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一個多月過去。

5月時節，京城轉暖。

團結湖公園煙柳嫵媚，處處花開，更惹得遊人如織，晚上女菩薩的數量也更多了。大排檔早早把電視搬出來，打上「看世界盃贈扎啤」的條幅。

99公司變化蠻大，招了十來個新人，除了編輯、美術等日常工種，又專門組建了一個短訊遊戲開發團隊。

四個人，不多，姚遠還貼心的用隔板隔上，有自己的一塊小空間。

4月份的營收更進一步，上上下下信心爆棚，畢竟姚司令說了，下半年鐵定要升級全國網！

正值中午。

姚遠出了報社大樓，在路邊等了一會，就見突突突從遠處開過來一輛小木蘭。紅色的車身，黑色的座椅，到跟前一個漂亮的甩尾，嘎吱立住。

車尾掛着一張「京a」牌照。

木蘭摩托是濟南產的，盛極一時，甚至有三金一木之說，就是結婚要有金戒指、金耳環、金項鏈，外加木蘭摩托。

女士車，不是跨坐，雙腿併攏放在前面的。

「上來啊！」

於佳佳伸手招呼。

「你上後邊去！」

「憑什麼？」

「我腿長！」

嘁！

於佳佳從駕駛位換到了後座，姚遠186的個子往上一頓，車身都顫了顫，兩條腿並在前面，跟開個玩具車似的。

「突突突！」

小木蘭一冒煙，吭哧吭哧憋了幾下，緩緩啟動。

「你這玩意多少年了？」

「我家買的時候，蘇聯還沒解體呢。」

「那你哪來的京a牌照？」

「上輛摩托車的啊！」

「嘖嘖，不愧是本地人，牌照都是祖傳的。再過幾年，你這牌照比車都值錢了。」

在1985年的時候，京城對城區居民停止發放「京01」摩托車牌照，但郊區的可以辦理「京02」牌照。

到了1994年，京01改成了京a，京02改成了京b。

啥區別呢？

前者除了特殊區域，都能走，後者連四環都不讓進。所以後世有買賣摩托車牌照的，一張京a能炒到35萬。

於佳佳今天休息，一身便裝不修邊幅，開着小木蘭來接姚遠。

二人突突突跑了很久，到了海淀，拐進一個有年頭的家屬院裏，隸屬於中國農業電影電視中心。

這是農業部的一個事業單位，製作一些節目，然後在央視播放。

什麼《致富經》啊，教你養豬養花的，都是這單位製作的。

小木蘭都快癟氣了，倆人總算下了車，蹬蹬蹬爬五樓，伸手敲門，吱呀一聲，門裏站着一位戴眼鏡很和善的小老頭。

「許老師中午好！」

「小於記者，快進來快進來。」

老頭熱情的招呼，姚遠進屋略打量，很明顯是多年前的家屬樓，處處透著老舊，看擺設也很樸素，不見一絲財氣。

這位叫許鏡清，60歲了，畢業於哈爾濱藝術學院，分配到中國農業電影電視中心，那會還叫中國農業電影製片廠。

是個作曲家，一生成就不大，也就包圓了83版《西遊記》的全部作曲。

按理說，應該與《紅樓夢》之王立平，《三國演義》之谷建芬，《水滸傳》之趙季平一樣，成為業內大家。

偏偏沒有，許鏡清一輩子沒名氣，沒錢財，只在互聯網時代才被一些人熟知。後來想開個《西遊記》音樂會都開不起，還得網絡眾籌。

雙方介紹，老頭忙前忙后的倒茶，還拿了點水果。

寒暄幾句，姚遠道：「許老師，我是做互聯網和無線增值業務的，這次來想跟您談談版權的事情。」

「什麼版權？」

「《西遊記》的音樂版權。」

「……」

老頭看了看他，不確定道：「《西遊記》都多少年了，雖然電視上還重播，但互聯網是高科技，我不怎麼了解，這東西都是年輕人玩的吧？你要我的音樂有用么？」

哎呦喂！

姚遠真想告訴他，您甭說現在，就是20年後，喜歡《西遊記》的人照樣大把大把！

這就像美國人的《星球大戰》，幾乎刻進基因里了。

誰聽了「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丟丟丟……」還不會心一笑啊？！

「您太謙虛了，只要經歷過80、90年代的，哪個不是猴哥兒陪着長大的？雖然他後來兩開花了……」

姚遠一頓實話實說，又道：「互聯網和無線增值，您也別當高科技，換個平台而已，就像從廣播到電視一樣。」

「……」

許鏡清再度沉默，有些無奈又欣慰，笑道：「實不相瞞，《西遊記》播了這麼多年，裏面的音樂被用過不知多少次，你是第一個找我談版權的。

咱們對版權保護差，以前我也不懂，後來慢慢懂了，試着找過一些人，都不了了之。反倒嫌我多事，好像我維權做錯了一樣。」

他嘆了口氣，飽含辛酸。

事實也如此，比如在彩鈴時代，一首《豬八戒背媳婦》賺的盆滿缽滿，他卻一分錢沒分到。

老頭四處奔走，最後各家網站補償了費用，一共8000塊錢。其中一家不知怎麼計算的，只給了2塊7毛錢！

再有2014年，韓寒拍《後會無期》，用了一段《女兒情》。

作詞楊潔，作曲許鏡清。

韓寒找到二位，說要用這個，每人給了五萬塊錢。倆人都驚呆了，頭回收到用音樂還給錢的。

姚遠陪着感同身受了一會，打開自己的包，裏面有兩份樣式合同。

一份是買斷的，一份是分成的。

他取出分成的，遞給對方道：「我想用您的《敢問路在何方》《豬八戒背媳婦》《女兒情》《天竺少女》和前奏（這會還不叫雲宮迅音），五段音樂。

這份是分成合同，但由於目前還沒有確鑿的運營模式，所以我想簽一個優先條款。就是等運營模式出來后，我們再商討分成細則，並最終簽署。」

「……」

許鏡清能聽懂，所以很猶豫，他是那種很傳統的文化人，也喜歡名利，但抹不開臉，不好意思主動要。

他琢磨良久，不清楚這個分成效益好不好？

但又一想，以後可以談嘛，遂道：「就是簽個優先順序，以你們優先，以後再具體談比例是吧？」

「對對！」

「好，可以。」

當即簽了合同，許鏡清還留吃飯，二人婉拒告辭。

出了門，於佳佳撇撇嘴：「姚司令，你就是嘴硬心軟，買斷合同你怎麼不拿出來？」

「我可是有良心的生意人，欺負一個老頭有意思么？下一個是誰？」

「《大花轎》啊，不跟你說了么！」

「你別老整這些明星啊，明星貴，咱們小本經營，我還能次次發善心？」

姚遠一邊騎上小木蘭，一邊抱怨：「你得找新人新歌，那種沒啥名氣的，一千塊錢收一首，先積累數量，再挖掘質量，保不齊瞎貓碰死耗子呢！」

「知道了知道了！」

（群炸了，又建了個群：885111131.

尼瑪啊，要挺到我上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