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匹夫亮劍
其他人也隨着平河的開口漸漸恢復了意識,可當下的場景,讓他們還身在恍惚之中,宛若做夢。
宋衛國張了張嘴,似要尋求確認,喃喃道:“剛剛的飛機……”
但他的話還沒說完。
轟!呼!
下一刻,遠處的轟炸聲捲過崇山峻嶺的地面,帶着雪花狂風撲面而來,像惡龍咆哮,又像是巨車碾壓而過,直接蓋住了宋衛國的發聲。
轟炸地域離他們距離較遠,光電的反饋只是瞬間,而聲音的傳播需要速度,足足延遲了幾秒後聲浪裹挾着寒風涼雪,纔到達他們面前。
轟,轟,轟隆隆……
天空像是魚塘內悶雷炸響,一陣一陣的倒,炸得天地失顏,幾人也面如土色。
轟炸聲持續很久,等聲浪過去,已經是一分多鐘以後了,天空中的動靜已經徹底歇下來。
大家面色難看,它們看着很近,其實很遠,因爲四人張着耳朵幾乎聽不見什麼炮轟聲了,只有那一掠而過的戰機動靜,還有那遠處隱隱的火光餘波,讓他們明白剛剛並不是幻象。
“報復,美國人的報復,赤裸裸的報復!”餘從戎驚醒過來,紅着眼睛道,“媽的!你們看到了看到了沒有?他們狗急跳牆了!美帝鬼子在轟炸我們的戰友,我沒有信口開河,那炮彈下面不知多少條鮮血的生命,怕是就這麼沒了!”
大家聽着訥訥無聲,餘從戎說的咬牙切齒,恨不得血啖其肉,他向後退了兩三步,鄭重道:“你們不要跟着我了,我要去打美國人了!”
宋衛國一愣道:“你一個人過去,也起不到什麼作用啊。”
“排長,不如我們先回去,大夥商量好,再一起去打也不遲……”鍾定一也道。
“那時候就來不及了!”餘從戎果斷拒絕。
他說完便跳下石頭撒腿就跑,平河三人下意識要阻攔他,他卻往旁邊一躲,緊緊抓住着槍,不過槍口並沒有朝着他們。
他跑到極遠處,聲音飄飄的傳了過來,卻又無比堅定:“如果伱們還把我當成是兄弟,戰友,就不要阻攔我,我給雷公留下了信,他們會明白的,你們就當這事沒發生好了,我要是沒能回得來,以後登名簿上餘從戎三個字逢年過節記得別給忘了就行!”
說完,他飛快的跳上公路後便往山上一拐,然後拐進黑夜的林子裡,從另一個方向奔跑起來,一會兒便沒了蹤影。
鍾定一原地跺腳,轉頭說:“怎麼辦?”
平河沒說話,但宋衛國馬上就出謀劃策,道:“咱們回去把萬里他們喊起來,餘從戎他一個人去指定得出事。”
“不行,這一來一去,我們恐怕已經捕捉不到他的身影了,誰知道他會跑哪去……”鍾定一卻道。
“那怎麼辦?”宋衛國問。
平河斟酌兩秒鐘,擡起頭看着夜色,斬釘截鐵的道:“跟上去!”
“我們不能看着他一個人去打仗送死,這是我的失誤,早知道應該在駐地就把他攔下來的。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既然出來了,我們就把他帶回去。”他深呼了一口氣道,“……這是我們的責任。”
宋衛國和鍾定一對視一眼,此時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他倆重重的點頭:
“好,我同意。”
“我也同意!”
三人馬上起步,追了過去。
而此時,山後頭正在奔跑的餘從戎毅然而去,可謂是膽大包天,心中自有一股豪氣填衝心間,感到無比的暢快。
但是真正的往那邊黃草嶺方向接近後,卻發現困難比他想象的多。
這一路公路附近有不少沿途倒下的屍體,凍得梆硬,路基有炸藥的痕跡,到處都在塌方,這裡應該是他們的友軍部隊和敵人們交戰過的地方。
看着這些,他心裡越發的難受。
七連安然無恙的這幾天,多少人替着他們在戰場上打生打死!
