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岐山和汪芳看到的是一個老農，他正蹲坐在地上，在他身後是一個金屬的圍欄，老農面色疾苦，圍欄里是幾隻體態看上去很是瘦弱的牛犢子，正吃着草，喝着水，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
周岐山看得出汪芳的猶豫，他笑着說：「問問有不要錢，走，去看看。」
說着自己率先大步走了上去。
老農看到有人過來，連忙站起身來，他身材不高，皮膚被烈日晒得黝黑，臉上更是皺皺巴巴的，看到周岐山這倆漢子，手都不知道放在哪裏才好。
「老爺子，你賣牛嗎？」周岐山笑着問道。
老漢點了點頭，嘴角動了動，「俺們，俺們賣牛。」
周岐山看着老漢衣着清貧，遲疑了一下，「老人家，這好好的牛，你家裏是急着用錢嗎？」
雖說不是古時候了，但牛這玩意兒對於一個農村家庭來說，可是最重要的東西了，不僅僅是一種勞動力，那麼簡單。
老漢聽了，眼淚就止不住了。
周岐山和汪芳一聽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老人家家裏有個老伴，兩人的孩子不孝順，去了城裏沒回來，聽說是去城裏安家落戶了，老人家就這麼失了養老的人的照顧。
老漢姓徐，雖然適逢這個變故，也沒有埋怨兒子，反倒是把家底拾掇了拾掇，去信用社買了一些牛崽回來，是準備養大了靠着這些牛，度過晚年的。
誰知道老伴生了病，這病來得突然，忽然就癱了，半邊身子就這麼不能動了。
老漢苦啊，真有點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感覺了，他尋思著把家裏的牛犢子給賣了，多少換點錢，回頭給老伴治病……
可他本身性子就木訥，不大會說話，遇上這樣的事情，更是讓他悲從中來，這兩天了，這牛都沒給賣掉，急的他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啊！
周岐山聽了，也有幾分扼腕，這眾生百態，苦的人各有各的苦法，這到了晚年，沒人贍養，相依為命之人，還遇上這樣的事情……
周岐山打聽了一下病情。
老人家哆嗦了兩下，從懷裏取了張已經有那麼些個皺皺巴巴的病歷單出來。
老人家去過醫院，給老伴花掉家裏僅有的積蓄，檢查很全面，周岐山稍稍看了看，基本已經明白了個大概。
「這樣吧，老爺子，你要是信得過我，我過兩天去你們家，替老太太看下病，老太太這病不算太難治，咱們中醫是有法子的。」周岐山開口道。
老人家聽了，一時之間也是愣在原地不知道說什麼好。
周岐山剛在哪兒叨叨，一旁的汪芳趕緊扯了扯他的褲腰帶。
「哎，你小子幹啥呢……」周岐山褲腰帶還算緊，尤其是扎了皮帶的，不然給他這麼一扯，褲子都要掉了，趕忙問道。
「小山哥，跟俺過來一道。」
周岐山跟着他走到一邊，不知道這小子葫蘆里賣得什麼葯。
「小山哥，你帶錢了嗎？」這小子賊頭賊腦的，尤其還往不遠處的髮廊打量了兩眼。
「咋的，這大熱天的你這麼上火啊……那地方不幹凈的，你要是去相個親染了一身病回來，我這沒管住，你爹也得埋怨死我。」
「你這哪兒跟哪兒啊……」汪芳說，「我是說，你帶沒帶錢，我想買那老爺子的牛……」
周岐山一愣，看着這小子有幾分緊張的神色，知道這個決定可不好下，他思索了片刻，「你想清楚了？這牛可沒那麼好養，搞不好還得虧錢咧。」
「我想明白了，俺們家原本也是養牲口的，你還記得我小時候給家裏放牛嗎？這牛好養！」
周岐山一口唾沫差點噴這犢子臉上，「你小子當年放牛，一腳蹬在人牛皮里，差點給頭母牛活活拽死，這事兒我還記得呢，你小子說你會養牛，你騙鬼咧！」
當初這事兒在村子裏那都是一件佳話了，最後還是周岐山的爺爺給治好的。
反正大傢伙兒提起汪芳，都是一嘴，這小子能處，小小年紀就敢捅牛皮，有種。
還有人說汪芳是能和母牛搏鬥一百零八回合的男人。
汪芳的黑歷史了，不過這些年倒是沒人提了。
汪芳臉一黑，「小山哥，我話就撂這兒了，我就想養，我好好養，養成啥樣，你也不用管，這錢就當是我找你借的！」
周岐山看得出這小子很認真，也不逗他了，從口袋裏點了點錢，「拿去吧，多了拿回來給我。」
汪芳看着周岐山的笑容，知道周岐山的心思，也連忙去找那個老漢了。
這小子折騰了好一陣，那老農很是感激，連連道謝，估計是連價都沒還，汪芳這小子就是這樣，說白了，良心很好，這也是周岐山到現在都把這小子當兄弟的原因。
周岐山幫着他招呼了一輛負責運輸的小卡車，讓他小心把牛裝回去，這小子鞍前馬後得忙活，原本乾淨的黑西裝，上頭都沾了不少的青草和牛糞還有泥巴，看上去髒兮兮的。
周岐山無奈得說道：「你小子要不現在去洗洗，不然待會兒人姑娘家見了，非得嫌棄不可了。」
「沒事，哥，要她連這個都嫌棄，這不是娶個祖宗回去，給俺爹俺娘添亂嗎？咱們不都是得天天下地，再不行，咱們還得下海呢，又臭又腥的，他要都受不了，這家裏一天都待不下去咯！」汪芳倒是想得通透。
周岐山也沒有多說什麼。
出了集市，周岐山算著時間還是差不多了，就叫上汪芳往「老地方」飯館兒去了，不過沒多久，周岐山就看到了一輛熟悉的車子。
「小山哥，那不是那個什麼張大善人的車嗎？」汪芳率先開口道。
周岐山點了點頭，也不知道這貨到底來這兒幹啥的，很快，張忠就從車上走了下來，張忠個頭比較高，走起路來好似一坨移動的肉山，滿臉橫肉。
也沒人敢惹他，不過看起來，這貨好似是這家店的常客，進來也是熟悉得很。
周岐山看到這貨臉上居然有個醒目的口紅印子，他稍稍觀察了一下，車子過來的軌跡，他微微一笑，已經明白過來了。
「估計人過來吃飯的，好了，咱們先進去等著吧，估摸著李大嘴巴也快回來了。」周岐山笑了笑，攬著兄弟的肩頭，也不管那個大光頭，徑直走了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