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尊？這位是隕落在此的？”炎奴左顧右盼。
注視者給他的知情人名單，只有名字，沒有詳細資料，而且誰隕落在哪，這些也都沒提供。
銀河太大了，外加過去的戰爭抹去了很多地區，一些星域都是新創出來。
比如當年的龍族旋臂，整條都給打沒了，那片區域一度是真空帶，黑漆漆空無一物。
這之後有走狗文明的強大星靈，重建旋臂，構築了很多恆星，在那裡建國。
可以說現代的銀河系，與過去相比，堪稱滄海桑田，環境都不一樣了。
誰也不知道某個現在的無人區，是不是曾經某個強者的隕落之地。
眼下來到這銀河城遺址，可算是找到了一個名單上的人。
“我確定，炎帝，妙尊當年的隕落可是大事件，我不可能記錯。”路撒說道。
其他人紛紛出言：“對，妙尊確定是死在銀河城一戰。”
“她其實也是聯軍的玄學主力，因爲她一個人就是一個文明，所有的同胞都只剩下靈魂，活在她的虛擬世界中，所以自我改變的速度尤其快！”
“我們還需要一些時間改革，她卻不用，在戰局失利之後，迅速蛻變，改造戰體，立地成仙。”
“可惜，還是熬不住那天道鍘刀，和衆多文明的聯軍一起，隕落在這。”
“其他文明還有留存，之後又陸續抵抗了數百年，但她和她的文明，卻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她曾經是銀河最大的虛擬世界運營商，隕落之時，幾乎整個銀河都斷網了……影響特別大，所以我們不會記錯的。”
虛擬世界大家當然知道，仗劍仙人眼眸放光：“最大的虛擬世界？”
華山衆仙的幻象宇宙，其實也是類似的東西，只不過是玄學制作的。
但因爲受限於認知，所以很不穩定，且失真。
而在貝塞爾等地，他們體驗了現代的虛擬世界，更絕精妙，不僅真實無比，還有很多意想不到的設定和功能，讓他們眼花繚亂。
炎奴則好奇道：“你是說，她讓自己文明的所有同胞，都住在虛擬世界，隨身攜帶。”
“結果導致她一死，整個文明都陪葬了。爲何要這麼幹？”
路撒撇嘴道：“因爲虛擬世界應有盡有啊，讓人能真正隨心所欲，創造想要的一切。”
“妙尊的虛擬國度，將整個世界分爲兩種，一種是自由宇宙，一種是虛擬現實。”
“自由宇宙是獨屬於個人的世界，在那裡不用懼怕戰爭、罪惡與疾苦。有龐大的計算資源和智能程序爲人服務，構建創造一個虛擬宇宙的萬物和命運。”
“比如按照自己的設想，創造一個有千億人口的文明，在那裡你可以是王，也是神，也可以是著名人士，或是普通人。”
“可以經歷無數種各不相同的人生，在不同的生命中體驗不同的成就，乃至死法。”
“每個人都是一個世界的主宰，比神更有力量，做一切渴望，乃至不敢渴望的事情。”
炎奴眼睛放光，暗想這確實很好啊。
他也有過這樣的想法，只不過，是把現實世界，都變成這樣。
路撒繼續說道：“自由宇宙是沒有固定世界觀的，純粹以算力劃分。”
“妙尊給自己文明同胞所分配的算力，足夠把個人宇宙設計成一千種不同大世界，每個大世界又有一千種中世界，每個中世界又能分出一千種小世界。”
“小世界則是一個恆星系大小，能運載一套正常恆星體量的虛擬物質，外加百億虛擬人。”
羅閻簡單算了一下，就驚呼：“豈不是說，每個人都掌握十億恆星系體量的虛擬世界？”
