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連著喝了幾天南宮凌墨開的藥，加上姜然每日都會彈奏秦盈教她的曲子，唐季的身體和精神恢復了許多，便抽出空到了天下商會中，想要看看關崇那老頭子打算耍什麼把戲。

  他跟著樓中一夥計打扮的男子走過主樓，進入後院之中。

  剛走進來，唐季便發現許多下人正在忙著布置，看上去很是喜慶：「樓中有什麼大事發生嗎？」

  「唐大人，您真是貴人多忘事，這不快要中秋了嘛，商會又打算好好辦一場中秋詩會，樓中自然要好好裝扮一番，對了，唐大人號稱第一才子，不知可否有空過來轉轉，丟上兩首佳作，畢竟您也有兩年多時間沒有傳出新作了！」那穿著灰衣的青年男子笑著回道。

  雖然季然商會後來居上，名聲早就超過了天下商會，但豪門終歸是豪門，原本以為天下商會每年都要調整樓中裝飾，甚至改變風格是傳言，可回想這幾年所見，加上面前這人數、規模，不知道的還以為要拆了重建呢，足見所言非虛，不過季然居旗下的大商鋪太多了，沒必要浪費銀子效仿，打了個哈欠，繼而擺擺手回復道：「什麼第一才子，虛名罷了，到時候再看吧，我不一定有空過來。」

  青年男子頷首回覆：「是小人唐突了，畢竟唐大人還有季然書坊。」

  隨後，他便沒有再開口，一直將唐季帶到了後院小池的湖心亭中，站在亭外的廊橋木道上：「尊主，唐大人來了。」

  「嗯，你先下去吧。」關崇沉聲吩咐一句。

  隨著青年男子離開，唐季的目光緩緩轉向面前帶著綠色鬼臉面具的男子身上，這是他第一次在正常的光線下見這老頭，身形偏瘦，頭髮斑白，一身偏黑色長衫，握著酒杯的手上的皮膚很是粗糙，褶皺橫生，估計年紀怎麼也得在六十餘歲

  關崇正雙目緊閉，盤坐在軟席上，察覺到對方沒有動作，便抬手指向對面的位置：「唐大人，既然來了，何不就坐？」

  唐季抿了抿嘴唇，這老傢伙就跟夜瞳一樣，給人一種危險的感覺，難怪能成為朝宗殿的尊主，他輕輕吐出口氣，在對面的位置上跪坐下來。

  「桌上的茶是晴綰剛剛泡的，還有這點心，也是她準備的。」

  聞言，唐季抬眸瞥了關崇一眼，見他還是沒開口，便從側邊的托盤中取出兩個杯子，各倒了點茶水，先遞到對方面前，繼而自己又飲下小口：「多謝尊主，不知尊主叫我過來是有何事吩咐？」

  關崇依舊沒有動作，就這麼靜坐了大概一刻鐘後，他緩緩睜開眼睛，直視著唐季：「唐大人，上次過來應該已是半年前了吧？老夫聽說你在明都之時便答應過陛下，此後效力於楚國，可如今寧國在你的幫助下，比之十年前都要強盛許多，用百姓的話說，你是寧國盛世的締造者，怎麼？下一步是不是也打算做天下盛世的締造者？」

  他的話充滿了力量，加上那冷漠如冰一般的眼神，仿佛要直擊唐季的靈魂一般。

  唐季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咳嗽一聲，同樣嚴肅地回道：「關尊主，這件事我先前已經解釋過了，我只是提了些意見，那些功勞之所以會落在我身上全是兩位丞相所為，還有，您在兩年前，將平息南部叛亂的功勞送到我手中時，不也是為了讓我繼續爬升，好為楚國，為天下商會拿下寧國提供更多的便利嗎？」

  「嗯？」雖然唐季說得話並沒有什麼毛病，但關崇很討厭別人用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回了個警告的眼神，繼而笑道：「早知如此，本座就該早日將你送去楚國，這樣一來，這盛世便是我楚國的了！」

