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冠大酒店。評審專家的會議室。

各位專家包括林錚還在對20份的標書進行查看和評定。

林錚這輩子包括上輩子，已經在愛爾家公司算混十幾年了。

而且也參加了幾次檢查考評之類旳。

就算再愚鈍，對於一些暗箱的基本操作，還是能看懂的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沒有絕對的黑白，任何事情都有操作的空間，任何事情都是成功的人來定義的。

招投標這水，是出了名的渾濁。

想一想昨天晚上雷雨的突然出現，這已經又是封閉，又是收手機了，自己也算安分守己，足不出戶了，別人都是有機可乘的。

其他人呢？

深夜的時候，好像沒人管了吧。

其他的幾個專家，其實早已經被人識破了身份，投標的幾家大公司幾乎長期都和愛爾家公司合作的，他們在每一個市公司的關係網都龐大得很。

哪裡有省級專家，幾乎都一清二楚。

有一些省級的專家還沒出來之前就已經有人找上了門跟他詳談細節了，至於有沒有什麼具體的貓膩，這個就不得而知。

而且今天有幾個專家，還是別人親自去接過來的。

當然有一些外面的建築公司，比如雷雨她們的鴻威公司，屬於這種新入行的公司，想要在愛爾家打出一片，就要玩卧底之類的招式了。

還有幾家公司今天一直在車站和酒店門口偶遇「專家」，希望能找到突破口的。

很多投標公司的人，不是沒錢送，而是沒地方送。

你沒財力沒關係，想接觸到評審專家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至於林錚這個傻逼為什麼再出來之前都沒有遭遇到任何的「騷擾」。

第一是因為他是剛剛今年才晉陞的省級專家，別人那些招投標公司手中的省公司專家名冊裡面，根本就還沒有更新林錚的名字。

其次呢，在酒店門口，甚至是大廳，別人也難以想象，這麼年輕帥氣的青年人，竟然會是評審專家，如果不是雷雨，他的身份應該沒人會知道的。

......

