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歷順安九年，冬月十一。

  這一年的冬天來得非常突然，前幾日雖處秋末，但除了早晚外，氣溫都異常的宜人舒適，可僅僅因為昨日的一場小雨，溫度驟降，寒意逼人，人們裹上厚重衣服的同時，將此異象與這些天京都城中發生的事情結合在一起，京都城中便流出不少類似「天生異象，恐有大變」的言論，還有人將造成如今這混亂局勢的起因歸結於唐季，將其稱為「災星」，坊間傳言「災星不滅，寧國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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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這些話傳播沒多久，便遭到官府的封禁，不少人進了監牢，方才壓制住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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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安殿中，太陽總算在午後冒了出來。

  唐季坐在正院一棵光禿禿的老樹下的石桌邊。

  驟然間，他連著打了個幾個噴嚏，倒沒有考慮是誰在背後罵他，而是反思自己昨晚睡得好好的怎麼會把被子蹬掉，關鍵挨凍了居然沒醒過來，不禁有些想念姜然，畢竟只要有夫人在，這些小事就無需操心，

  想到這裡，他抬眸看了眼大門的位置，隨即仰視天空，他之前總以為老皇帝對自己的身世不感興趣而低估了其身為一國之主的能力，回想起來，對方應該很早便察覺到了，卻沒有審查自己，反倒繼續提拔他的官職，總之，讓他有些琢磨不透。

  在他心中，另一種猜想已經發芽，卻讓唐季感受到一種濃烈的危機感。

  好在，三日時間已過，一切困惑與謎題都將揭曉。

  足足等了大半個下午，唐季原以為寧皇又陷入昏迷，或者有其他事耽擱了，罵罵咧咧地，打算走回房間，卻被拱門處出現的人影打斷了步伐。

  「唐大人，下官來遲了，陛下有請。」

  聽到蘇卿的聲音，坐在書房中研究小說的李嶼快步走了出來。

  不知為何，唐季心中突然生出緊張之感，較比他上輩子參加大考時的心情還要強烈一些，但最終被他那淡然自若的臉色覆蓋，細想一想，雖然寧國給了三天時間，但他和李嶼已經準備了近一個月，應該足以應付，理了理身上穿著的官服，與李嶼對視一眼，相繼跟著蘇卿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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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安殿距離景和宮倒是有些距離，但都在內城之中，走路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剛出殿門，唐季便緊挨著蘇卿，用極其細微的聲音問道：「老蘇，怎麼樣？」

  蘇卿面不改色，目視前方，輕輕擺了擺頭。

  因為周圍跟著不少星辰衛官兵，唐季不好多詢問什麼，眼眸一轉，乘機將事先準備好的字條塞入他的手中，隨即雙手枕到腦後，像個沒事人一般和李嶼打趣起來：「哎，陛下若是也將你貶為嗣王怎麼辦？」

  「貶唄，那樣本王就能帶著瑤姐四處遊玩，過上逍遙自在的日子了！」

  「你是不是忘了前幾天還有人闖入宮中殺你呢！」

  「這不是有你在嘛」

  如今，皇宮無疑是京都城中最受關注之地，一有風吹草動，各方立即會收到消息，更別說，寧皇召見李嶼和唐季了，這可關乎整個朝堂接下來的走勢。

  荀王府中，張榮陽坐在客座的椅子上愣神許久，思考著接下來的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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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在此時，一個府中下人快步走了進來。

  「啟稟王爺，一刻鐘以前，雲霄衛中郎將蘇卿將李嶼和唐季從太安殿中帶了出來！」

  聞言，坐在上方主座上的李勤微微頷首，他雙目緊閉，抬手示意對方退下，隨後將手抵住腦袋，手指輕撥著眉心，仿佛在等待什麼似的。

  另一邊同樣癱在椅子上，且毫無坐像可言的張逸俊輕嗤一聲，隨即撇起嘴角：「爹說西北之亂算是陛下此生最不願提起之事，他們兩個蠢貨揭陛下的傷疤就算了，還在上面撒鹽，這下有他們好果子吃得，如今城中對唐季罵聲一片，等他失去庇護，老子再好好找他算帳，還有他那美艷的小嬌妻，一個也別想跑！」