  唐季眨了眨眼睛，心中早就罵起街了，寧國能造就盛世是因為底子好，要商業有商業，要經濟有經濟，你楚國有什麼，天天想著壓榨百姓的諸侯，換誰去也不好使！

  身份證-

  見他沒回復，關崇便繼續說道：「楚國盛世先放一放，你的能力毋庸置疑，既然當初答應陛下，要助本座破了寧國，如今，便是你付出行動的時候了！」

  唐季眉頭輕輕挑起，冷靜應對道：「不知尊主有何指示？」

  「寧國的盛世多半都有你季然商會的參與，特別是季然銀行，本座當初欲要在其中安排些人手，卻被你用公私同營的藉口拒絕，那好，本座便不插手了，但本座需要你在兩個月內，攪亂銀行的運轉，最好做到讓寧國百姓都深惡痛絕的地步，同時，你的季然商會要配合我天下商會大肆破壞寧國的經濟，抬高物價也好，銀子貶值也罷，總之，本座要寧國民不聊生，還有，逍遙盟接下來也要聽我調遣，你最好將嘯林衛也控制下來，若是連皇帝的禁軍都為我所用，這京都，便唾手可得！」關崇說著說著，眼神變得貪婪與激動，他等這一天，已經足足等了二十五年了，若不是李賀那個混帳當年擺脫了他的控制，這世上早就沒什麼寧國了！

  唐季雙眼微眯，看來如他所料，楚國終究還是坐不住了，不想寧國繼續發展下去，準備發動總攻了，他深思小會，隨即說道：「這些自然不成問題，不過，尊主，兩個月時間，真得來得及準備嗎？您要知道，就算咱們能奪下京都城，寧國各處還分布著不少大軍，屆時」

  「兩個月時間？本座等這一日不知等了多久了！」關崇聲音微沉，咬牙說了一句，隨後補充道：「有些事情不需要你多了解，辦好老夫交代的事情，成了，你計頭功，寧國的尚書算什麼，能比得上我楚國的丞相嗎？敗了，本座擔責，你帶著妻兒與家人前往明都，照樣能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

  唐季輕咬嘴唇，看來想從這隻老狐狸口中套點話出來是不可能了，但他也沒再繼續說下去，調整好表情，起身作揖道：「晚輩知道了！」

  「行了，本座該說的都說完了，你可以回去了。」關崇淡然回了一句。

  唐季早就不想待在這壓抑的氣氛里了，沒有多想便打算離開，可剛轉過身，便聽到後方傳來的聲音。

  「唐大人，本座不喜歡叛徒，更討厭兩邊倒的牆頭草！」

  聽到這句話，唐季心頭一跳，但還是佯裝微笑地回道：「我也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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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從來沒有兩邊倒過，寧國也好，楚國也罷，他哪邊都不想支持，他如今只想著查清楚那件事，然後帶著老婆和孩子，找個世外桃源隱居。

  況且，他可不是什麼草，畢竟別人總用一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來提醒自己。

  不曾多想，他便徑直離去。

  關崇最後看了眼他的背影，面具下方的細縫中露出他那揚起的嘴角：「最好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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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此時，一直藏身於附近的紫衣男子縱身一躍，直接跨過池水飛了過來，雙手環胸，站在一旁：「尊主，李賀傷病纏身，知曉姜然的身份和李嶼在追查容妃溺亡一事後，又大肆縱慾，能不能撐過這個冬天都不好說，咱們只要」

  可他的話還沒說完，關崇便緩緩閉上眼睛：「若他只是個俗人或者廢物，早在去年便被本座一掌拍死了，可他是唐季，本座便願意給他個機會，至於李賀，那都是他自己造下的孽，也得他自己來還！」

  紫衣男子晃了晃腦袋：「只怕他不會珍惜啊！」

  「那也別怪老夫無情了！」

  另一邊，唐季被先前帶他前來的男子重新領著向主樓走去，他的目光略顯呆滯，思緒不知飛去了何方，直到撞到什麼東西，才迅速收了回來，隨後才發現是周晴綰用手抵著自己的腦袋，迅速後撤兩步：「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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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師傅聊完了？」周晴綰笑著拍了拍手。

  唐季點了點頭：「嗯。」

  周晴綰抬手示意青年男子退下，繼而帶著他繼續向廊道內走去：「明都那邊坐不住了，估計會有大動靜，師傅應該給你下了不少任務吧？」

  「的確有點多啊。」唐季跟在她身後，感嘆一聲。

  「這次，你恐怕沒法再逃避了，就算你不想，也盡力去做吧，不然，師傅可能會要了你的命。」周晴綰一臉認真地說道。

  唐季倒輕鬆了下來，只要再過十幾天，他身上的毒解開，那老頭子還這麼囂張，他就帶人把天下商會給滅了，剛好能除掉一顆他季然商業帝國發展路上的絆腳石，晃了晃腦袋：「不說這個了，周姐，你這陣子有月姐的消息嗎？」

  「沒有。」提到月書樺，周晴綰默默垂下頭去。

  唐季也想起當初在雲安縣時，月書樺對自己告別，本以為是幫關崇老頭子執行任務去了，但如今連周晴綰都不知道，那真就連猜也猜不出來了，只能希望她還平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