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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鋼鐵火藥和施法者 - 第157章 偶遇字體大小: A+
     
      第157章 偶遇

      越過冥河當日,輜重隊宿營橋頭堡。

      深夜,驚慌的夜勤哨兵闖入蒙塔涅少尉的帳篷:「大人!快醒醒!」

      少尉意識模糊:「唔……幹什麼?」

      「出大事了!」

      睡意全無,溫特斯跳下行軍床:「怎麼了?」

      「天上下鹽了!」

      衣服也顧不上穿,溫特斯衝出帳篷。

      極目四顧,他沒看見撒鹽,但有更驚人的景象——成千上萬片柳絮正打著旋從空中飄落。

      這片土地,罕見地下了雪。

      ……

      兩天後。

      庫爾瓦萊亞河以西,未命名之地。

      安德烈與溫特斯並肩騎行,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馬蹄踐踏泥水,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雪,對於帕拉圖人有兩種存在形式:紙面記載和金頂山脈主峰的萬年雪。

      實實在在可以觸碰的雪,少之又少。

      年紀小的杜薩克甚至沒經歷過降雪,他們對於「雪」的概念全然來自父輩的描述。

      地表溫度未至冰點,落地的雪很快融化為水,唯有遠方山坡上尚有積雪殘留。

      面前的草甸還泛著青綠,天邊的山坡卻被皚皚白雪覆蓋,這番奇異景色哪怕是親眼目睹也無法覺得真實。

      但輜重隊的人們卻顧不上欣賞美景,他們有更頭疼的事情。

      冬季的草甸原本還算堅實,然而突如其來的降雪令其飽吸水分。

      一旦被車輪碾壓,便不可避免地化作爛泥。

      大車留下泥濘的尾跡,泥漿灌進輪軸令車輪轉動更加吃力,不時還有馬車陷進泥水坑中。

      原本前車壓實的車轍能讓後車更容易地行進,但現在反而是前車還算輕鬆,越靠後的馬車行駛越艱難。

      經過一天的跋涉,第二天傑士卡中校下令改換雙縱隊形,縮短隊列長隊。

      不過雙縱隊看起來效果並不顯著,溫特斯估計接下來可能要嘗試三縱隊甚至四縱隊。

      「這他媽的爛地!」安德烈罵罵咧咧:「千里迢迢跑來這種地方干赫德人,上面的人腦子裡灌過糞嗎?」

      往往缺少某樣東西才知其可貴,比起道網、水路發達的維內塔,赫德諸部的草原的確堪稱爛地。

      路不好走——根本就沒有路,人煙又稀少。除了草就是樹,不像有什麼產出的樣子。

      馬車上的瑞德修士大笑兩聲:「你們維內塔人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荒原就算拿來放羊也是有產出的。你覺得這地不怎麼樣,殊不知每年赫德諸部為了爭奪草場還要大打出手。」

      「那是因為赫德人窮的叮噹響。」安德烈立刻反駁:「帕拉圖人總不至於比赫德人更窮吧?」

      「紅蘋果易惹人摘。」老修士說了一句弗萊曼諺語,反問道:「那青蘋果就沒人摘了嗎?帕拉圖如此渴望土地,你們維內塔人也有責任。」

      「什麼責任?」安德烈十分不服氣。

      「弗斯蘭德和維內塔的羊毛紡織業需要更多原料,帕拉圖就需要更多的羊群。你們兩國顯貴家族的次子、幼子和私生子帶錢來購置土地,帕拉圖便有了大批莊園和莊園主。還不明白嗎?」

      安德烈有點發懵:「這有什麼相干嗎?」

      「歸根結底,正是你們沿海地區的需求,驅使著帕拉圖人踏足這裡。」托缽修士嘆了口氣,眼神中有種看傻子的憐憫:「假如維內塔的紡織業有一天不要羊毛,轉為生產棉布。那帕拉圖人就會宰掉羊,把土地用來種棉花。懂了嗎?」

