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郁聽到了擂鼓般的心跳聲,那是顧承的心跳聲,他很緊張,大概是怕她會說出什麼傷人的話。
他們離婚以來,戳他心窩子的話,她不知道說了多少。
很奇怪,她好像真的不再心動了,曾經那麼愛的男人,用這樣的眼神看着她,深情地與她告白,她怎麼就…一點感覺都沒有了呢?
她很清楚地意識到,對顧承為她做的事情,她是感動的。
他為她斷了腿,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又為了她不惜與秦家對抗,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以後,她再也無法恨他了。
可是,僅僅是感動而已!
就好像自己的心,在那場耗時三年的婚姻博弈中,真的已經徹徹底底地死掉了。
長久的沉默,換來的是顧承佔有慾極強的試探,他將她拽入懷中,性感的唇瓣一寸一寸地靠近。
宋郁沒有動,也沒有反抗,她就這麼獃獃地看着他,目光複雜又慌亂。
顧承見她如此,心中柔軟一片,他動情地閉上了眼睛,飽含期待想要親吻那誘人的唇瓣。
兩人越靠越近,眼看他就要得償所願。
顧承只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可下一秒,他卻突然臉頰一痛,頭偏到了一邊。
宋郁很本能地握拳、出擊,然後快准狠地一拳砸在他的臉上。
顧承先是茫然地睜開了眼睛,后是難以接受地捂住了自己的臉頰,再然後,他氣呼呼地在心裏暗暗咒罵:『可惡的白栩,到底抽什麼風給她報勞什子拳擊班!"
——
宋郁出去買宵夜了,在揍了他一拳后,她若無其事地收拾好了臉盆毛巾,然後說肚子餓了,要出去買吃的。
他提議讓保鏢去買,她直言拒絕,說她不知道想吃什麼,要出去逛一逛再看。
他無法阻攔,更無法陪同,本想讓保鏢跟着她,她也不讓。
顧承大概猜到,是自己剛才的話嚇到了她,讓她為難了,所以她才要出去,她是不是…不想與他共處一室了?
顧承深呼吸了一口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病房門口,等著那道身影回來。
宋郁漫無目的地在醫院外面的一條街上閑逛,出來買宵夜的確是她的借口,她急需吹一吹外面的冷風,好讓自己冷靜一下。
她是不是真的病得很嚴重?
宋郁下意識地將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處,輕輕拍了拍,這裏真的歸於平靜了,再也不會被觸動,好像有規律的跳動,只是為了活着而已。
之前師哥對她表白的時候,這裏毫無波瀾,她還以為是因為她的心裏還有顧承,所以當顧承一開始糾纏她的時候,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為了傷害他,同時也在重創自己。
可是現在呢?她已經無法再恨顧承了,卻也無法再愛了,與對象無關,而是她真的失去了這個能力。
宋郁難掩悲傷,她紅着眼眶抬眸看着夜空,嘴角明明還有上揚的弧度,眼淚卻控制不住的滑落。
當一個人,真正意識到自己出現問題了的時候,她也是慌張的,對未來的迷茫,對人生的不知所措,她別無選擇,只能偷偷將這些情緒都藏起來,因為…她已經沒有可傾訴的對象,也沒有永遠會站在她身後支持她的家人了。
夜深了,這條街來來往往的人也不多了,宋郁回頭看了眼,發現自己已經離醫院有一段距離了。
她從口袋裏摸出了口罩,戴上后,隨便找了一家麵館,點了兩碗面打包。
宋郁出去半個多小時了,顧承越發着急,手裏捏着手機,猶豫着要不要給她打個電話。
他以前一直是隨心所欲的,現在卻多了很多顧忌,他怕打擾到宋郁,怕宋郁會嫌他煩,怕她會不高興。
好在,宋郁回來了。
她手裏提着兩碗面,將他病床上的小桌子抬了起來。
顧承有些緊張地看着她:「你給我也買了?」
「嗯,不知道你餓不餓,光買自己的好像不太地道。」宋郁說着,抬眸看他:「要吃嗎?」
顧承連忙點頭:「要吃。」他故作輕鬆,笑着說:「我也有點餓了。」
宋郁把其中一碗麵條打開放在他面前,隨口問:「你晚上吃了什麼?」
顧承一愣,他晚上吃了的,但完全沒印象吃了什麼,反正也沒吃多少,她不在,他哪有胃口。
「就是飯和菜,不怎麼好吃,沒吃幾口。」
顧承不希望她多想,便輕描淡寫地這麼一說,宋郁也沒刨根問底,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吃面的時候,兩人安安靜靜的,誰也沒打擾誰,等吃完了收拾的時候,宋郁斟酌了一下,鄭重其事地問他:「你什麼時候立的遺囑?」
顧承靠在病床上,有些心虛的老實回答:「就…就前幾天。」
「李青沅來的那天?」
「嗯。」
宋郁嘆了口氣,當時她就在想,這兩人雖然是朋友,但平日裏沒什麼事情從來不聯繫,李青沅怎麼會無緣無故地跑到京城來看望他。
「為什麼要立這樣的遺囑?」
宋郁的這個問題,讓顧承陷入了沉默,宋郁也不催促他回答,就這麼安靜的等著。
片刻后,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那天在懸崖底下,我覺得自己離死亡很近,當時我就在想,若是我死了也好,就當是給岳母償命了,就像你說的,如果你不認識我,岳母也不會被沈清歡害死了。」
宋郁聽了他的回答,只覺得心頭一顫,縱使她恨他怨他,但也從來沒想過,要他以命相償。
顧承似乎看出她的情緒波動,緊接着又說:「可是我又想到了你,若是我死了,誰來保護你呢?宋郁,我知道你獨立自強,什麼事情都想靠自己解決,可我還是想護着你,哪怕一丁點的小事,我都想替你解決,所以,我又捨不得死了,我想活着,哪怕你一輩子不原諒我,我也要守着你。」
宋郁腦子裏有些亂:「你不是活下來了嘛,還立什麼遺囑?」
顧承眼神灼灼地看着她:「誰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我只是有備無患,反正……」
「反正什麼?」
「反正立都立了,也改不了了。」
反正……除了她,他不會再娶了,遺產不留給她,還能留給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