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星期，林錚一直等著省公司的調令通知，但是調令遲遲未發，林錚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甚麼問題，不過既然李董開口了，這事應該就不會有其他的變化，只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林錚不太了解董事會博弈上的事，也不想了解，因為董事會那幾個老古董，一個個都古怪得很，說真的林錚現在都不是很了解他們彼此的關係。

其實林錚不知道，要把他弄上去，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這個需要牽扯和協調很多方面的事情，而且牽一髮而動全身的。

只動林錚一個，有人會有意見，會產生不和諧的聲音。

李董做事，以穩定為主，要讓所有人都要滿意，愛爾家公司本質就是一個利益交匯所，每一個調動，背後必有權錢的流動，帶着某種腐臭的味道。

等待無聊日子，林錚其實有點放爛了，沒什麼事干，工作全部交給了梁國文還有張晴雪去管理，這兩人鬥志好像得到空前了高漲，也不知道為啥。

林錚今天就坐在辦公室刷手機，無聊中看到新聞有一個頭條：【胡嘎市第一大慈善家，天華集團公司的方天華老總因偽造假賬，偷稅漏稅，被有關機關依法逮捕。】

一石激起千層浪。

一下子就引發了輿論的浪潮。

看到這個人的名字，林錚不得不點了進去，這個傢伙林錚是見過，就是當初林錚參加慈善晚會，捐款五千萬排名第一的大「慈善家」。

看到他的落網，林錚不知道為何心裏有一種隱隱的痛快。

林錚也作為吃瓜的群眾，翻看那些吐槽評論，順便點上一個贊。

不小心，看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評論。

網友A：「這就是我們胡嘎的第一大慈善家啊，真是諷刺啊。」

網友B：「這有什麼諷刺的，你們可能都不知道，這個方天華老總以前是在天橋底下算命的吧，人稱神運算元。」

網友A：「不是吧，那他怎麼搖身一變，成了胡嘎富豪和慈善家的。」

網友B：「呵呵，這個傢伙發家史可是有點奇幻，是因為他給我們某位有權的大人物算了一卦，說他在某年某地，一定會飛黃騰達。這死貓碰到瞎耗子，他媽的還真的給他說中了，然後這個大人物就把這個方太華視為神運算元了，私底下對他非常的看重，這樣一來我們的神運算元也就下凡來經商，一下子就成為了胡噶第一富豪和第一慈善家。」

