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戰士浴血東山巔 八
當雪峰之上亮起血骨朵和震天的殺聲吶喊聲時,在東山腳下附近的一七二團前線指揮部,正在開會佈置戰鬥計劃。
“一七二團打的很頑強,但不能放鬆一刻,有跡象表明美國人仍然想逃出去我們的口袋包圍……”
二十軍五十八師師長黃朝天,剛看到前線聽詢今天的戰況報告,聽到早上戰士們又打退了一波敵人的進攻,他剛鬆了一口氣……
轟!
他正站在簡陋的指揮桌前研究佈置下一步的指揮計劃,忽然間炮火聲轟起,整個屋頂的黃泥巴都往桌子上掉,把滿屋子的官兵都嚇了一跳。
“望遠鏡!”
大家忙的躲了一躲,黃朝天連忙伸手要。
旁邊的作戰秘書連忙從脖子上取下遞過來,黃師長連忙擡起望遠鏡,焦急地望向東南面的1071.1高地方向。
黃朝天面色嚴峻,他能看得清山上馬蜂窩似的美軍和韓國軍隊正在瘋狂的進攻,不斷的有戰士和陣地在失陷,後方的炮火和飛機還在四處肆虐,呼嘯而過。
他馬上回頭趕緊問:“怎麼回事,美國人怎麼又來了這麼多兵力……”
轟!
說話間,又是一顆炮彈跨過高地,打在了他們這邊的平原丘陵上,整間屋子都在顫動,炮火聲之大,震感之強,是這幾天來的首次。
“首長!快離開這……”
“別扒拉我!”黃朝天呵斥了一句,他看向一七二團的團長王詳,質問道:“你們怎麼回事,你這個王愣子不是剛剛說打退了他們嗎?”
王詳團長也面色難看:“是打退了。但昨日傍晚,柳潭裡之敵全部撤至下碣隅裡,那邊的友鄰部隊沒包住,我們在下碣隅裡西邊阻擊,也沒擋得了,美國人又連夜空運過來大量的武器補給,戰士們根本攔不住啊……”
“攔不住也要攔!”
他大聲怒罵,指着山上最高的那處山峰:“那裡守着的是哪支部隊?”
他能看到那裡的火力被敵人打得最猛,攻擊的戰鬥序列最多……也最慘烈。
王詳:“是二十七軍的友軍,攻堅一團的第七穿插連。”
黃朝天一愣:“他們是接替隊伍,有戰鬥英雄的那個連?”
王詳點頭算是默認。他想了想馬上又道:“傷亡怎麼樣?”
王團長老臉慚愧,他脫下了帽子:“我們的後勤遲遲未到,沒有任何物資送上去,山下這邊也沒有支援……他們打的很艱難。”
“已經沒了一個楊更思,要再打死個戰鬥英雄,我怎麼向首長們交代啊……你們,伱們,唉!”
聽他這麼一說,黃朝天作爲師長知道這不能怪戰士們,但還是出奇的憤怒。
他不住的在屋子裡來回踱步,外面的炮聲、槍聲、衝殺聲還在不斷響起,他越聽越心驚,也越聽越心急。
他忽然停住腳步:“還有二十六軍!他們人呢,還沒到位嗎?”
二十六軍是九兵團的預備隊伍,從二十九號開始南下朝鮮準備參戰,原計劃是十二月二日接替五十八師參與下碣隅裡的攻擊和守備任務,但是遲遲未到。
王詳也很無奈,搖頭:“急電催促幾封,都未到。”
“打電報催!”黃朝天心裡焦急,“一遍不行,就十遍,百遍!這是急調征戰啊,他們怎麼可以在路上耽擱呢!”
“是,師長!”
王詳哪裡不明白,其實從炮聲一響開始,指揮室裡面的官兵幹部們就已經忙活起來,哪裡還顧得着他這個首長在這了。
前兩天剛央求上面急調的八十一師二四三團,前來增援,可剛上高地接替隊伍,打了沒兩天沒了彈藥後也打殘了一大半。
他們其實現在最缺的不是人,而是武器彈藥,是後勤補給,是棉衣棉鞋……
可是這些,他明白,黃朝天也明白——但是他們都給不了。
他還清晰記得,就在前幾天二十八號的夜裡,在接受堅守1071高地東南小高嶺的任務時,楊更思就在燭光下親自向他立下的軍令狀——“有我楊根思,小高嶺就是我們的!”
而他最後打到了只剩他一個人,他也沒放棄,駭然的與敵人同歸於盡倒在了陣地上,那聲爆炸不僅周圍的山頭看得到,他們在山腳下的團指揮所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無愧於這個誓言。
而僅僅在兩天後,另一個來自友鄰部隊的戰鬥英雄,那個外國部隊眼裡鼎鼎有名的中國幽靈狙擊手,也向他立下了這麼個承諾。
王詳作爲一七二團的團長,他心裡也焦急如焚,他手下在全軍全國面前露過臉、立下汗馬功勞的戰鬥英雄,就這麼親自給他送上了戰場,送向了死亡。
他心裡不難過嗎?
