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詭子，這就藏不住了。」

  伴隨著周玄的一聲譏誚，盧澄雨只覺得眼前一花，還不等她反應過來，五道流光便已從前者手中飛掠而出，釘入了五個方位，劃出了一個神秘的領域。

  領域出現之後，周玄兩指一捻，便將一縷毫光聚在了身前。

  就是這麼一縷三丈余長的毫光，隨手一刷，便將那詭道意志當場斬滅。

  盧澄雨至今都不會忘記詭道意志恐懼的模樣……那詭道意志被毫光斬落了一部分後，主體根本沒有反抗的念頭，直接飛也似地尖嘯著逃入了虛空中去。

  那被切下的詭道意志，便被周玄拿捏在了手中，他祭起一縷橙黃色的火焰，對著那詭道意志隨手一搓，詭道意志就被淨化成了純粹的道則本源，被他收入了囊中……

  做完了這一切的周玄，面上無悲無喜，似乎這恐怖無比的詭道意志降臨到面前這件事情，對於他而言不過就是一件像吃飯喝水一樣稀鬆平常的事情。

  周玄的臉上仿佛寫著「這個詭道意志我幹過幾百遍，熟得很，這先天五方旗是吃飯的傢伙，當然得隨身帶著」這句話……

  這種輕車熟路的操作，舉手投足之間散發出來的穩重感，毫不掩飾地展示著周玄在這方面的熟練度，讓盧澄雨感到震撼的同時，也產生了一種無比夢幻而不真實的感覺，以至於她的心中不禁產生了一種疑惑——

  周玄對詭道意，到底有多了解？

  詭道意志對於周玄，或者說對於周玄那神秘莫測的手段的恐懼，又有多深？

  她沒有去過問這些問題的想法，只是將這些念頭藏在了內心深處。

  這一刻她真正的明白了為什麼玄門中那麼多的道友與長輩都對周玄推崇備至了，一個秉性這麼好，道行又這麼高的人，走到哪裡不得被人追捧？

  但盧澄雨潛意識裡就開始變得拘謹了許多，周玄看出來了這一點，便微笑道:「怎麼了，有心事？」

  有心事還不都因為你？盧澄雨在心中滴咕了一聲。

  「沒有。」她微微搖頭。

  周玄便「喔」了一聲，接著道:「雖然我很強，但是你也不要感到拘謹……」

  盧澄雨下意識道:「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周玄笑道:「猜的。」

  盧澄雨微微一怔，旋即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我表現地那麼明顯？」

  周玄道:「你很久沒有和阿洛講音律了，就算講，也不像以前那樣寫意自信了。」

  「噢……原來如此。」盧澄雨露出恍然之色。

  周玄聳了聳肩，笑道:「大家結伴同行四年了，你大可不必如此拘謹，有什麼想說的，其實但說無妨，至少不必像現在這樣放不開。」

  「我明白了。」盧澄雨輕輕地點了點頭。

  周玄便不再多說，轉而看向了阿洛。

  阿洛看罷權柄，五指一握，便將權柄悄收入了丹田之中。

  她低頭看著手掌，黛眉微蹙，若有所思。

  周玄見狀便走了過去，問道：「又有了新的思考？」

  「那倒沒有……」阿洛微微搖頭，接著有些消沉地嘆息道:「老師，這界主的權能實在太強大了，我感覺以我現在的修為，根本駕馭不過來……」

  周玄摸了摸阿洛的頭，微笑道:「這界主權柄乃是由一界之力具現而來的至寶，本來就不是我們能夠輕易掌握的。況且，你剛剛築基，這才剛上路爬，哪能直接就開始奔跑？」

  「嗯。」阿洛輕抿嘴唇，點頭應道。

  「天地大勢，掌握不在旦夕。我們馬上就要進入天空之海了，等去了那些神峰，你或許會有全新的感悟。」周玄笑道，「這仙律界的天地大勢就像拼圖，你每多一分感悟，就多一分掌控。」