網友A：「那這個大慈善今天怎麼就落馬了？」

網友B：「因為這個領導剛被人雙開了啊。」

林錚仔細琢磨了這個網友B的話，覺得很有意思，剛想截個圖發個朋友圈，但是這些個評論很快就消失了，就連這個大慈善家的的新聞，也都沒了。

林錚知道是有人出手，就好像李董上次抹殺愛爾家的事情一樣，直接把貼子給下架了，大人物的手段，是可以遮天蔽日，隔絕壟斷的。

當然，這些個「神棍」「活神仙」「神運算元」「松子菩薩」，一旦走上了上層路線，藉助大人物的話語來給自己鍍金，就可以搖身一變，成為大企業家，大慈善家。

可笑，可悲！

一個星期後。

省公司發出人事調整通知。

撤去牛犇同志瓦呷市公司副總經理職務，調任總公司工會主席。

撤去林錚胡嘎市公司總經理職務，調任總公司安巡部部長職位。

撤去趙艷艷白砂市公司技術部主任職務，調任總公司後勤部副部長職位。

全省市公司的員工看到這個人事調動，內心根本沒有任何的波瀾，因為這是一起有預謀有組織的調動，從半年前的宣傳片就知道了。

這個三個人，都是公司重點考察對象，（其中的胡文濤培訓之情就早升副部長了），將來肯定是要上省公司去的，只不過不知道這麼快而已，特別是這個胡嘎林錚。

這不是剛上了市公司總經理，這到省公司當部長去了，這升遷速度，簡直就是跟坐了火箭一樣，不過大家都對林錚的優秀，有點麻木了。

林錚其實也沒想到又回到安巡部當部長，兜兜轉轉了一圈，實在有點感慨，前幾天聽說這個安巡部的姚部長辭職不幹了，出國找孩子老婆去了。

其實真相併不是如此，不是姚部長自己辭職不幹了，而是姚部長被公司的政策清退了，前段時間，有人舉報了姚部長是「裸領導」：配偶與孩子不在國內，都移居漂亮國。

所以經過一輪的審查與決定，發現姚部長確實如此，公司就把他給開了，他其實很不服，嚷嚷着國內還有幾個私生子，只不過沒公開。

說國外的老婆已經離婚了，只是沒領離婚證，孩子也不跟自己。

可是沒用，在華夏大國，只認一個東西，那就是證，有證走天下，沒證寸步難行。

培訓班的牛犇來了一個電話。

「林總，先祝賀你啊，又高升了。」對面的傢伙，朗聲地說道。

林錚謙虛說：「彼此彼此啦，工會主席，羨慕啊，肥差。」工會是管公司福利的，每年各大節日發放的物品都是工會說了算，油水很足的。

牛犇：「叼，估計是我爹腦進水了，讓我去工會當主席，我可是技術型的高素質人才。」林錚發現這個傢伙還挺自戀的，但是好像對林錚挺服帖。

可能是同居的時候，無意中看到了林錚的長處。

簡短對話過後，兩人就笑了起來，意味深長，他們並沒有就這個調動話題多說下去，馬上轉到了趙艷艷身上了。

「林總，說真的，你對白砂趙艷艷有沒有想法，沒有我就上了，反正以後大家都在總公司了，我可跟你說好了。」牛犇這傢伙還喜歡趙艷艷。

林錚雖然有點不舒服，但是也大度地回答：「人家可是好女孩，你可不要亂來。」

牛犇：「放心吧，大家一個系統的，誰敢亂來啊。」

其實牛犇與林錚也沒有說是那種一見如故，一見傾心的朋友。

兩人確實有點臭味相投，但又帶有彼此的目的。

所以現在的兩人其實就是閑扯，如今的職場中人，即使真的趣味相投的，也不會像以前肚帶那樣挑明了，說兄弟我喜歡你，你要你跟義結金蘭，生死與共之類。

太肉麻了。

他們只會隔三岔五碰到一起坐坐，說說閑話，閑話看似毫無意義，其實是在彼此暗送秋波，讓兩人都明白你我關係不錯，總有一日，這關係或許就用得上了。

林錚也不知道為什麼現代人，要這麼的虛偽。

林錚很快就要到了省公司去了。

晚上的時候梁副總要單獨請林錚吃一頓飯，為林錚送行，也不知道為啥他會這麼的矯情了，不過想着兩人曾經也在一起共事過，關係還算可以，就答應了。

給兩人約在公司外面不遠的一個大酒店，梁副總也沒叫其他任何人，點完一大堆的菜，還叫了兩瓶好酒，有點破費了。

「梁總，就我們兩人，其實沒有必要來這麼豪華的地方，隨便找個小店就行了。」林錚客氣地說。

梁副總笑道：「林總給面，不能差了，而且就我們倆，我還是請得起的。」

酒來了。斟好第一杯酒，梁副總舉了杯說：林總，先祝賀你，又高升。」

林錚皺了皺眉：「梁總知道我的酒量，咱們就適可而止就好了。」

梁總也沒強迫，說了林總隨意就好，梁副總喝完一杯又舉了杯，說：「這一杯酒，感謝林總你這一年多來對我的關照。」

說完又幹了，好傢夥。

林錚不知道他是說哪一方面的關照，可能是說自己讓他上了副總管業務的位置吧，忙說：「梁總客氣了，以後胡嘎就靠你了。」

梁副總有點嗨，又舉了酒杯，說：「林總，這是第三杯就，算是我給你送行吧，希望林總你高升了，也會記得我們。」

林錚也不知道為何梁總今天這麼的盡興。

喝完三杯以後，梁副總才長嘆一聲：「林總，說句實在話，我今天請你出來坐坐，一來是我先給你送行，二來是我心裏有些話想找人說說，悶在心裏憋得慌，我工作了這麼久，經過了楚總，范總，趙總還有你林總時代，我最敬佩你。我想有些話也只有同你說說了，可能說與不說，都沒有意義。但我就是想跟你說說。」

林錚有點意外：「梁總抬舉了，有話直說就好了。」

梁副總苦笑道：「林總，說真的，我這麼多年，其實過得夠窩囊的，我都四十五了，但是沒你這個年輕人，活得明白，我真的不如你啊。」

林錚擺手：「梁總謙虛了。」

梁國文繼續說道：「說來可悲，我在愛爾家幹了20多年，我知道這個公司的水有多深，當初鄧啟發當眾羞辱我，我都沒反抗，我這個副總在他面前跟一個小兵一樣，我雖然知道他很多齷齪的事，但也不敢吭聲，啊當然我曾經偷偷地舉報過，但是根本都沒用，石沉大海。

我確實不像林總你，可以義無反顧，可以為自己而活，我活得太謹慎了，或者我這個人本身就是個懦夫，林總啊，當初看你要去調查真相，我就馬上給你雞尾寨的信息了。」

聽到這裏，林錚終於明白了梁國文今晚這頓飯的意義了，他就是想跟林錚表明當初為什麼不跟鄧啟發鬥爭的原因，也是在跟自己坦白呢。

他大概是看明白了，林錚是一條大腿，他要緊緊抱住。

人啊。

林錚看着梁國文，淡然地回答：「梁總，每個人有每個人的人生，在我看來，在自己沒把握之前，選擇韜光養晦，也沒什麼錯的。」

梁副總終於，笑開了：「林總真是善解人意啊，要不加點菜？」

林錚擺手：「夠了夠了，差不多。」

兩人好像其樂融融，但，林錚心不在焉。

每個人都在自己打着自己的小算盤呢，誰又能真的遊離於規則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