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中旬，距離今年的春節，已經不足一個月的時間。

雖然不像北方那樣寒徹，但沒有地暖的南方，滬市依舊冷的要命。

走在街上，冷風便像是肆無忌憚的痴漢似的，不停的找各種角度與縫隙，很不禮貌的往人的衣袖和褲管里鑽，貪婪的索取著每一份溫度。

凍得人直打哆嗦。

「圍巾戴上。」

「廠里熱得很。」

「路上總得戴，你到那邊再脫掉好了。」

家裏，孫婉慧和徐堅兩人吃過早飯，便在門口分別。

一個去往公司，一個前往代工廠。

原先的那家服裝店，孫婉慧已經全權交給了第一批員工里相對最成熟穩重的劉茹。

儘管現在他們開了公司，生意蒸蒸日上，但是抱着居安思危的想法，徐堅反倒是建議她保留了這家服裝店。

以後萬一他們創辦的這家新公司出了問題，好歹還能有一份相對穩定的收入供給。

而他們夫妻倆開設的服裝公司，在獲得了裴清蘭的五百萬投資后，也有了自己的辦公場地，就在服裝店不遠處。

同時還有好幾個不小的倉庫。

當初跟着孫婉慧打拚的第一批員工，除了劉茹坐鎮服裝店，年輕些的柯曉雲已經升任銷售部副經理，負責開車送貨的毛志東也成了倉庫主管。

公司的業務流程，也按照當初徐行的提議，開始了流水線批量製造爆款的形式。

起初的時候，孫婉慧和手底下的人還不熟悉這一套流程操作。

雖然理論上看着可行，但是實際的操作過程中，卻會遇上不少的問題。

但是隨着三四個月的摸索下來，秋季服裝的收入勉強保持了穩定，到了近兩個月的冬裝，總算迎來了一次銷量的暴漲。

得益於服裝代工廠那邊穩定的產量供給，以桃寶網店-服裝公司-代工廠為鏈條的產業穩定下來后，銷售-設計-製作的三個環節串聯在一起，完美的展現了這套方案的優勢。

……

開着車來到代工廠門口的一條路，徐堅扶著方向盤，正在等紅綠燈。

結果一旁的車突然按了幾下喇叭，降下車窗來。

「徐堅？」

旁邊車裏的人，正是當初徐堅在原來那個工廠里，把他本可以得到的生產部經理一職頂替掉的小曹。

不過現在，大概得換個稱呼。

「曹經理啊。」徐堅面色不悲不喜，只是輕描澹寫的瞥了他一眼，「有事嗎？」

「沒事，就是在這附近見到你，感覺有點驚訝。」比徐堅足足年輕了十多歲的曹經理呵呵笑道，「怎麼？你不是辭職了嗎？新工作也在這附近？」

「這就不勞你關心了。」徐堅懶得理會這種人，眼看着綠燈亮起，便關上了車窗，踩了油門朝代工廠大門的方向駛去。

旁邊車裏的曹經理撇撇嘴，心想辭職了還屌起來了。

另一邊，徐堅到了代工廠后，在辦公室里稍微處理了一下手頭的事務，隨後便馬不停蹄的趕往了工廠車間。

到了中午的時候，廠長顏洪志從外面走進工廠車間，老遠看到徐堅后，便笑着抬手打招呼：「就知道老徐你這性子，來這兒找你比去辦公室找你快多了。」

「習慣了，不親眼看着不放心。」徐堅笑了一聲，走近顏洪志后，又問道，「您這是有事兒？」

「沒事兒就不能找你聊聊天了？你現在可是咱們廠里的定海神針。」顏洪志有些誇張的說道，拍拍他的肩膀，「走，中飯一起？」

「行。」

兩人轉身走出車間，顏洪志沒帶他直接去食堂，而是讓人去那邊帶兩份飯菜過來，到顏洪志的辦公室里。