      「我們那……現在不要棉花嗎?」安德烈怯生生地問。

      「這小子比你還蠢啊!」老修士指著安德烈對溫特斯說。

      「少牽扯我!」溫特斯還擊道:「維內塔有責任,你就沒責任?你敢說帕拉圖人同赫德人的戰爭沒有宗教原因?不是討伐異教徒?」

      老修士啞然失笑。

      有騎手遠遠從車隊後方跑來,一直狂奔到兩位軍官身邊才拉韁繩。

      是皮埃爾,他緊張地向安德烈匯報:「長官!我在北邊山坡上看到人影。」

      「人影?幾個人?」

      「就一個。」

      「然後呢?綴著我們嗎?」

      「沒有,一晃而過。那人回到山坡背後我看不到了。」

      安德烈想了想,皺著眉頭問:「不會又是放羊的吧?」

      ……

      關於牧羊人,之前就鬧出過笑話。

      剛進入緩衝區第一天,就有民兵發現兩側山坡稜線上似乎有人跟著。

      精神緊繃的安德烈以為是赫德人斥候,立即帶領手下騎兵殺了過去。

      眾騎揮舞馬刀、嗷嗷怪叫,一路衝鋒到對方面前,才發現只是幾個牧羊人。

      赫德人沒抓到,倒是把幾個放羊的嚇到半死,搞得安德烈大為光火。

      之後在緩衝區行軍的日子,每天都要遭遇好幾撥牧羊人。

      被假警報騙了幾次的安德烈再也懶得搭理這類匯報,倒是傑士卡中校不厭其煩地派安德烈去同牧羊人接觸。

      「切利尼少尉!」中校喜歡這樣說:「過去看看!帶上東西過去!」

      中校一方面的目的是打探情報——但安德烈覺得純屬瞎話。在他看來中校真正的目的是為了羊肉、羊奶和羊奶酪。

      帕拉圖牧羊人主要放牧的是大名鼎鼎的美利奴綿羊,這種羊以毛質柔軟潤滑著稱,就算溫特斯、安德烈這些維內塔人也有所耳聞。

      美利奴綿羊算是帕拉圖的管制物資,自古以來嚴禁羊種流出,違者殺無赦。

      還有另一種沒那麼有名氣的裘拉綿羊,毛質不如美利奴,但肉和奶遠勝表親。

      尤其是裘拉羊奶酪,傑士卡中校喜歡極了。

      牧羊人常年在野外遊蕩,生活苦悶。所以很樂意用羊和奶換取菸草糖酒這類消耗品。

      中校點名讓安德烈過去,就是讓他換肉和奶回來。

      每天有鮮肉和鮮奶,軍官階層的眾人都很開心。除了安德烈,他被折騰到煩不勝煩。中校指名讓他去,其他人想代勞都不行。

      [註:軍官階層包括軍官、聖職人員和專業醫生,大隊不會配屬專業醫生]

      ……

      聽到切利尼少尉的問話,皮埃爾撓了撓後腦勺,說:「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羊倌,那人還衝我招手來著。」