“這簡直是高等星靈了！而且比高等星靈還自由，堪稱隨心所欲。”
路撒點頭稱是：“沒錯，高等星靈創造不了不存在的東西，但是虛擬世界可以。”
“純粹的空想事物，也能實現，可活在完全不合理的幻想世界中。”
“那裡的現實與想象簡直就是一回事，能限制那裡的只有兩個東西，一個是算力，一個就是想象力。”
“而算力這東西，幾乎是能無限進步的，別說妙尊還在現實努力發展自己，就算她技術陷入瓶頸，可只要有資源，光靠堆資源也能把算力體量硬堆上去，保持每年一個還不錯的速率增長。”
“雖然靈魂有大限，現實裡的時光是一切的殺手，不到十三萬年，就連靈魂也會消散。”
“但在虛擬世界中人們的時間還是很充裕，只要有十萬倍的算力剩餘，就可以改變虛擬時間比例，讓一年如十萬年一般漫長。”
“若有十億倍算力剩餘，則現實一年，虛擬世界十億年。”
“以此類推，妙尊文明的每一個人，都有極其漫長的時間去享受他們的快樂，直到膩了爲止。”
華山衆多劍仙，聽得如癡如醉。
這可比他們的幻象劍界，厲害了不知多少倍。
他們的那個是固定幻象，所有人都在同一套劍修世界觀下，過着不斷交際、修煉、打魔頭的日子。
跟妙尊這個，完全不能相提並論。
炎奴沉吟道：“妙尊自己怎麼辦？她運載着這一切，只能這樣不斷揹負文明所有人？”
路撒頷首道：“是的，妙尊文明對虛擬技術的研發非常強大，遙遙領先。”
“他們很早就定下了‘全文明集體進入虛擬世界’的目標，認爲充滿煩惱的世界如同地獄一般。”
“宇宙中充滿競爭和壓力，既如此，那就不競爭了！”
“可以說爲了這樣的理想鄉，他們努力了很多年。”
“但除了技術問題，還有生存問題，乃至未來無數未知的問題。”
“如果只是讓一臺智能計算機處理，埋在某個看似安全的地方，那恐怕整個文明，都會隨時因爲一場意外而消失。”
“宇宙中意外因素太多了，奇物、天災還有其他衆多文明，所以即便沉溺於虛擬，也必須要有人在現實中努力。”
“選出一個大智慧、大毅力、大覺悟之輩，負責不斷維護、改進虛擬世界，這個人選，就是妙尊。”
羅閻皺眉問道：“就她一個人？人力有窮，她如何能揹負這麼大的責任？”
“而且你們的算力需要進步，技術需要進步，宇宙那麼多強大文明，所以武器也要進步。可她就一個人，要怎麼發展啊？”
“爲何不讓虛擬世界中享福的人們，抽出一點時間來，留在現實工作？”
在場許多人，都側目看向羅閻，包括華山劍仙們。
只見仗劍仙人淡笑道：“羅閻，修仙界的種種，伱見我們華山派管過嗎？”
“要不是有生存壓力，我都恨不得你們不知道有我們這個仙宗……”
“啊這……”羅閻恍然：“好吧我懂了。”
“沒有人享受虛擬世界後，還能在現實裡努力拼搏，那裡的生活就如同福壽粒子一樣令人上癮，一旦經歷過，就幾乎不可能在現實有所建樹了。”
“所以‘維世者’，要孤身努力，是真正的獨行，揹負着文明，而無人可以揹負她。”
炎奴激動地拍手：“舉世無雙的賤民嗎？宇宙之大，竟然已經有人開始這麼做了？”
他就是這麼幹的，自己無限火德，滋養一切，照耀太平。
讓所有人都能享受無盡幸福。
魘夢鏡呵呵一笑道：“賤民，倒也不能這麼說。”
“她也是文明的主，虛擬宇宙的神。她隨時可以對世界做出改變，而沒有人可以反抗她的意志。”
羅閻看向他，重重點頭。
炎奴則問道：“咋的，她幹啥壞事了？”