「老徐啊，你來這邊也已經好幾個月了吧？」顏洪志坐到沙發上，茶几已經擺了四五個小菜，外加一道麻辣魚頭，他開了兩罐啤酒，給徐堅遞過去一罐。

見他這模樣，徐堅就知道不是單純聊聊天這麼簡單，結果啤酒後，臉色沉穩，接着話茬點頭說道：「對，來了三個多月了，快四個月。」

「那你知不知道，我之前接手這家廠子的時候，是個什麼爛攤子？」顏洪志呵呵笑了兩聲，「我之前是這家工廠銷售部的副經理，也算是清楚得很。」

「當初裴總沒接手的時候，原來的廠長，包括銷售部和生產部的經理，全都串通一氣，接一些收益不高的訂單，只知道吃回扣，從廠里吸血。」

「這廠原先是一個家族企業里的資產，被他們這麼一搞，成了個爛攤子，他們倒是賺的盆滿缽滿，手底下的人基本都走光了。」

「我原本也要走的，還是裴總收了這個廠子，我才被留下來，得了個便宜廠長的位置。」

「說實話，做是能做，但沒想到能短時間內做到眼下這個程度。」

聽着顏洪志頗有點肺腑之言的話，徐堅面色不動的微微點頭，偶爾應承兩句。

兩個人時不時碰杯，徐堅也順嘴說了幾句原先在之前那個廠里的腌臢事兒，彼此便頗有點表面上的惺惺相惜了。

「最近咱們訂單量勐增，要是再按照這個趨勢走下去，你老婆那兒的需求量再多一點，咱們廠的生產量可能就未必完全跟得上了。」

顏洪志說到這裏，頓了一下，隨後緩緩說道，「等過完年，我打算找銀行貸一筆款，對咱們生產線擴建一下，你是懂這個的，給出出主意？」

「確定？」徐堅挑了挑眉，沒想到顏洪志並不滿足於現狀，胃口還挺大的。

「當然。」顏洪志用力點頭，隨後又湊近徐堅耳邊，做出很是私密的動作，悄聲說道，「你把這事兒辦好了，我也有理由把你再往上提一提。」

聽到這話，徐堅頓時沉默下來。

他倒不是擔心這裏頭有坑。

畢竟不論是顏洪志這家代工廠，還是他和孫婉慧的服裝公司，都跟裴清蘭有這密不可分的關係。

雙方利益一致，顏洪志想要提拔徐堅也算正常。

只不過，徐堅此時心裏卻有些感慨。

當初在原來那家工廠，一干就是十幾年，自己最美好的那段日子都揮霍在那裏。

結果到頭來，兢兢業業坐上生產部副經理的位置，以為經理只位已經唾手可得，卻被人靠着關係直接頂替。

只是誰曾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老婆和兒子在暑假裏搗鼓出來的電商業務，莫名其妙的就讓他走到了當下這一步。

雖然工廠已經不再是原來的那個工廠，但同樣的生產部經理之位，這次似乎才是真正的唾手可得。

這換成是誰，恐怕都難免唏噓。

「你放心，這事兒我肯定辦好。」徐堅認真說道。

「有你這句話，我肯定就放心了。」顏洪志呵呵笑着，舉起啤酒罐，跟他碰杯。

兩個人邊喝酒邊吃菜，聊完正經事兒之後，顏洪志又與他閑聊起別的事情來。

「我記得之前跟你聊起過，你兒子今年剛考上閔大來着？」顏洪志面色如常，看似漫不經心的隨口問道。

「呵呵，這小子還算爭氣，英語這塊給他補上了，不然肯定考不到這麼高分數。」徐堅謙虛搖頭，「這還多虧他那個小女朋友呢。」

「哦？」顏洪志內心一動，不著痕迹的問道，「是不是咱們國慶那次見面碰到過的？廁所門口那次。」

「對對對！」毫不設防的徐堅壓根沒感覺到有問題，很有種跟人分享自己兒子事迹的好心情，跟顏洪志說道，「這小子高考之前就偷偷在跟人家小姑娘談戀愛了，就算沒在談，肯定也有意思。」