那是一定的啊!
而現在他也不願意眼睜睜的看着,另一個戰鬥英雄同樣白白倒在他手下的戰場中,可他能怎麼做呢,他沒有辦法啊……
王詳心裡面焦急,不斷的催着手下的宣傳部幹事和作戰股股長打電話,催促援軍,另一方面還在緊急調集着後方從高地上撤下來的殘兵殘隊,哪怕沒槍沒炮了,也在緊急重整編隊,準備支援高地。
一切就在慌亂和嚴峻的氣氛當中進行着。
黃朝天也看着他手下這個老團長,臉上黑着臉,而手下和話語無不透露出焦急的神態,他明白他不能怪他,但他必須給予壓力。
他馬上喊來自己的師部秘書,準備打電話再叫宋兵團長問詢一下二十六軍的情況。
而就在此時——
“師長,團長!首長們!好消息呀,支援到了!!!”
忽地。
外面的山洞值守的戰士跑了進來,大聲的呼喊,他手裡還抱着報話機,旁邊兩個戰士連忙牽着電話線過來。
黃朝天大喜:“怎麼了,哪個部分的到了?”
戰士大氣喘喘:“是二十六軍!”
王詳也衝了過來:“說清楚點,他們人到哪了!”
“報告團長,師長,各位首長!是二十六軍的第一梯隊七十六師和七十七師——他們的幾個團帶着連隊到達了下碣隅裡,離我們這隻有兩華里不到了!”
戰士們對着電話機把消息重複了一遍,黃朝天和王詳這一聽,只又仔細確認了兩番,紛紛揮拳大喜。
黃師長和王詳對視一眼:“兩個師,兩個師……兩個師也夠了!”
“趕緊的!接通電話線,告訴他們,立即開往1071.1高地,美國人正在率領飛機大炮狂攻我們的陣地,讓他們不做停留,立即作戰!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所有還有戰鬥能力的隊伍都拉起來,支援我們的友軍隊伍——別讓他們寒了心!”
“是!”
………
“殺啊!”
在徐青,在七連等人眼裡,此時美軍的隊伍像是蝗蟲一樣,一窩一窩,數都數不清楚,他們跟着大量的韓國士兵們往上衝鋒着,佔據着絕對的優勢。
大家有害怕,有驚懼,有血性,唯獨沒有退縮。
待到敵人行列一近身,便從一個個的黑土泥壕裡爬了起來,往敵軍身上衝去!
七連的戰士們明明沒了火藥,卻像是點燃了火藥桶,在這高地之上平地炸起!
蹬蹬蹬,那是美國人突兀之下在驚恐後退的腳步和舉槍射擊的聲音,噗噗噗……那是刺刀貫穿入腹的聲音!
山頂上風在呼,雪也在今天白天罕見地提前下了起來,冷風呼和着血光,濺在了一塊塊的陣地上。
整個雪峰,黑乎乎的世界一下子又變成了血一般的駭人場景。
“美國鬼子,老子跟你拼了啊!!!”
那是一個加入七連不知多少年的老戰士,他渾身被炸彈炸得血淋淋,大半隻胳膊已經沒了,身上也沒了槍和刺刀,戰鬥力早失去了大半,還拿起鐵鍬,朝着一個剛剛走近的韓國人撲去。
噗嗤!
徐青剛用刺刀挑開一個李承晚兵的槍口,然後直抵衝過去,一刀刺入,颳了他的心口。然後用力拔出,溫熱的血灑在他的臉,他卻顧不得去擦,立刻搶了屍體手裡的衝鋒槍,返身躲過一連串的子彈,然後起身衝擊。
他一手持槍,一手持刀,向着人羣撲擊過去,只是餘光的霎那,就發現了那一幕。
那個倒黴的傢伙連同的身邊的兩個美國白人,直接被那名老戰士一臉撲倒在地,用鐵鍬狠狠的往頭上砸去。
啪!啪!啪!
一下,兩下,三下……
這兩三個人被他直接拍蒙了,擡起的槍口都下意識的沒打出來,然後整個人被拍的眼冒金花腦袋出血,狠狠倒在了地面。
周圍的其他戰士們被他勇猛的表現嚇了一跳,直到自己一方的士兵生生被拍死之後,他們才反應過來舉槍射擊。
砰砰砰……
一連串子彈打在那個老戰士身上,他舉鍬敲擊的動作才停住,怒罵的聲音也漸漸停歇,撲通一下倒在地上沒了聲息。
徐青速度超快,力量超猛,可打過去好幾槍都來不及補救,而這樣的現象正無時無刻的發生在四周。
他看到了餘從戎。
整條胳膊上的繃帶已經裂開,滲出殷紅的血,他先裝着死屍,等敵人走到旁邊,隨即不管不顧的翻滾着朝敵人身上爬,一下捅死了三四個敵人!