魘夢鏡說道：“倒也沒有，她對於自己文明的同胞，始終極好。”
“不過她一個人艱難發展，也是個很現實的問題。”
“所以除了個人的‘自由宇宙’外，還有個‘虛擬現實世界’。”
“那裡是模擬現實世界的，不屬於任何人，是大家公共生活的區域，大家在個人世界玩膩了，就會去哪裡。繼而形成一個虛擬社會。”
“方便大家溝通與交際，而不是隻有孤身一人的單機世界。”
“所以也需要工作，也有貨幣，以及經濟和文化的建立與交流。”
“因爲與‘已知宇宙’的法則完全一樣，所以人們在那裡，可以爲妙尊分憂，幫忙思考和處理一些現實問題。”
炎奴撓頭：“可這與在現實工作有何不同？你們之前還說體會了虛擬世界，就再也無法有建樹了。”
路撒急忙搖頭道：“不一樣的，炎帝。只是大體仿照現實，比如物理參數，這是爲了方便研究。”
“但個人如有必要，還是可以擁有各種虛擬能力的，比如不死不老、比如瞬間出現在任何座標，比如一念之間改變和生成物品……”
炎奴恍然，拍手道：“說的也是，雖然是仿照現實世界的，但本質依舊是虛擬，如此一來，大家既可以爲妙尊分憂，也依舊沒有任何苦難，對吧？”
衆人沉默。
炎奴問道：“咋了？”
路撒解釋道：“在‘虛擬現實’的社會中，依舊是有苦難的。大家都想要更多的算力，以及一些別人有而自己沒有的東西。”“沒有差距，沒有對比，就沒有任何動力可言。”
“恰恰由於妙尊遵循承諾，深愛自己的文明，對自己的同胞足夠得好，所以可以壓榨的對象，就只能是其他文明的成員。”
“她爲何是銀河最大的虛擬網絡供應商？那可不是免費的。因爲她需要其他人爲她效力，需要攫取其他文明的財富與智慧。”
“技術、資源、人才，由於她一個人無法發展，所以只能不斷地從外在吸取，死後的靈魂也要爲她所用。”
炎奴皺眉，撇撇嘴，問題又轉回來了。
搞了半天，還是和神洲昔日的權貴，是一碼事。
有人享受，就一定要有人受剝削，因爲一切都是有限的，無人能提供所有需求。
哪怕是妙尊這個文明，做到了同胞都幸福的局面，但也是建立在對其他種族的壓榨上的。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她做不到無限火德，做不到一切賞罰皆自我出。”
“所以這不是什麼舉世無雙的賤民，而不過是將整個文明升爲權貴，讓其他種族都爲賤民。”
炎奴說着，不再那麼激動。
但也沒有看不起妙尊，事實上，對於她的文明而言，她已經做得相當好了。
她已經做到自己文明的太平，而一般這種人，就已經是偉大者。
“此人死在何處？”
衆人面面相覷，周圍已經有無數人被複活，但並沒有妙尊。
路撒說道：“戰場太大了，需要找一下。”
“我們也不知道她死亡的具體位置，又是怎麼死得……只是確定她肯定死在這場戰役裡。”
炎奴一邊復活衆生，一邊說道：“沒事，反正都要復活的。”
衆人點頭，也都幫忙起來。
如今煉死爲活的生命力，可以儲存在蟲甲之中，利用蟲甲釋放。
所以大家也都能幫上忙，炎奴只要負責開着赤色大勢就行。
“咻咻！”衆人都散開。
銀河城戰場，連綿上百光年，到處都是死者，他們要分開行動。
“魘夢鏡，你別去啊，蟲洞找到沒？”
“你傳送到鳳凰星羣去，你穿着蟲甲的，去過一次，我就也能自己傳過去了！”
炎奴見魘夢鏡也要散開，急忙叫住他。