好像說得有點遠了。

現在整個專家評委的會議室，林錚捏住鼻子都能嗅到一種這樣腐朽的氛圍。

一開始。

幾位專家都不怎麼說話，可能大家都是初來乍到，還不是很熟，所以有點不好意思，所以都是自己默默地審查自己手中的標書。

但是林錚從他們的眼神還有表情中，也能看出一些端倪，在他們的眼裡，這20份標書，好像是要分三六九等，以及區別對待的。

他們彷彿知道每一份標書的歸屬和來頭。

要知道。

他們現在手中的20份標書，可都是暗標來的。

所謂的暗標，就是樣品一般不能出現公司logo、公司名稱、產地或其它容易辨認的字眼，而且每一份標書都必須用統一格式，統一封面，統一方式裝訂。

他們要在封面反面有公司名稱等標註位置，此標註附頁在填寫完后也必須密封完好，林錚等各位專家在開標時，第一時間就是檢查這個標書是否密封完好的。

若未密封則依據招標條件直接視為廢標。

不過！

林錚先看的幾份都是密封完整的，其他就不知道了。

又過了半個小時。

時間也差不多了。

「劉部，這個2號標書的格式不對，不是用我們規定的4號華文宋體，你過目一下，如果沒有什麼問題，我就直接定性為廢標了。」

來自白砂市的吳凱文專家拿出了一份標書給劉部長過目。

如果專家查出問題不能定奪的，可以跟負責任報告。

劉部長非常穩健，瞄了一眼標書的封面，表情淡淡地的，直接搭話了：「按照規範來就行了，你們專家說了算，其他專家有什麼意見沒有。」

吳專家又把標書遞給大家看。

眾人翻了翻，沒說話。

好像都默許了。

這2號標書林錚剛才也看過了，格式確實不對，沒什麼可說的，應該是這家公司做標書的時間太趕了，所以做出來格式來不及核對....不過內容上還是不錯的。

這，可惜了。

「各位專家，還有劉部長，這個7號標書感覺就是小學生弄出來的，用詞不當，而且標點符號亂七八糟，我實在看不懂，直接廢標沒問題吧。」

回溝市的楊德威專家又很氣憤地拿出了一份標書。

這個大家都抬頭笑了一下。

不置可否。

林錚目光閃爍，也不說話，標點符號？

這個是否牽強了啊。

林錚也看了7號的標書。

可能就是大小寫的頓號，和中英文的逗號沒有注意區分，是有些彆扭。

「都沒意見吧。」

劉部長頷首掃了一圈看著大家，微笑點頭，又在七號標書上打了一個叉，送入死牢。

林錚也沒什麼可說的。

按照這個嚴格的標準。

也沒啥問題。

「劉部長還有各位專家，12號標書，少了一份重要的資格許可證，也這肯定也是廢標了。」

樹白的孔明超專家也拿出了一份標書。

這個好像更沒什麼可爭議的。

劉部長再次把它打入了冷宮。

「劉部長還有各位專家，這份5號標書，在技術方案裡面出現了他們公司的小logo標誌，這是不符合暗標的規定，所以此份標也是廢標了。」

這一次終於輪到林錚說話了。

剛才確實已經經過了一輪的資格審查，所有的專家都很默契地放過了5號標。

沒有人拿出來。

林錚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沒看到這logo，因為這個logo其實不大，很隱晦地藏在了一個技術方案的末尾。

但是一個人沒看到很正常，六位專家都沒看到？

這就有點詭異了。

難道有人暗中默許過了，又或者是被公關了？

林錚隱約感覺事情不太正常。

但是心裡又一種傲氣。

不管。

自己如果沒看到，那就算了。

既然自己看到了，那不好意思，自己肯定是要說的，林錚也不知道為什麼，只要出門在外，總覺得自己很危險，變得暴躁一些，可能就是一顆躁動的心無法平靜。

何況沒人跟自己說要保這份標，那自己肯定就是公事公辦的。

就算有人要保，也看你能不能擰得過我。

「這個我看一下。」

劉部長從自己的口袋了慢慢掏出了一副眼睛戴上，才打開標書看了一下，找了半天不知道林錚說得是哪裡，於是林錚給他指了指logo位置。

他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然後慢慢地放下了標書面向其他幾個專家，聲音悠悠地說道：「這個啊，都看不清，呵呵，各位專家有什麼意見嗎。」

他也不表態。

其他專家假裝拿來看了一下。

「這個logo，實在有點小，可能是我自己眼神不好哈，我是看不出來的，我個人認為應該是他們技術部的粗心而已，問題不大。」

吳專家率先表態，表示無所謂。

「我也不知道這個logo是啥意思來的，我還以為就是一個表情的符號呢，我感覺也不算是什麼大問題，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公司。」

又有人一個專家說話了。

「按照規定，標書就是不能出現公司logo，這裡面沒有規定這個logo位置，大小，和模糊或者其他的，所以只要出現logo，就是有可能給我傳遞了某種信息，所以我覺得這個標是廢標。」

林錚再次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其他專家都看著劉部長。

劉部長糾結了一會。

然後說道。

「這個，既然有爭議，那麼就來舉手表決，我們按照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就可以，覺得這個標是廢標的請舉手。」

劉部說完，林錚看到根本就沒人舉手。

林錚突然感覺很彷徨，自己的手也都不想舉起來了。

劉部長一看這情形，更是咧嘴一笑：「都同意，好一直通過了，5號標保留。」

尼瑪。

這資格審查。

還有個卵意義。

林錚突然又感到了一種熟悉的窒息感，不過這一次比交叉檢查還要強烈數倍。

那個時候。

自己至少還可以掙扎。

還可以強硬地化身林懟懟。

這一次。

好像連懟得機會都沒有了。

少數服從多數。

這是多麼民主的規則的，好像這是一條無法逾越的真理。

但是誰規定了。

多數就是對的？

為什麼少數一定要服從多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