不過激動歸激動,哪怕現在是午夜,也有可能驚動這附近可能存在盤旋的敵人,所以他還是從無人處開始前行,但這樣也加劇了行進難度,到處都是雪,有的地方雪層甚至延伸到了他腰間,使得他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探路。
跋涉半個小時,正當他氣喘吁吁的來到了前面一處雪林子末端的山頭斷處,離着剛剛飛機轟炸的區域越來越近,他能聽到那邊輕微的槍炮交戰聲,光亮也更加大。
他悄悄越過幾個山頭,在朝鮮的無人野嶺之間跋涉着,很快能看到前方是古土這裡的一些廢墟村莊,本地居民早就死的死,走的走,搬遷殆盡,那些木板房落後的村屋裡,現在大火四起,但大多數都是飛機轟炸的結果,看得出來這裡剛剛發生了無比劇烈的戰鬥痕跡。
他俯下身子,偷偷遠遠的看過去:
只見那山谷底下,嘶喊聲、槍擊聲、槍械聲已經漸弱,不過滿地躺着許許多多志願軍戰士的屍體,不是一兩具,而是幾十上百,被炸的屍體焦黑,四零八落散落在各地,也有一些美國人面孔,但很少。
他臉瞬時間沉了下來。
怒氣升騰,不過沒馬上行動,反而是把頭悄悄的埋了下去,只露出一雙眼睛悄悄盯着,因爲他看見在這村落裡附近停着兩輛吉普車。
有那麼七八個零散的美國大兵,此時正滿身傷痕地靠在車邊大聲咒罵着,周圍明晃晃的篝火,在雪地中燃燒着,通黃的火光照在他們的臉上,卻也同時照映出他們罪惡的行徑。
他聽不清聲音,但看着他們的動作,依稀在對着那些志願軍官兵屍體踢踏,甚至拿起子彈掃射,他心裡不由得一陣出奇的憤怒,手也不由自主地摸向了身後包裹着的槍。
“媽的,人都死了還不放過!”
餘從戎暗地呸了一聲,摸上槍,平放在雪面上,檢查一下子彈,心裡下了決定,就要往前探進。
忽然間,身後又再度傳來了極爲輕微的腳步聲,他耳朵一動,連忙槍口一擡轉向後面。
只是他槍剛擡起,又重新放下,因爲他看見後面林子裡跳出的三個人影,正是剛剛被他擺脫在身後的平河三人。
餘從戎心底一鬆,壓低聲音,忙小聲問道:“沒完了是吧,怎麼又跟上來了,還來抓我?”
鍾定一擺手:“不抓了,不抓了!”
“我們跟你一起打!”宋衛國笑嘻嘻的道。
餘從戎當下一愣,隨後急道:“你們沒傢伙湊什麼熱鬧,趕緊走,敵人的槍子兒可不長眼……”
“誰說我們沒槍?”
平河微微笑着,宋衛國和鍾定一嘴角也微微翹起,三人都神秘莫測的笑了起來。
三人齊刷刷掏出身後一直揹着的東西,布條包裹着,解開一看,裡邊赫然是三條烏黑髮亮的步槍。
餘從戎瞪大了眼睛,環顧三人,忽而恍然:“你們也……”
“別以爲就你一個人聰明,別人都是傻子!”宋衛國小聲嘻嘻笑道,“部隊讓上繳,咱們當然得聽,可沒說繳多少啊?這可是戰場,不可能一點火都不留。”
餘從戎圈住宋衛國的脖子,聲音放低,心裡卻是一暖:“好哇,原來你們剛剛故意集體嚇唬我?玩得跟真的似的!”