      「沒看清裝束?」

      「太遠了看不清。」

      「你帶同帳人去看看。」安德烈吩咐道:「帶著號槍過去,但別又像昨天一樣鬧笑話。」

      昨天,也就是跨過「冥河」首日,安德烈再一次接到報告:稜線上有人。

      過了冥河就是赫德人的勢力範圍,這總不會錯了吧?安德烈點齊人手,殺氣騰騰地沖了過去。

      但他又一次被耍了,還是牧羊人,而且是前些日子走浮橋過來的。

      帕拉圖的旗幟到哪裡,牧羊人就到那裡。冥河西岸有羊必需的岩鹽,大軍渡河後牧羊人也跟了過來。

      據牧羊人說,附近的赫德人早就已經西遷,有交戰的地方最近也在西邊百公里外。

      為了躲避帕拉圖兵鋒,赫德人的畜群、帳篷、牛羊通通都被遷走。現在只有帕拉圖牧羊人在這片土地上遊蕩。

      皮埃爾得了命令,敬了個禮便準備離開。

      「等等。」安德烈叫住了他,猶豫了一下,說:「還是我帶人去,你到後面找中校匯報。」

      皮埃爾敬禮,拉動韁繩,一夾馬肋便跑遠了。

      溫特斯從槍袋裡拔出簧輪槍,扔給安德烈:「帶上這個。」

      為了不暴露施法者的身份,除了極少公開使用法術外,溫特斯還特意在楓石城購入一桿雙筒簧輪短槍。

      他覺得如此一來,即便有傳言說他可以不用明火放槍,也只會以為是簧輪槍罷了。

      「用不著。」安德烈笑著擺了擺手:「幾個放羊的,帶這沉傢伙累贅。」

      ……

      安德烈點齊一帳騎手,朝著北側山坡奔去。

      他很不願意稱呼這些杜薩克為騎兵,因為在他看來這些人不過是會騎馬罷了,稱不上是合格的騎兵。

      帶隊的十夫長名叫阿斯塔,是個三十四歲的「老」杜薩克——同那些未成丁的杜薩克相比,黑水鎮人,是個被抽籤選中的倒霉蛋。

      同帳里剩下的謝戈、克留奇、馬恩戈特、拉索夫和卡普,都是未成丁的杜薩克。

      安德烈覺得阿斯塔年紀大可靠一些,便指派阿斯塔做十夫長。

      望山跑死馬,安德烈領著六名騎手跑了好一會才登上山坡稜線。

      站在土坡高處,輜重隊的人看起來只有豆粒般大。

      隊伍像一條笨拙的長蛇在原野上爬行,不過只能看到一半,另一半被起伏的地勢擋得嚴嚴實實。

      身處其中往往沒有感覺,只有站到高處才能發現荒原並不平坦。

      起伏的丘陵就像毛毯上的褶皺,翻過一道崗或是繞過一座土丘,視線就會丟失。

      「那邊好像有牲口,長官。」阿斯塔用馬鞭指著東邊一處山溝說。

      「過去看看。」

      眾騎在坡脊上行進,繞過幾個彎後,另一側溝谷中的羊群突然出現在眼前。

      淡褐色的綿羊散布在山溝中,正在安詳地吃草。

      兩個牧羊人注意到坡頂的騎兵,衝著他們揮了揮帽子。

      「東西帶了嗎?」安德烈問十夫長。

      「當然,長官。」阿斯塔拍了拍鞍袋:「我就知道猜到要來換東西。」

      安德烈同牧羊人換肉、奶酪和鮮奶,跟著過來的杜薩克們也會順便換點羊奶喝。

      「你過去換吧。」安德烈漫不經心地說:「老樣子。」

      阿斯塔吹了聲口哨,帶著克留奇朝溝底馳去。

      安德烈打了個哈欠:「媽的除了羊肉就是羊奶,我都快有羊膻味了。」

      「那我替您分憂。」小杜薩克謝戈開玩笑道。

      「行。」安德烈哈哈大笑,用馬鞭輕輕抽打謝戈一下:「我和中校商量商量,找機會給大家改善一下。」

      「多謝長官!」這是謝戈高興的大喊。

      「搞什麼!」這是拉索夫驚恐萬狀的大叫:「怎麼他媽……主啊!」

      溝底的阿斯塔先是懶洋洋地往一邊歪去,忽然雙手一揚,從鞍上跌落。

      跟他同去的克留奇已經被牧羊人拖下馬,正在拼命掙扎呼喊。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杜薩克們瞠目結舌。