「他之前那個英語成績差的要死，能不能及格還得看命。」

「結果高考英語成績149分，差一分就滿分了，這水平，要是沒人給他開小灶，誰信啊？」

「後來暑假的時候我才發現，這小子跟人家小姑娘關係好著呢，都偷偷帶回家裏來過了。」

「要不是我眼尖瞅見門口小姑娘的鞋，都不知道這小子進展這麼快。」

顏洪志：「……都帶回家了？」

「是啊！」徐堅一拍大腿，「後來我還特地讓老婆去叮囑他，可得注意安全了，他倆現在都是閔大高材生，還是等安穩畢業了才好，不能耽誤人家小姑娘的學業。」

「是是是。」顏洪志連連點頭贊同，只是眉頭依舊微微皺起，心裏頗不是滋味。

兩個人吃到最後，酒足飯飽。

擦著嘴的顏洪志又忍不住問道：「那這快過年了，你兒子也快放假了吧？」

「今天應該就考完期末考試了。」徐堅看了眼日期，隨後說道，「說是還要在學校待一段時間，找了個兼職，到月底忙完再回來。」

「呵，肯定是跟小女朋友膩歪在一起，還當我不知道呢。」

「他手裏又不缺錢花，能兼什麼職？」

顏洪志一想到自家女兒考完試了還跟別的男人膩歪在一起，頓時抿了抿嘴，又說道：「那等過年的，我得請你們一家子吃頓飯，老徐你可得賞光啊。」

「這哪行，該是我們請你才對。」徐堅連忙說道。

「我請就是我請，這有啥好爭的。」顏洪志擺擺手說道，「你們一家子都來，帶上你兒子的小女朋友都沒事。」

「哈哈，小姑娘估計來不了。」徐堅笑着搖頭，「他倆還不知道我們知道他們在談戀愛呢，還給我藏着掖着的，倒也不好直接拆穿。」

「噢，這樣啊。」顏洪志的心思頓時澹了下來，也不好再多問，免得引起徐堅的疑惑。

吃完飯，送走徐堅后，顏洪志坐會沙發上，長吐出一口氣，神色暗然的摸著額頭。

這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摸出來一看，是自家老婆打來的。

「喂？」

「兒子今天放假了，下午三點就下課，你能去接一下不？我下班得五點多了。」

「下午三點？」

「對，你走得開不？走不開的話我就得請假了。」

「沒事，我去接吧。」

「那好，辛苦了啊，晚上給你們做大餐。」

「好。」

顏洪志掛了電話，心情稍微好了一點，結果轉頭又打進來一通電話。

接起來一看，顏洪志頓時皺眉。

——前妻張京雅。

「喂？什麼事？」

「這個月的撫養費呢？」

「噢，忘打了。」顏洪志想起這茬，於是說道，「下午給你們打過去。」

「能不能多給點？」張京雅在那頭說道，「你也知道的，上了大學開銷比以前要大的。」

聽她這麼說，顏洪志想到顏池醋如今正在跟徐堅的兒子談戀愛，於是沉吟后說道：「我以後多打2000過去，你自己拿500，剩下1500是給醋醋的。」

「行啊，我知道了。」張京雅的聲音明顯高興了不少。

但顏洪志卻對她有點不放心，皺眉說道：「醋醋都上大學了，應該有自己的銀行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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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給錢的那卡本來就在她手上用着。」張京雅睜着眼說瞎話，「你直接打過去就好了。」

「那她手機號多少？我也好久沒跟她說過話了。」

「你就得了吧，醋醋還願意跟你說話？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說完，也不給顏洪志繼續掰扯的機會，張京雅直接就把電話給掛了。

顏洪志坐在沙發上良久，看着時間已經到了下午一點半，乾脆直接起身，穿上外套后，朝門外走去。

……

「阿嚏！」

「凍著了？」

閔大校園裏。

徐行騎着電動車，載着顏池醋行駛在校園街道上，離開了剛考完試的教學樓。

聽到她打噴嚏的聲音后，徐行慢慢降低電動車的速度，最後停下來，把自己的圍巾也包到顏池醋的脖子上，直接把她下半張臉都給遮的嚴嚴實實。

「我就說應該開車來的吧？有暖氣不吹，非要騎電動車吹冷風。」徐行看着她此時鼻頭紅紅的可愛模樣，不由失笑道。

「就要電動車。」顏池醋緊緊抱住徐行，柔軟的身子緊貼着他的後背，「我沒事啦，就是打個噴嚏而已。」

開車哪有讓徐行騎電動車載着自己舒服？

坐在電動車後面，她就可以這樣緊緊的抱住徐行，享受十幾分鐘的溫存。

「那今天考完試了，後面你要怎麼辦？」

徐行再次啟動電動車，一邊騎一邊說道，「我最多就在這邊待到二月初，到時候春節肯定得回家，說不定還要跟着爺爺奶奶回鄉下去，你一個人在這邊沒問題嗎？」

「沒關係啦，最多也就十幾天而已。」顏池醋小聲說道，「我會乖乖等你回來的。」

「跟我回家一起過年得了。」

「不要啦，我不好意思的。」顏池醋紅著臉說道，「我呆在這邊就好了，到時候可以去找圓圓姐和裴阿姨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