他勇猛的樣子,大聲呼喊的模樣,齜牙裂目、生啖血肉的模樣把周遭一片的白人士兵都嚇得呆立不動,然後就又被他撲了上去,和美國人翻滾廝打在一塊,讓韓國人投鼠忌器。不敢開槍,死亡慘重。
他看到梅生,這個文質彬彬的指導員同志,有學識有涵養,平時嚴肅,但待人最和藹,他卻一把搶奪過敵人身上的手雷,拉開環就往敵人褲襠裡塞!
如果在平時,大家一定大跌眼鏡,沒有見過這樣的他——可在此時這卻是極有效的殺敵方法。
那個美國黑鬼嚇得往地上直翻滾,明明身上沒一點傷,卻像死了親爹的慘叫着,丟了槍,就在零下三四十度的氣溫下脫褲子!
然後被梅生一腳踢進了扎堆的士兵人羣裡,“轟”的一聲炸翻了一堆!
這是知識分子的戰術,高效,有用,還激起了身邊許多戰士的模仿。
他還看到雷公。雷公沒了炮火,赤膊徒手白刃戰打起來,依舊是打不死的老兵,他揮捂着炮管,朝着一排排的士兵槍上狠狠的掃去蕩去,然後炮排的士兵們跳出來拎着刺刀就衝上去插了個透心涼!
徐青還看到有他叫不出名字的戰士,平時話不多,跟他也沒說過幾句話。
他一看上來的敵人很多,驚愕和慌亂後也在端槍射倒不少戰士,於是抱起了幾個爲數不多的爆破筒,一拉,然後就衝過去!
他懷裡的爆破炸藥包在滋滋冒煙,哪怕敵軍已經發現,瘋狂的往他身上補着槍,依舊沒阻擋住他向人堆裡翻滾的趨勢……
最後……
轟!
黑紅色的小型蘑菇雲火焰,在敵軍隊伍中炸響,這個戰士拉着至少十來個敵人一起死掉,還炸傷了周圍一片。
徐青心裡在滴血,內心發出無聲哀鳴。
衝鋒陷陣是最勇敢的戰鬥方式,也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方式。
這裡哪一個不是戰鬥英雄?
他能聽到一些戰士還在戰死前大喊着:但是沒有特別高昂的語言,也沒激動人心的遺言,大概就是大吼一聲,衝了上去,便同歸於盡了……
戰士們的想法很簡單,在朝鮮打了這麼多天,守了這麼久的高地,不斷地看到周圍身邊有死去的戰士,到這時候,什麼祖國啊、人民啊、我黨啊、戰功啊什麼的……其實都不會那麼明顯,哪還有那麼多的想法?
只是生死存亡之際,光看着這些殺了自己無盡戰友的敵人鬼子,胸口一股憋了很久的熱氣在上涌,一直涌!一直涌!
然後到此刻……全部爆發!
就是殺,殺,殺!
殺紅了眼!
殺的你娘跟你爹,殺的你下半輩子不知道鳥兒是何物!
啊!!!
徐青怒吼一聲,一口氣把剩下上千經驗值都加在屬性上,這些天的戰鬥在這時候全身屬性加到了頂,已經無處再加了,眼睛血絲通紅暴突,身體在膨脹發抖,那是憤怒和全身力量飽和爆發出來的餘波。
他看到這些短短時間內就倒下來的戰士,在他周邊,在遠處,這是前面一個月戰鬥都未曾有過的傷亡,而現在在這裡發生了!
“去死吧你們!”
他抵着一具韓國人屍體,擋了周邊襲來的子彈。
然後挽着刺刀,發揮出非人般的速度和力量,在冒上山頂的敵軍隊伍裡衝刺衝出,美軍士兵還沒看得清是什麼“怪物”,就駭然的發現彷彿像輛汽車一般的東西撞進了人羣,只看到鮮血和人頭在半空中揚起!
他們驚駭的舉槍想射擊,卻往往打了個空,還誤傷了自己人。
“What the hell *** is this?”
“Help!這是什麼怪物……”
嘭,嘭,嘭。
徐青在人羣裡衝了個來回,也沒見到底,他微微喘着氣。人數實在太多,每一個人體都有一百來斤,每刀砍下去,高速之間要想砍斷骨頭血肉都是極大的對抗。
但他沒有放棄。
他把地上屍體的衝鋒槍,回頭快速一把一把的扔給周邊的戰士,然後將自動衝鋒步槍朝着一臉驚恐後退的人羣裡密集打去。
有瘋狂大叫着近身向他襲擊的士兵,他一轉頭,躲過槍口火焰與子彈,便用刺刀一刀梟首,咕嚕咕嚕的腦袋分毫不差的滾落在美軍士兵人羣裡,屍體周遭明明沒有什麼聲音,他們卻像是聽到了無邊的慘叫哀嚎!
那是血在叫!血在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