  「當你感悟足夠的時候，天地大勢就在你的掌握之中了。」

  「放輕鬆些，不要有太多的壓力。有什麼事情，我扛著呢。」

  周玄揉了揉阿洛的頭，阿洛嘿嘿笑著，反過來用力蹭了蹭周玄的掌心，宛如一隻乖巧的貓咪。

  「老師，我明白了！」

  阿洛來到船頭，撐著欄杆環顧雲海，仰望上方。

  在雲海的深處有著一片蔚藍色的界域，就像一個風平浪靜的水平面，而隨著小船的航行，他們與這一片水域的距離也在不斷地拉近著。

  到了現在，頭頂的界域，似乎觸手可及。

  就在他們即將進入天空之海的時候，整艘小船脫離了雲海的束縛，船上所有的東西都漂浮了起來。

  撐在欄杆上的阿洛也是緩緩地飄了起來，接著她便看到了整艘小船當著她的面翻轉了一百八十度，船底從雲中脫離，落入了界域之中，而周玄和盧澄雨則依然還站在船頭。

  周玄看了一眼「失重」的阿洛，伸手抓著她的手，將她輕輕地拉到了船頭。

  當周玄抓住了阿洛手的時候，阿洛忽然發現那「失重」的感覺突然消失了，然後她便重新跌落到了船頭上。

  等她在船頭上站穩，再仰頭看去的時候，便發現當初的那一片雲海如今正懸浮於頭頂，而天律大陸則為成為了雲海深處的世界……

  天空之海，既是天空又是海洋，如今他們便進入了天空之海的領域了。

  「好神奇呀！」阿洛睜大了眼睛。

  周玄笑道：「等你學會了御風，剛才那種好玩的感覺就再也體會不到了。」

  阿洛回憶了一下，接著吐了吐舌頭：「還是會御風好點。」

  她看向遠方，只見海上瀰漫著濃厚的霧氣，一座座神峰的影子像巨人一樣佇立在霧氣之中，忽遠忽近、若隱若現。

  阿洛感概道：「這些神峰，當初在天律大陸上看時就感覺它們非常高大，現在一看，感覺要比我想像之中的大得多！」

  周玄以陰陽道童望穿天空之海，目光掃過所有神峰，接著收回目光，皺眉道：「這些神峰，絕大多數都被詭道修士占據了，不少神峰上更是隱匿著許多氣息不弱的詭道魔種，似乎紮根已久了……」

  阿洛也道：「那海霧深處的神峰，大多數都有著一股讓我感到厭惡的氣息，但是那些『天地大勢』，我卻也可以清晰地感受到……」

  「老師，按照你說的『拼圖說』，我感覺我用不了踏遍全部神峰，就能夠掌握完整的仙律界天地大勢了。」

  周玄聞言，眼中不禁露出了喜色，但緊接著還是嚴肅地叮囑道：「阿洛，詭道生靈所掌控的天地大勢，大多不太正常，你感悟時一定要以《太一經》恪守本心，不要被它們鑽空子影響了心神智。」

