀樓近辰,聽聞此處有妖邪污穢青山,特來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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