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逐漸亮起來了，可暴風雪仍未過去，黎明的光透過茫茫大雪，照在一片狼藉的會客室中的時候，並沒有爲這裡帶來真正的光明，反而比一片漆黑的黑夜更讓人感覺到寒冷。

來克斯走進來的時候，他的面色有些蒼白，面無表情，身形瘦削，看起來像是從風雪當中走出的惡鬼，克拉克的指尖顫動了一下，暴露出他並不平靜的心情。

但很快，更多的憤怒淹沒了他，他盯着來克斯的眼睛問：“是你殺了他？”

看到來克斯那否認的口型，克拉克語氣中充滿着憤怒：“你褲腳上沾的血就是他的，我能看得出來。”

來克斯僞裝出的虛弱表情逐漸散去，轉而變成了一種嘲諷，他開口時，聲音比窗外的風雪更冷。

“用你的超能力嗎？連誰的血都能分辨出來，我真是好奇，這超能力還能做到些什麼？在如同蠢牛一樣耕地的時候，用來數田裡的蟲子嗎？”

就連來克斯自己都沒意識到，他那尖銳的話語背後，其實隱藏着一種恐懼。

對面的克拉克站在盥洗室在門前，牆角的陰影罩在他的身上，在來克斯的視野裡，他看起來像個潛伏在黑暗當中的巨型勐獸。

在這一刻，來克斯發現，他對於這種擁有未知力量的人感到無比的厭惡，他內心中迸發的憤怒依舊來自於恐懼，對站在食物鏈頂端的生物，那本能的恐懼。

出於這種恐懼，他本能的拒絕和克拉克交流，他說：“我做了什麼和你無關，少管閒事。”

看到他的這種態度，克拉克也有點生氣了，來昂內爾屍體的慘狀，對他的衝擊力還是很大的，他在小鎮上生活的環境很單純，沒有見過屍體，更沒有見過如此血腥的兇桉現場。

他往前走了一步，逼迫來克斯後退了一步，克拉克語氣低沉的說：“盧瑟，殺人是犯法的！而且他是你的親生父親！不是嗎？”

來克斯從鼻腔裡發出一聲不屑的氣音，他說：“我知道，你是那種相信法律的人，可我不是，我不想和你解釋。”

說完，他轉身，克拉克快步走過去，拉住了他的胳膊，沉聲說：“我不能放你離開，除非你向我保證，你絕對不會再傷害其他人……”

“保證？！”來克斯提高了聲調，他甩開克拉克的胳膊，轉身看向他說：“既然你從來都不信任我，那我爲什麼要向你保證？”

沒等克拉克辯解，來克斯瞥了一眼盥洗室的門，又看向克拉克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的計劃是三個人分別去調查通向地下的門，那麼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想要調查我，想要抓住我的把柄，克拉克，你那虛僞的聖人面目簡直令我作嘔。”

來克斯後退了一步，站在門邊，看着克拉克說：“你擺出一副老好人的姿態，高高在上的勸說我和韋恩合作，但現在呢，你在做什麼？在執行我們的計劃嗎？”…

“還是說，你也不過是個虛僞的騙子，想讓我們替你幹活，而你則暗地裡在調查我們，想要抓我們的把柄。”

“我沒有這麼想過。”克拉克無奈的說。

“可你這麼做了。”來克斯沒發現，自己的語氣有點顫抖。

現在，克拉克離他太近了，儘管兩人還有至少兩米的距離，可是來克斯已經能夠感覺到那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他見過戰鬥中的克拉克，他很確定，如果克拉克想動手，不需要一秒鐘，他就會死。

人類在面對能夠殺死自己的勐獸時，那種恐懼是刻在本能當中的，克拉克的種種能力都顯示着，他不但不是普通人，甚至可能都不是人類。

來克斯不知道克拉克到底是怎麼思考的，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動手，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殺死自己，他只知道，克拉克只需要一個念頭，他就死定了。

沒有任何人能夠在這種情緒當中保持冷靜，來克斯的胸膛劇烈起伏着，他不停的後退，想要逃跑，卻沒有勇氣把背後留給克拉克。

看到來克斯完全沒有想要溝通的意思，克拉克深吸一口氣，他向着來克斯走去，在兩人距離不斷拉近的過程當中，本能的恐懼吞沒了來克斯，他轉身想跑。

瞬間，克拉克就拉住了他，此時克拉克並沒有想攻擊來克斯，他只是想阻止他離開，希望他們兩個能夠好好談談，解開這個誤會。

直到現在，克拉克仍然覺得來克斯可能不是故意的，畢竟，比起那通不知道來自於誰的神秘電話，還是和他打過交道的來克斯更受他的信任。

可來克斯已經徹底崩潰了，在克拉克抓住他的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抓住的蟲子一樣，這隻更加強而有力的大手如同死神一般向他逼過來，而他甚至連短暫的振翅都做不到，只能在原地等待死亡。

他開始想要做點什麼，來掩蓋這種恐懼，於是他提高聲調，語速飛快的說：“他就是我殺的！而且是我親手把他分屍了，我就是要這麼做！你要做什麼？殺了我嗎？”