  阿洛也道：「我明白的，老師。」

  小船分浪而行，很快來到了最近的那座神峰前，靠近神峰時，周玄不禁發現這神峰周圍籠罩著一個暗澹的光罩，想來是某種結界。

  當初他徹視此界時，由於神識過於強大，從本質上無視了這種結界，因此也不曾注意它們的存在。

  盧澄雨道：「周道友，這結界並非神峰本身產生的，而是那神峰之中正在閉關的生靈布置出來的。對外，便意味著『此峰有主』。」

  周玄眉梢微挑：「占山為王？」

  盧澄雨道：「這麼說也沒有問題。空海神峰的數量極多，幾乎能夠分配給仙律界所有的仙境生靈，因此不少仙境生靈就會在成仙之後來天空之海選擇一座神峰，作為自己的洞府。」

  「在仙律界，這幾乎已經成為了一個不成文的規定。」

  「若是我們擅闖結界，只怕會迎來峰主的反擊。」

  周玄看了一眼眼前的神峰，接著道：「若這峰主是個天道生靈，我倒還願意與他好生打個招呼，但既然是詭道魔種了，也便不需要考慮這麼多了。」

  周玄說罷，隨手一划，空間微微波動，竟然將那結界所在的空間當場扭曲，緊接著，小船順流而行，輕易便穿越扭曲空間，來到了結界之內。

  整個過程，根本沒有結界的半分感應。

  盧澄雨露出了詫異之色，而周玄則是向著阿洛平靜地說道：「阿洛你看，不止這座神峰之上的生靈有著他們的天地大勢，就連這神峰本身，也有著屬於它的天地大勢。」

  又是這五道流光？盧澄雨心頭一動，實時以靈目術追著那流光望去，但卻什麼都沒有見到。

  一旁的周玄哂笑道：「障眼法罷了，其實沒什麼好看的。」

  「以我看來，單就周道友這所謂的『障眼法』，方儀十地間便已無人能破了。」盧澄唏噓道。

  周玄道：「你也太高看我了，天外有天，小心駛得萬年船。」

  談笑之間，他便將目光投向了正在登山的阿洛，見阿洛正在一邊登山，一邊按照著自己的頻率展開吐納，順著神峰的山勢而行之後，他便收回了目光。

  「阿落的天賦太高了。」盧澄雨看著阿洛的背影，眼中滿是欣賞之色，「仙律界在她這個年紀有這種悟性與境界的，一個都找不出來。」

  「別說是仙律界，就是方儀十地，只怕都沒有。」周玄自豪道。

  盧澄雨打趣道：「周道友方才還說了天外有天。」

  周玄便自然道：「我謙虛一下，你別太當真。實不相瞞，放眼方儀十地之間，我已無敵。」

  盧澄雨：「……」

  周玄無奈地搖了搖頭：「無敵，是多麼寂寞。」

  盧澄雨：「……」

  「要不……」看著周玄這有些跳的樣子，盧澄雨無語道，「要不您老還是恢復一下剛才那種的狀態？」

  「不要急。」周玄卻是向著前方的空氣笑出了聲來，饒有趣味地勾起了一抹笑容，「看來有人想要試試我的『無敵法』了？」

  盧澄雨微愣，接著陡然察覺到了什麼，勐地看向了周玄的前方，只見那裡的空間微微波動，一道身影緩緩浮現……

  「冥流馬渡，見過周道友了。」來人，正是鱷魚頭人身的仙律界冥流的負責人馬渡。

  「身為『冥流』的人，卻敢來我這裡自報家門……看來你十分自信。」周玄眯起了眼睛。

  馬渡微微躬身，卻不卑不亢地說道：「自信源於實力，況且，我賭你不會急著殺我這麼一具化身。」

  周玄盯著馬渡，馬渡也看著周玄。

  兩人就這麼對峙著，幾個呼吸之後，周玄動容了。

  馬渡見狀，心頭一喜，知道自己賭對了，當即開口道：「周……」

  「周」字剛出口，一股無法用言語來描述的恐怖壓迫感便籠罩了他，緊接著，周玄那平靜的聲音，便在他的耳邊緩緩響起：「你賭錯了……」

  馬渡的童孔驟然收縮了針眼般大小。

  「等！等一……」

  「彭——」

  壓迫感擠壓下來，將馬渡當場碾成了無數的道則碎片。

  「一點誠意也沒有，有什麼想說的，下次用真身來見我。」

  周玄輕輕地拍了拍手，像在撣去手上的土灰。

  ……

  某處虛空之中，馬渡暴起跳腳，破口大罵：「這周玄到底有什麼大病，分身有什麼好殺的？連話都不讓我多說一句！」

  「這周玄的性情，似乎與情報不符……」在他的身邊，還有這一個背負六對羽翼的青年。

  那青年赤著半個身子，身上紋著朱紅色的邪異圖桉，好似將一條長著許多眼睛的紅色怪蛇纏在了身上一般。

  馬渡咬牙道：「關於周玄的情報，我部少之又少，從蛛絲馬跡來看，他不該是個如此暴躁的人，沒想到一上來就滅了我一具分身！」

  「或許你真的應該用真身去試試。」那青年毫不客氣地說道。

  馬渡白了他一眼，怒道：「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我若真是真身去試，只怕當場就會去世。」

  「但從他毫不猶豫地向我動手來看，我的猜想多半是正確的。」

  青年吃驚道：「你這也能有所思考？想得會不會有點多啊？」

  「白痴！」馬渡鄙視道，「如果你不是詭道意志選擇的界主候選人，我設置都不屑於帶你出來！」

  「真不知道詭道意志是怎麼選人的，竟然選了你這種腦殘來當界主！」

  青年聞言，聳了聳肩：「或許選個腦殘方便掌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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