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分,弦月半掛,天空浮現一層幽藍色的光暈,越往東越顯明亮。
一席青色雲紋長袍的男子坐在木樓二層的窗台上,背靠窗框,他的頭髮散亂,卻不影響俊美的相貌,側首看著窗外,眸子深邃,不知在想些什麼,時不時將手中拎著的酒罈送到嘴邊,飲上小口。
突然,一雙玉手搭在他的肩頭。
「夫君,妾身能做些什麼嗎?」姜然細膩溫柔的聲音傳出。
唐季先是一愣,繼而握住她的手:「你怎麼醒啦?被我吵到了嗎?」
姜然忙著搖了搖頭,解釋道:「沒有夫君的消息,妾身睡得很不安穩,方才推開房門,竟發現你已經回來,只是憂心忡忡的樣子,便沒有上前打擾。」
唐季有些疲憊地貼在她的腹部,低聲說道:「然然,我不想當皇帝。」
聽了他的話,姜然略顯疑惑。
酒兒回來後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部告訴了她,就算唐季世襲江王之位,也不過是個王爺而已,怎麼會跟皇帝扯上關係呢?
唐季將快要見底的酒罈放在旁邊,臉色微紅,借著酒意訴起苦來:「你是不知道」
一個多時辰前。
神息殿中,江皇驅散殿內的太監和丫鬟,只留下唐勉、唐季和杜力支三人,吩咐前兩人在床榻邊的座椅坐下後,淡然開口:「自從朕倒下後,皇子、官員拉幫結派,將朝堂弄得烏煙瘴氣,朝政動盪不止,這種局面是時候該結束了!」
「朕已有對策,一來重振朝綱,二來殲滅反賊與奸細!」
談及正事,唐勉再次恢復先前冷峻的神色:「不知皇兄打算怎麼做?」
「朕打算七日後在宮中擺設家宴,屆時宣布儲君人選,明日便發出消息。」江皇淡然說道。
聞言,站在床尾處的杜力支躬身提醒道:「聖上,七位皇子個個布局多年,怕是誰都不願讓步,若是提前傳出消息,那日定會鬧出不小的動靜,還望陛下三思!」
江皇自然考慮過他說得這些,但又記起唐鳶的話,這四年時間,受陣容問題的影響,群臣之間早就互生隔閡,甚至水火不容,已然不是他一紙立儲詔書可以解決,不如讓他們真刀真槍地斗一把。
這麼做還能幫他清洗一遍朝堂,同時能助新帝立威。
也算是他為江國做出的最後貢獻。
江皇收起思緒,揮了揮手:「兒子本領再大,也翻不出老子的手掌心,那七個小兔崽子我來收拾就好,朕如今只擔心楚國奸細那邊不好對付。」
「唐季,既然你這次就是為朝宗殿而來,想必提前就想好對策了吧?」
唐季微微點頭,拱手回覆:「陛下放心,七天時間足夠我準備了!」
這小子百戰百勝的戰績,江皇早有耳聞,加上他現在如此自信的語氣,頓時安心許多,輕揮衣袖:「好,有什麼需求直接與杜力支提就行,對了,你改日也一同參加宴會吧!」
「我?」唐季下意識地指著自己,發出疑問。
江皇挑眉反問:「怎麼?你不是我江國皇族嗎?」
唐季再次注意到唐勉那猥瑣的笑容,更加肯定內心所想,頓時耷拉下腦袋:「好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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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委屈?」
面對江皇投來的目光,唐季趕忙揮了揮手:「沒有,沒有,臣遵旨。」
「這還差不多!」江皇戲謔一笑,他雖然病了,但這小子屢次壞江國大計的事可還銘記於心,得找機會慢慢討回來,察覺到自己笑得有些誇張,又趕忙咳嗽兩聲,轉而說道:「行了,時辰不早,朕有些倦了,你們也奔波一天了,就先回去歇著吧!」
唐勉迅速起身,拱手言道:「皇兄,臣弟還有事要與您商量。」
江皇瞥了他一眼,大概猜測到是什麼事情,做了個深呼吸,看向杜力支:「杜力支,你先送唐季離開。」
很快,唐季跟著杜力支離去,剛走到門外,他特地回頭看了兩眼,發現江皇已經和唐勉在床邊聊了起來,雖然聲音很小,但依稀能夠聽到在商量皇位的事,冷不丁還會冒出自己的名字,再結合唐勉那陰險的笑容,讓他倍感憂愁
聽完他的闡述,姜然撫唇偷笑兩聲,隨即噘起嘴巴,佯裝責怪地雙手掐腰:「所以,夫君回來後沒有第一時間跟妾身報平安,就坐在這喝悶酒?」
「額,我不是怕吵醒你嘛!」唐季解釋一句,甩動頭髮,重新看向窗外:「然然,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有上進心?」