“我早就說過，克拉克，你強大的能力讓你可以免疫絕大多數普通人對你的傷害，因此，你當然可以故作寬容的當個善良的人！”

“但你想要利用這種能力審判我，甚至是殺死我，你和我也沒有任何區別，你這個怪物！”

來克斯的語氣非常激烈，克拉克在聽到他承認是自己殺的人的那一刻，就感覺到無比憤怒，不光是因爲兇桉現場的慘烈狀況，他真的不明白，怎麼會有人在做出這麼殘忍的事之後，還絲毫不知悔改。

來克斯又要後退，克拉克欺身向前，然後舉起手臂，敲在了來克斯的脖子上，把他打昏了過去。

克拉克站在原地喘了幾口氣，不知道爲什麼，胸膛中有種劇烈的情緒在翻涌着，因爲他清楚的看到了，他動手那一瞬間，來克斯眼中的恐懼。…

他一定是在害怕，自己的罪行被拆穿，克拉克這樣說服自己，可他心中的另一個聲音告訴他，他其實就是在害怕你，在害怕你那強大的力量。

他把你看作是一個怪物，而不是他的同類，他認爲你不可以交流，只是對你充滿恐懼。

這讓克拉克感覺很不好，彷佛他真的變成了一個躲藏在人羣當中的勐獸，只是利用自己強大的力量，肆意的襲擊人類。

就在他彎下腰，想把來克斯扛起來送回客房的時候，突然，劇烈的虛弱感又襲擊了他，克拉克狠狠的喘了兩口氣，半跪下去。

之前的幾次，只要他暫時的放鬆身體，深呼吸休息一會，這種感覺就會褪去，可是這一次，克拉克站在原地喘息了很久，那種感覺卻越來越強烈。

忽然，他感覺到，一個黑影出現在了他的頭頂，他擡頭，看到了一個穿着長西裝的人站在他的面前，再往上看，他蒼白的手裡，拿着一個特殊的容器，裡面有一塊散發着綠光的石頭。

克拉克努力的擡頭，向上看去，一張露出瘋狂笑容的臉出現在他的視野當中，果不其然，一連串瘋狂的大笑從他的頭頂傳來。

那個容器的蓋子被打開，綠色的石頭被直接扔在了克拉克的身上，克拉克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幾乎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倒在了地上。

突然，一張畫着小丑妝的怪臉，出現在了克拉克眼前，小丑把頭湊了過去，甚至還伸出手拍了拍克拉克的臉，對着他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小丑伸手，把那塊綠色石頭撿了起來，在克拉克的眼前晃了晃，然後高高的舉起手臂，狠狠的砸了下去。

“呃！！”

克拉克發出一聲低沉的慘叫，綠色的石頭在接觸到他皮膚的瞬間，產生了劇烈的灼燒痛感，更令他感到難受的是，那種虛弱感越來越強，讓他開始頭暈噁心，他從來沒體會過這種感覺。

忽然，他感覺到，一些液體覆蓋上了他的眼睛，粘到了他的睫毛上，讓他睜眼有些困難。

血腥味從離他很近的地方傳來，他努力的伸出手，碰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痛感傳來，克拉克將指尖放到自己的眼前，他看到，自己的手上沾滿了粘稠的血液。

他流血了？

克拉克喘息越來越急促，他感覺到了一種他以前從未體會過的情緒，他覺得那可能是恐懼，這是他出生以來第一次受傷流血。

被血液模湖了視線，透過那雙穿着皮鞋的腳，克拉克能看到倒在地上的來克斯，他後頸上的血液已經乾涸了，變成了發黑的血痂。

那不斷涌入他鼻腔的血腥味，在不斷提醒克拉克，普通人受傷的時候會很疼。

可是這時，那個穿着長西裝的人影走到了來克斯旁邊，他蹲在地上，用手指一下一下的戳着來克斯的手臂。

來克斯的身體本來就不強壯，被打昏過去之後，沒那麼快醒來，因此他沒有任何反應，但那個畫着小丑妝的瘋子笑嘻嘻的自言自語道：

“哦，看看這個小可憐，來克斯·盧瑟，被他的父親長期家暴，留下了一身的傷……”

說着，小丑用手掀起來克斯·盧瑟後背的衣服，克拉克瞪大眼睛，因爲他在來克斯後背上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傷痕，新傷疊在舊傷上，顯然不是一天留下的。

克拉克使勁用手捶了一下地板，他努力的掙扎着想要爬起來，可那塊綠色的石頭離他太近了，他的上半身剛挺直一點，就又摔在了地上。

“他多麼努力的報仇啊，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一個機會，殺死那個該死的變態，爲他的母親和他自己報仇……”

“他成功了……成功了！”小丑撅着嘴，點了點頭，似乎在表達肯定，但很快，他又開始捧腹大笑，然後說：

“可他是個蹩腳又過時的編劇，沒人喜歡看這樣復仇的戲碼，人們更希望，每一場演出都能有一個足夠幽默的結尾！”

說着，小丑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從上方俯瞰看着克拉克，說：“他做不到沒關係，我可以幫他。”

“現在，這一幕有一個足夠幽默的結尾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