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人已經醒了過來,醫生說的話,他都聽到了。
他會變成殘疾嗎?
好像也沒那麼糟糕,至少他把宋郁救回來了,用他一條腿,換宋郁一條命,太值了不是嗎?
顧承喉結動了動,嘗試了兩次,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對宋郁說的。
「沒關係,宋郁,沒關係的。」
宋郁聽到他的聲音,只覺得鼻頭一酸,眼淚就控制不住的掉了下來。
什麼沒關係?怎麼沒關係!
顧承是天之驕子,無論容貌還是家世,他都是無可挑剔的金貴,原本完美完整的他,卻為了救她,要變成殘疾人。
不行!她接受不了!
「誰要你救我的。」宋郁呢喃了一句,緊接着就大聲吼了起來:「誰讓你救我的!我不是說了,再也不想跟你有任何牽扯嗎?你管我幹什麼!你還來找我幹什麼!」
宋郁的聲音裏帶着濃重的哭腔,顧承努力抬起頭看她,見她滿臉淚痕,便掙扎著要起身。
「你別哭,又不是一定會殘疾,宋郁,我沒事的。」
虛弱的顧承,只撐起來一點點,就被醫生按了下去:「你現在不能有大動作的,腿千萬不能用力!」
聽了這話,宋郁急聲呵斥:「你亂動什麼!」
顧承本還在掙扎,聽到宋郁的話,就乖乖不動了。
「好,我不動,你也別哭了。」
宋郁嘴硬地狡辯:「我沒哭!」
她邊說邊抬手抹掉了眼淚,濕潤的手掌在提醒她,這就是她哭了的鐵證,宋郁攥緊了拳頭,將手藏在身後。
秦文瀚站在病房門口,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剛才宋郁說的一字一句,一下一下地重重敲擊在他的靈魂深處。
寧願沒人救她,也不要顧承變成殘疾,這就是顧承在她心目中,不可撼動的地位嗎?
秦文瀚有些狼狽地轉身,逃似的離開了病房。
許小雅在門口守着沒進去,見他出來,下意識地問了一聲:「秦老師,顧總現在怎麼樣了?還……呃,秦老師,您怎麼了?」.
她話還沒說完,就看到秦文瀚紅着眼眶,緊抿唇瓣,明顯的失魂落魄。
秦文瀚腳步頓了頓,一言不發地走了。
許小雅不敢追上去,又不敢推門進去看看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麼,正躊躇不安之際,醫生出來了,顧總的父母也陪同出來了,周浩跟在最後面,順帶將門給關上了。
她沒看到裏面的情況,也不好貿然上前打擾,只能先退到一邊。
「醫生,我兒子的腿真的沒別的辦法了嗎?」
「這樣吧,你們跟我去辦公室,我聯繫一下國內的幾位權威,問問他們有沒有更好的治療方案。」
聞言,顧榮安跟喬玉蓮像是看到了希望,連聲應好,然後跟着醫生走了。
周浩本想跟上,卻被許小雅拉住了。
「周助理,那個…我們家宋郁姐呢?」
周浩朝病房看了一眼,理所當然地說:「宋小姐在裏面啊,怎麼了?」
許小雅眨了眨眼睛,怎麼了?他們都出來了,把他們家宋郁姐一個人留在病房,與顧總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好嗎?
周浩是個聰明人,一下子明白了許小雅的憂慮,笑說:「你們家宋郁姐跟我們家顧總一定有很多話要說,你就別進去打擾他們了,辛苦你在這裏守着,我過去醫生那裏看看。」
不等許小雅反應過來,周浩已經走遠了。
許小雅看了看周浩的背影,又看了看緊閉的病房門,跺了跺腳,老老實實地守在門口。
——
病房裏。
宋郁站在病床邊,還是靠近床尾的位置,醫生走了之後,她也沒挪動半步。
病房裏安靜了片刻后,顧承輕輕嘆息,聲音輕如蚊蟲:「你過來點。」
宋郁沒聽清,下意識地走了過去:「你說什麼?」
「過來點,讓我看看你。」顧承又說了一遍,宋郁已然走到了他身邊,他便側着頭,仔仔細細的觀察她。
宋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看向了別處,沒與他對視。
「身上的傷怎麼樣了?」
宋郁清了清嗓子,隨口回:「沒事,都是皮外傷。」
顧承皺着眉,憂心忡忡地說:「皮外傷也不能大意,萬一留疤怎麼辦?」
「你就想着會不會留疤是嗎?」宋郁的語氣有些氣惱,說完她意識到了不該這麼說,於是更氣惱了。
顧承見不得她不高興,連忙解釋:「我不介意你身上有沒有疤痕,我就是心疼。」話說到這裏,他突然愣住了,欣喜地看着她:「宋郁,你…你是在生氣嗎?」
「我沒生氣!」
宋郁嘴巴微微翹著,分明是在生氣。
顧承忍不住心中歡喜,柔聲哄她:「宋郁,我永遠不會嫌棄你。」
宋郁白了他一眼:「你嫌不嫌棄關我什麼事兒?我一時口快胡言亂語,你還上綱上線了是嗎?」
一盆冷水當頭澆下,將他心頭的喜悅徹底澆滅。
「你…你別多想,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在乎的是你身上若是留疤,怕你會難過,我知道,我沒資格嫌棄你。」
宋郁嘴巴動了動,終是沒有接茬,病房裏再次陷入安靜。
過了許久,顧榮安和喬玉蓮還沒有回來,宋郁看了看他乾裂的唇,有些彆扭地問:「你要不要喝水?」
顧承微微一愣,像是沒想到宋郁還會關心他。
他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不多時,一杯溫水送到了他嘴邊,杯子裏還放着吸管,方便他飲用。
宋郁一向會照顧人,這樣無微不至的照顧,他心安理得地享受了三年,如今才明白,在那三年裏,他有多幸運、多幸福!
喝了半杯水,顧承的喉嚨舒服多了。
宋郁將杯子放在一旁,看了眼他藏在被褥里的手臂,剛進來的時候她看到了,他手臂上纏了厚厚的紗布。
「你手臂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腿是摔斷的,那手臂呢?
宋郁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事情,在這段期間,也沒人跟她說起過顧承用血給她解渴的事兒。
顧承下意識地動了動手臂,眼神閃爍了下。
宋郁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顧承扯了扯嘴角,無所謂地笑着:「就是不小心被樹枝划傷了,傷口有點大,縫了幾針,已經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