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秦川才緩緩開口：“爺爺，我就是放心不下狼牙，放心不下隊員們，一想起他們可能面臨各種各樣的風險，我就……”

秦川說着又低下了頭，雙拳漸漸握緊。

“小川，我不是說了嗎，擔心是好的，但是過度的擔心就成了疑神疑鬼，你現在這個樣子與草木皆兵的兵家大忌有什麼區別。罷了，我也就說這麼多，剩下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秦孝坤說着站了起來。

“司令。”見秦孝坤站了起來，何志軍連忙說道：“司令，你要走了嗎？”

“是的，時間差不多了，我該回去了。”秦孝坤又看了秦川一眼。“該說的我已經說了，我沒必要在這裡繼續浪費時間。”

見秦川繞不過這個彎，秦孝坤知道說再多也沒用了。而且他老人家統軍多年，性格也不是那種能耐心勸人的性格。說要走，一方面是因爲真的該走了，另一方面也是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只是現在的秦川大概是沒工夫細細體會了。

秦孝坤轉身準備向門口走，他一眼又瞟到了放在另一邊長桌上的牛皮紙袋。

“那是什麼。”他向何志軍問。

“那個……”何志軍遲疑了一下，秦孝坤看了他一眼，他於是立刻答道：“那是小川他們營地的後勤工作人員的檔案。”

“後勤的人？連後勤的人都懷疑上了。”秦孝坤看向秦川。他又道：“狼牙營地的後勤人員，是志軍你安排過去的吧。”

“是我安排的。”何志軍知道情況不妙，但是秦孝坤是自己多年的上司，在這位上司面前，他唯有如實回答。

“他們有問題嗎？你怎麼看。”

“司令，情況是這樣的，小川今天來已經跟我說了，已經排除了狼牙營地後勤人員的嫌疑。”

“我就問你一件事，志軍，這些人既然是你安排的，那你一定是事先了解他們。說說看吧。”秦孝坤看着他。

何志軍迎上老司令那威嚴的目光，緩緩道：“他們都是老兵，被我調去狼牙營地之前，都在我這邊工作了很長一段時間。並且只從檔案來看，他們不可能存在嫌疑。”他又補充了一句：“這是我跟小川分析過後一致得出的結論。”

“一致得出的又能怎樣，小川，你看看你。”秦孝坤向秦川走去。“連你大舅身邊的老兵都信不過。志軍是你大舅也就算了，若是讓那些老兵知道了，他們該多心寒，多傷他們的感情。要是再在戰士們中間傳開了，怎麼，讓人家覺得戰狼狼牙狠起來連自己人都不放過？你剛纔是不是說過也在調查狼牙內部的隊員，太不可取了。”

“我有提醒過小隊長們注意保密……”秦川道，聲音不是很大。

“保密工作做得再好，能保證永遠不被人發現嗎？他們將來得知你曾經暗地裡調查他們監視他們，不好的效果和影響該有的還是會有的。秦川小同志，你的錯誤不是一點吶！”

秦孝坤的情緒稍稍有些激動。何志軍想上前去勸勸，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甚至考慮着自己該不該上去勸呢。

正因爲秦川是秦孝坤的唯一的親孫子，所以老人家纔會激動起來。犯錯不可怕，可怕的是犯錯之後不知道悔改，更可怕的是不知道自己在犯錯所以一直一心一意地做下去。老司令帶了一輩子的兵，如今自己親孫子也在帶兵。見孫子在這方面走上了偏路還認認真真，就算秦孝坤不是什麼司令也會上前去教育他。更何況秦孝坤作爲軍區司令多年，在經驗這方面的高度是秦川永遠也比不上的。

所以秦孝坤說秦川“還是年輕了些”。

秦川也意識到爺爺的變化，他擡起頭，認真地看着秦孝坤：“爺爺息怒，小川有在反思自己的過失，並且似乎漸漸明白自己過失在哪裡了。”

“我沒有生氣。”秦孝坤搖搖頭，隨後那張威嚴的臉上又爬上了一絲笑容：“當真是上了年紀了，剛纔還說就說這麼多，這一眨眼工夫又講了這麼些大道理。唉。”

秦川忙上前攙着老司令的手臂：“爺爺，您先坐，先坐。”

秦孝坤推開他的手臂：“我還沒到需要人扶的年紀。你這小子！”

“是是是，爺爺您不老，不老。我還想爺爺您再罩我幾十年呢。”

“少說廢話罷。”

於是秦孝坤又坐了下來。何志軍也坐下，秦川起身去換了一杯茶水：“爺爺請用。”

秦孝坤緩緩舉起茶杯，抿了一口，又放下。他道：“小川，你若真能快些明白了，也不枉我在這裡多待些時間。”

“爺爺，小川已經有所觸悟了。”秦川回答。

秦川知道，今日若不能叫爺爺滿意地走了，那自己這親孫子就太不孝了。請爺爺幫忙的是自己，被爺爺指出問題的也是自己。雖然現在自己也是一頭霧水，理不順那些條條框框。但是秦川知道，爺爺說的一定沒有錯，爺爺一定有他的道理。自己才參軍多長時間，軍齡加一起還沒有爺爺做司令的時間長。既然爺爺已經先指出了自己沒有意識到的錯誤，那自己就必須一個人反思領悟了這錯在哪，這樣也不枉爺爺一片口舌，也對得起秦家太子爺的名聲。現在秦川引以爲榮的秦家太子爺的名聲是什麼，還是過去那樣子的在金陵城呼風喚雨追情求愛紈絝好奢？不，現在的秦川看中的，是爲一軍之將的統兵之才，是金陵軍區總司令秦孝坤的肯定，是旁人提起自己會說不愧秦家，祖孫威武將才。

秦川現在追求的榮耀和名聲，便是這些。說他沒有虛榮心那是騙人的，但是秦川的虛榮心不是永遠都是虛的，他正在努力讓這些成爲現實。

“小川，此話當真，不是說出來哄我的吧。”秦孝坤看着他。

秦川認真地點了點頭：“即使完全沒有頭緒，我也會去認真地反思。錯了就是錯了，我知道爺爺不會騙我。剛纔小川一直有在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