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有些不解。
卻見觀棋先生蹲下身來,拔去槐樹底下的許多枯黃雜草。
雜草盡去,你在那槐樹樹幹最低處,竟歪歪扭扭的寫着幾行字。
“書樓四先生之墓……”
陸景不由肅然起來。
他曾經聽盛姿說起素踵主人,也就是隻身入南召的大儒時,曾經說過那位大儒之所以背起行囊,離開書樓。
便是因爲書樓四先生吐血而亡。
陸景並不知道四先生究竟是何等人,但看到觀棋先生這般認真的清理雜草,心中又帶起幾分崇敬來。
他上前一步,在歪歪扭扭的墓銘下,又看到一行極小的字。
那次同樣很醜,如同兒童玩鬧一般。
“幼時玩鬧,少時浪蕩無所成,至而立之年,讀書習劍,九年讀書尚可,一朝習劍得道。”
寥寥數句,似乎道盡了這位四先生的一生,其中有兒戲,有浪蕩,又有雄壯。
觀棋先生回過頭來,看到陸景的眼神,這才站起身來。
“四先生習的是劍,前半生困苦困頓,資質也愚鈍,似乎一事無成,可不惑那一年,他蛻去身上困頓氣,一日習盡書樓劍法,一朝得道。”
觀棋先生元神傳音時,陸景都能感知到其中深深的崇敬。
“後來,他是書樓的持劍者,曾經斬下問責書樓的天上仙人,也曾跟隨夫子腳步入天關,又覺天關無趣,重回人間。
他是我的師兄,也是我的領路者,我今日帶你前來,是希望你能記得我書樓還有一位這樣的人物。”
觀棋先生語重心長。
陸景不知前因後果,並不曾聽出其中的深淺來,只是生生點頭,又像那觀棋先生槐樹墓碑行禮。
觀棋先生靜靜的看着他。
等他行完禮,
正想要帶他回去。
突然間……風突然大了,一陣秋風吹過,槐樹枝幹搖曳。
觀棋先生下意識擡頭。
卻見槐樹上,一根枝幹似乎有些不同。
於是觀棋先生輕輕擡手,元神頓起,元氣激盪,落在那根枝幹上。
咔嚓……
一聲脆響。
那枝幹中,竟斜斜飛出一柄……木劍來,落在觀棋先生的手中。
那木劍通體深黑,仔細看去其上還有許多神秘的紋路。
這些紋路似乎僅是裝飾,又似乎蘊含着些什麼。
觀棋先生看到這一筆木劍,原本平靜的神色突然間變化,多出許多愁緒來。
陸景好奇望去。
觀棋先生似乎突然明白了什麼,他擡頭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這老朽的槐樹,目光最終落在陸景身上。
“這是四先生早年練劍所用的玄檀木劍,沒想到被四先生藏在了這槐樹上。”
觀棋先生似乎是在向陸景解釋。
陸景也注視着玄檀木劍。
觀棋先生笑了笑:“我每過幾日,便來一次這裡,十二年來皆如此。
可十二年間,我卻從未發現這一柄木劍竟然就在這槐樹上。
可我今日帶你來了,這風吹的也巧……”
陸景思索間正要說話。
卻見觀棋先生輕輕將那玄檀木劍拋來。
陸景未曾猶豫,接過木劍。
“這一柄劍合該是你的,你如今元神已至浮空的境界,恰好用得上它。”
陸景怔然,旋即腦海中又有光芒閃爍。
“原來是爲王妃摘錄詩詞時,獲得的那一道赤色機緣。”
陸景這才明白過來。
一旁的觀棋先生卻已走上回程。
他元神之音仍然傳來。
“世家宗族,總有些腐朽氣,但這腐朽氣的根源卻已極遠,單單憑藉一二人改變不得。”
“陸府也是如此,神霄伯壓着八千北秦俘虜從帝國邊界來臨太玄京,是走不快的。
最少還是三月時間,你如果想離府,總要快些,只是……不可太莽,不說那天下禮法壓下來,便只是陸府幾位武夫……也是極強。”
陸景跟在觀棋先生身後。
聽到觀棋先生髮自內心的低語,又越發敬重起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