「沒有!」姜然斬釘截鐵地回了句,繼而將他方才放在側邊木架上的酒罈拿起,給自己灌下小口後,跨過窗欄,坐在他身邊,倚靠著他的肩頭:「別人有上進心卻不一定有結果,可我夫君不一樣,他成日就想著偷懶,權勢地位卻會自己找上門來,說明什麼?說明我夫君比旁人厲害啊,夫君是天下最厲害的人,而且,就算夫君真得一無是處,妾身也不會離開你。」
「因為,妾身愛你。」
話音落下,她仰起頭在唐季的臉上「吧唧」一口親下。
唐季有些錯愕,扭頭看向她:「然然,你的酒量什麼時候這麼差了?」
姜然扭捏兩下,隨即撞進他的懷中:「哼,我又沒喝醉,我說得都是實話,你可知道當聖盟之主、定邊侯、江王的夫人有多累?」
「唐季,我不喜歡繁文縟節,不想成為別人眼中知書達理的貴夫人!」
「如果可以,我只想做唐季的夫人,想和你四處遊歷,想不開心的時候揍你一頓,想和酒兒一樣,一隻手拿著糖葫蘆,一隻手拿著燒雞腿,坐在戲院中翹著腿看戲,想笑得時候不用撫唇唐季,事情結束後,我們一起逃吧!」
唐季早就知道她的性子其實偏向於活潑好動,只是沒想到她有這麼多的委屈,有些心疼地攬住她的胳膊:「好,等把朝宗殿左派滅了,我們就遠走高飛,不再被任何人,任何事所拘束!」
「一言為定!」姜然向他伸出小拇指。
「一言而定!」唐季勾住她的手指。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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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內的拐角處,看到這溫馨的一幕,一道身影后撤半步,紅色衣袖稍稍抬起,拂去眼角的淚水,淺笑著喃喃道:「你個臭小子算了,誰叫我是你姐姐呢,放過你了!」
「爺爺,對不起了,您交代的任務,鳶兒沒法完成了!」
「不過,您在有靈,看到這一幕,應該也能理解鳶兒吧!」
她的聲音極小,壓根沒人能聽到,也無人回應。
卻在此時,天空中一顆晦暗的星星突然發出異常閃耀的光亮。
次日早晨,城中某府邸中。
唐瀚邁著大跨步,沒一會便從大門口走到後院,他昨晚一直在關注宮中的情況,得知唐勉毫髮無傷,刺客卻落荒而逃,「憤怒」二字此時就寫在臉上,在一間房門外停下腳步,抬起手便向門砸去:「圖先生,你不是告訴本王一切盡在你的掌握之中,說唐勉必死無疑嗎?」
「他為何沒有死?」
「你知不知道,本王捏造證據讓大理寺拿人已經引起懷疑,大理寺卿今早就被叫去了宮中,到現在都還沒出來!」
「你的手下都是」
他用力拍著門,大聲嚷嚷,可話還沒說完,房門從裡面打開,一道勁風直接將他掀飛一丈遠,重重摔在地上。
圖歌還穿著夜行服,面無表情地走了出來。
鬼魅的鐮刀上面淬了毒,經過圖歌一夜時間的努力,總算將瀾雨體內的毒素逼了出來,安撫她睡下後,他也不剩多少力氣,這個廢物還非得挑這時候在自己耳邊「嗡嗡」叫個不停,實在讓他感到煩躁。
圖歌將房門關好,徑直走到唐瀚身邊,一把捏住他的衣領:「太子殿下,以後見我要先通報!」
唐瀚哪裡見過這架勢,此時已然忘卻剛才的憤怒和屁股傳來的疼痛,很是吃驚地注視著面前之人。
自打認識圖先生以來,對方一直對自己敬重有加,從沒想今日這般又動手,又威脅,下意識想反駁什麼,可抬眸對上其那雙深邃,冷峻的眸子,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轉而用一個「知道了」代替。
在圖歌眼裡,這些皇子不過是可以任由他擺弄的棋子而已,他以前都不在乎,此時都已經在皇宮中露過面,更加不需要藏著掖著,但畢竟是合作關係,太早撕破臉皮也不太合適,伸手將李瀚拽起,淡淡言道:「昨日乃是唐勉和杜力支設下的圈套!」
唐瀚面露緊張之色:「圈套?」
「他知道本王要對他下手?」
圖歌眉頭蹙起,但凡唐瀚能聰明一些,這皇位早就到手了,真是爛泥扶不上牆的東西,咳嗽一聲,解釋道:「他們的目標是本座!」
唐瀚並不知道圖歌的身份,也沒把他的話當回事,畢竟在他眼中,一個小小謀士還不配讓唐勉出手對付,神情有些渙散,喃喃言道:「怎麼辦,怎麼辦,早知道就不招惹唐勉了」
「不行,舅舅說過,唐勉年輕時小肚雞腸,睚眥必報,我必須先下手!」
「對,七日後的皇族宴會就是最好的機會!」
他的最後一句話倒是引起了圖歌的關注。
「皇族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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