魘夢鏡錯愕：“我們來銀河城遺址，是爲了用蟲洞的？”
“可爲何要我先去一次？蟲洞不就在這……”
突然，他僵硬住，眼前那只有他能看到的遠古蟲洞也隨之消失。
“好吧，所以遠古蟲洞是被毀掉了，只是我忘記了……”
他來到這裡時，就很自覺地刪掉了自己相關的記憶。
但他太聰明，正如他所說，哪怕記憶篡改，也往往騙不過自己。
由於同樣把‘來銀河城遺址是爲了讓他開蟲洞’的事給忘了。
以至於剛纔也想去找妙尊，導致炎奴提了一嗓子。
就這簡單一句話，便瞬間點醒他，反應過來記憶的虛假。
“你這就識破自己了？”炎奴驚愕。
對方之前說他很容易找到記憶中的疑點，直覺異常強大。
炎奴對此還沒概念，如今算是知曉了，魘夢鏡這種人，動不動就會懷疑自己的記憶，想騙過自己也是個技術活啊。
魘夢鏡說道：“炎帝，你也得幫忙騙一騙我，不能這麼直白。”
“等會我刪除自己的記憶，從那邊過來，你就這樣……”
說着，他提出了一套說辭。
“我不會撒謊。”炎奴堅定道。
“……”魘夢鏡無語。
羅閻上前道：“我來吧。”
“炎奴，這事交給我和他了，你就別管了。”
炎奴點頭道：“好的。”
說罷，他專心復活衆生，不斷在星空中遠去。
龐大的古戰場，有的地方死的人多，有的地方死的人少。
他們都很茫然，好在囚犯們，都是曾經這些文明的佼佼者。
尤其是路撒，他的身份真的很高，而死者中又有大量的金烏。
所以他們不斷散發着通訊波，解釋着情況，同時詢問復活者關於妙尊的事。
“妙尊？我知道她隕落在哪。”一批覆活的金烏突然說道。
“哦？”炎奴驚喜。
“快帶路！”
很快，一行人來到遠離戰場中心的一處地方。
這裡時空異常，漂浮着很多蘊含可怕能量的物質。
有的東西算是法寶，有的則看不出任何玄學氣息，屬於純物理產物。
有人指着一個方向說道：“就是那，妙尊就死在那裡。”
炎奴順着看去，瞥見一座巨大的天體，形似大陸，泛着輝光，好似洪荒，甚至比洪荒還大。
“咦？那是啥？也是誰締造的深空大陸嗎？”
炎奴身形一閃，落到這座磅礴恢弘的天體上。
那座天體，通體金色，延綿數百億裡，沉穩大氣。
散發尊貴威嚴的氣息，線條都充斥美感，每一寸都勾勒着深奧的符文。
附近區域，也有很多類似材質的碎片，被其引力所牽引，在環繞着它飛舞。
說是碎片，但也都巨大得很，好似一顆顆行星。
“唉，炎帝，這不是什麼陸地……”
“祂是妙尊的屍體。”
此話一出，令炎奴錯愕：“這麼大？”
其實他不是沒見過，巨大無比的身體。
貝塞爾強者就有一種能力，粉碎一座恆星系，利用其離散的物質，化作星體戰衣！
但那更像是一大片迷霧，物質離散，爲人所操控而已。
可眼前的龐大屍體，是非常紮實的奇異合金所鑄，廣大而厚實，沉重無比。
這物質量，可以說大得驚人，至少是數千個恆星系的體量！
“你們這麼一說，確實像屍體，這兩旁的衆多衍伸物，跟旋臂似的，是她的尾巴還是手臂啊？”炎奴問道。
雖然對方被打得稀巴爛，但一旦知曉是屍體，則還是能看出一些端倪。
“是手臂，妙尊千臂四面。”路撒說道。
炎奴點點頭，隨後皺眉：“咦？她的死態信息呢？”
他到處尋找，完全沒看到妙尊的定格人影。
赤色大勢下，這裡古往今來的死者，都浮現了虛影，可並沒有妙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