  「你少做那些惹是生非的事情，唐季下場如何與你，與張家不可牽連上關係，莫要在這重要關頭上給殿下增添麻煩！」張榮陽面色凝重地訓斥一聲，轉而分析起局勢：「唐季再怎麼樣也為寧國做出了不朽的貢獻，再怎麼罰也不會重到哪裡去，至於李嶼，他畢竟是容妃所出，陛下這些年一直對容妃心有愧疚，或許親王之位都能保住，但咱們現在就等陛下給出一個態度，只要知道陛下已經不偏向李嶼，對咱們來說就是最大的好消息，以陛下如今的身體，想來也要定下儲君的人選了，殿下，不如我過兩日去找朝中幾位大學士商量一番？」

  可他剛說完，便有個黑衣男子徑直走進大堂，拱手言道：「王爺，我家主人已經準備妥當，就等您一句話了！」

  李勤深吸一口氣後緩緩吐出，隨即將握在手中的兩枚石珠按在桌上，站起身來：「動手吧！」

  見狀，張榮陽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見李勤欲要離開，快步走上前，將他攔下：「殿下，您要做什麼？」

  「叔公，父皇甦醒已過數日，他若想懲戒李嶼，早就下旨了，之前看似將李嶼和唐季軟禁在宮中，實際是為了保護二人，如今在景陽宮中召見二人，誰知道會說些什麼，本王若再這麼幹等下去，皇位就要失之交臂了！」李勤面色嚴肅地丟下一句話，隨即繞開他徑直朝堂外而去。

  張榮陽身體僵硬地站在原地，他在思考李勤說得話，但同樣對李勤瞞著自己，暗地中規劃那麼多表示震驚，回過神來後，抬眸看向早已不見李勤身影的大堂外：「殿下他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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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變了？叔父，我覺得小外甥說得挺有道理，皇位還是得自己去爭才行，這樣一來，等勤兒坐上皇位，唐季總能交給我處置了吧！」張逸俊臉上的笑容略顯陰險，摩肩擦掌地期待起什麼。

  「我的意思是，殿下如今行事已然像一位帝王！」張榮陽喃喃感嘆一聲，瞥了眼身旁還在傻笑的張逸俊，不禁感覺在對牛彈琴，搖了搖頭，雖然殿下已經有了計劃，但他還是得做些什麼，一來多一層保障，其次則是保證張家在新皇登基後還能夠有如今的超然地位，不再多想，邁步向堂外走去，並向隨行的護衛吩咐道：「立即將陳澤、趙元龍兩位將軍請來府上，另外，傳令給宋副將和軍中內應，隨時聽候本官調遣！」

  「是！」那手下回應一聲，便朝著王府外狂奔而去。

  另一邊，李賢同樣接收到消息，在王府大堂中與徐祝閻舉碗對飲：「徐先生，皇宮中的動靜肯定也傳到了李勤耳中，依他的性格，不可能不出手，所以，今晚可能是場惡戰啊，不過，本王相信你，咱們同生共死！」

  「多謝殿下信任，徐某定然竭盡全力！」徐祝閻一口將碗中烈酒飲盡，跟著他將瓷碗砸在地上。

  李賢大手一揮：「今日，不成功便成仁，出發！」

  景和宮位於內城偏西方向，在逐漸顯露的黃昏之色的映照下，金碧輝煌，顯得格外氣派，雖然這裡處於內城西北角，較為偏僻，也因如此，增添了幾分寧靜與祥和。

  殿門外，蘇卿停下腳步，向二人作揖道：「殿下，唐大人，你們進去吧。」

  唐季向他眨了眨眼睛，隨即邁步向內部走去，前一腳跨進大門，下一秒就愣在了原地，有些不可思議地望著面前的建築，在來的路上，李嶼也介紹過，景和宮和清水苑都算是皇宮中的禁區，裡面的太監、丫鬟都是與外界隔絕的，平日裡只有寧皇能夠進入，沒想到這麼神秘的地方居然和幽王府主院，不對，應該說是容清宮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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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即，他扭頭看向李嶼。

  後者則面色凝重，冷哼一聲：「寧可讓母妃含冤而亡，也不願處置張玉雅那個毒婦，擺這些架子倒是有一套，裝模作樣！」

  他話音剛落，身側便傳來聲音：「你說得對，是朕對不起你的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