“倒也不是嚇你,要不是你說出那幾句人話,我今天死磕也要把你捉回去。”平河認真的道。
餘從戎微微一咳:“那也不必……”
“行了,別磨嘰,現在是什麼情況?”平河問道。
餘從戎只好收拾心情,身子往前挪,招手道,“你們快過來,看那下面。”
平河三人察覺到餘從戎身上的小心翼翼和緊張戒備,立刻也縮短身形,弓着腰摸到他身邊躺下。
於是便看到山林盡頭小山谷裡的本地廢棄村莊看去,而這一看,也把他們大吃一驚。
他們也和餘從戎剛剛一樣看到了那下邊的戰鬥慘狀,到處是屍體,跳躍的火焰,零散的車零件,木板,實打實一副大轟炸過後的模樣,而顯然最後的贏家是那些美國人。
餘從戎指着下面說:“喏,現在你們後悔還來得及……”
宋衛國馬上翻了個白眼:“別瞎霍霍了,咱們能親眼看着你去送死嗎?滾犢子。”
鍾定一也摸摸頭說:“排長,你可別再激將法了,平河大哥路上就跟咱們說了,這一來甭管是生和死,咱們都跟你走一塊。”
餘從戎心底有些感動,不過嘴上還是很硬:“誰要你們跟着來了,我一個人犯了紀律,我認,你們可不能跟着我同流合污……”
“別說話了,下面有情況。”平河忽然皺眉道。
幾人趕緊提神,睜大眼睛往下看去。
就見這山下村莊裡的殘餘士兵開始集結起來,原本只有車頭的七八個,很快從村莊的四處角落又有一些躲的裝死的士兵出來了,這一處兩三個,那一處幾個,都是些殘存苟活的傢伙。
他們大都受了傷,沒死掉,見到戰場清靜了,連忙用英文呼喊求救,於是活着的大兵開始集結起來,大聲喝着,往汽車上搬運着躺在地上呻吟的傷兵們。
平河看了一眼,馬上分析道:“很顯然敵人原本跟我軍應該是勢均力敵,只是剛剛的戰機轟炸後,纔打破了平衡。”
餘從戎馬上道:“那我們就再次打破這個平衡!”
平河搖頭道:“我認爲現在最好不要打,他們人數衆多,不是吃素的,我們槍少人也少,很難對抗……”
“等等,你們看那……那是什麼?”他正說着,宋衛國忽然指着底下小聲急忙道。
隨着他指着的方向,幾人瞬間看到那遠處山谷正在擡着傷兵的美國人隊伍裡,鬧起了一陣動靜,就見一個傷員旁邊的屍體堆裡有幾個人影跳起,對着他們進行攻擊。
隊伍裡一陣大亂,美國人被打的嗷嗷亂叫,不過他們人多勢衆,仗着槍械精良,很快拿衝鋒槍一陣嗚嗚亂掃,將這幾個人掃倒在地。
而很快那些受傷的志願軍士兵,被美國人抓了起來,他們聽不見那邊的聲音,但看得見美國人對他們的行爲,他們正對着幾個被抓起來還在反抗的的俘虜狠狠擊打,發泄,甚至有軍官似乎被吐了一臉口水,憤怒拿起手槍抵着一個志願軍官兵的腦袋。
饒是一向冷靜如平河,此時臉也一黑,他一邊抓起步槍,一邊不由咬牙道:“操,老餘,我這次算是跟你一條道走到黑了。”
餘從戎舔了一下嘴脣:“你就說打不打吧。”
平河不再說話,但行動已經勝於一切,手上槍已經端起來,眼看底下志願軍戰士就要被殺害,他們不可能眼睜睜看着,見死不救。
他回頭說:“衛國,你打右邊。老鍾,左邊三個給你。”
“明白!”兩人立刻答應,目光中有興奮,也有着一絲不苟的認真。
“那我呢?”餘從戎問。
平河斜了他一眼:“你不一個人單槍匹馬跑出來,非要獨幹嗎?汽車邊的士兵,都歸你了。”
“沒問題!這幾天就沒睡過好覺,茶不思,飯不想的,老子的劍終於可以出來見見血了。”餘從戎神色一凜,不驚反喜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