      「下去救他!」安德烈猛刺馬肋,拔出軍刀,一馬當先衝下山坡。

      杜薩克們落後幾個馬身才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地跟上。

      借著地勢,騎兵眨眼間衝到坡底,但這也正是對方不殺克留奇的原因。

      見驃騎兵軍官衝下山坡,牧羊人立即取出號角,猛然吹響。

      電光石火間,牧羊人的號角連同下頜被切利尼少尉一併削斷。

      但晚了,沉悶的角聲已經傳出溝谷,傳回隆隆的蹄聲。

      在山坡輪廓的邊緣,先是冒出晃動的長矛尖,然後是頭盔上晃動的翎羽。

      十幾名提槍挎弓的剽悍騎手從對側山坡的反斜面殺出,嚎叫著殺向坡底的帕拉圖騎兵。

      「赫德蠻!」謝戈聲嘶力竭地大喊:「是赫德蠻子!」

      這是有計劃的伏擊,安德烈猛拉韁繩,大吼:「走!」

      眾騎撥轉馬身,轉頭朝著來時的坡頂狂奔。再愛惜馬匹的人此刻也在拼命用馬刺扎坐騎的肋骨。

      克留奇才剛從地上爬起來,赫德人便殺到他身旁。小杜薩克傻傻站在原地,一桿騎矛穿過他的胸膛,將他釘在泥土中。

      克留奇沒有立刻死去,但無人理睬他。赫德騎兵呼嘯而過,他們的目標是那個正在逃跑的驃騎兵軍官。

      赫德人的馬蹄聲如冰雹般打在安德烈心上,他不斷回頭觀看,他看到茂密的鬍鬚、陰沉的面孔和嫻熟的騎馬姿勢。

      「有一個是紅翎羽,其他人都是白的。」安德烈拼命想冷靜下來:「那個傢伙一定是個官。」

      他看到赫德人正在伸手從腿後拔東西。

      「弓箭!」安德烈大吼:「趴下!」

      聽到少尉的吼聲,帕拉圖騎手俯在馬背上,儘可能把身體壓低。

      箭羽裹挾著颼颼的破空聲從身後追來,騎兵們咬著牙,一面祈禱,一面用鞭子猛抽戰馬。

      拉索夫發出一聲慘叫,大喊:「我中箭了!我中箭了!」

      「吹號!向大隊示警!」安德烈喝令軍號手卡普。

      少尉足足喊了三遍,卡普才回過神來。他顫抖著從脖子上摘下軍號,卻根本吹不出成調的聲音來。

      赫德人的馬匹體型不大,然而速度並不遜色於安德烈的高頭大馬。

      奔逃方和追逐方的距離快速拉近,眾人能清楚地聽見赫德人用他們的語言叫喊。

      紅翎羽的魁梧赫德人追上安德烈,挺矛朝他後背猛刺。矛尖刺穿皮帶,斜著刺入後背有一指節深。

      安德烈沒有穿配發給軍官的胸甲,只感覺後背一涼。他揮動馬刀擋開第二矛,發出絕望的怒吼:「跑不掉了!拼了!」

      安德烈亞躍馬直立,朝著左手邊衝過的赫德人後背砍了一刀。

      他被包圍了,一匹赫德馬撞到他的黑色戰馬身上,差點把馬撞倒。

      謝戈第一個調頭救援,一個赫德人把他趕到旁邊去。

      謝戈呲著牙,臉色像死人一樣,發瘋般朝著對方大力劈砍,動作毫無章法可言。

      軍號手卡普沒有回頭,徑直逃向車隊方向。但馬恩戈特和胳膊中了一箭的拉索夫緊跟著謝戈沖了回來。

      眾騎擠在一小塊可憐的泥地上混戰、廝殺。帕拉圖人都嚇的發昏,但赫德人並沒有好到哪去。

      刀劍相擊,火星飛濺,亂刺亂砍,激烈異常。

      馬兒也受到驚嚇,根本不聽騎手命令。昏頭昏腦地橫衝直撞,糊裡糊塗地倒地。

      六個赫德人將安德烈團團圍住,想要活捉他。安德烈在馬蹬上立起身來,使出渾身解數,如旋風般揮舞馬刀在鞍子上轉來轉去。

      矛尖在他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他用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回敬。利刃的寒光在眼前閃爍,他又舉刀擋架。

      一名赫德人用陌生的語言呼喊,安德烈使出全身力量一刀剁在對方天靈蓋上。

      赫德人慘叫著栽下馬,但安德烈的馬刀也被對方的鐵頭盔崩飛。

      他立即從近身的一個赫德騎兵手中奪過長矛,就像在訓練場上一樣揮殺。

      幾個赫德人用長矛逼開安德烈,將剛剛那名倒地的赫德人救起。

      安德烈這才發現那赫德人的鐵盔上是紅色的翎羽。

      昏死的赫德人頭目被放到馬上,朝著北邊逃去。其他赫德騎兵不再廝殺,跟著頭目撤退。

      一個落馬的赫德人扛起另一個受傷的赫德人,掙扎著往溝谷里逃。

      帕拉圖騎兵們沒有追殺,甫一脫離接觸,便徑直朝著車隊馳去。

      兩伙尚未熟練掌握殺戮同類本領的人偶然相遇,他們懷著極端的恐懼廝殺、混戰,胡亂砍殺了一陣,自己也遍體鱗傷,最後各自逃走,這就是剛剛發生的一切。

      安德烈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血,這時他才感覺到身上傷口的疼痛。

      謝戈和馬恩戈特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著,衣服上透出斑斑殷紅血跡。

      拉索夫胳膊上的箭不知什麼時候折斷了,他臉色慘白,騎在馬上搖搖欲墜。

      「拉索夫!堅持一下!」安德烈忍著眼淚大喊:「等回車隊就有醫生!」

      他們在山稜線上奔馳,繞過一個彎,車隊的景象逐漸在丘陵的輪廓後顯現。

      車隊已經被赫德騎兵衝垮。

      這是《靜靜的頓河》里我記憶猶新的一場戰鬥。

      感謝之前投過推薦票的書友們;

      感謝書友nanhaiNo8和春風豫何人的打賞;

      感謝書友太鏡頭、agent12580、nnahaiNo8、江雪釣翁、仙俠·書蟲

      、月夜之鋒、棲鳳梧H、暗黑伯爵、鯤鵾的推薦票,謝謝大家;

      感謝書友20191007064305842、書友20181010005850390、天鏡頭、春風豫何人、agent12580、鯤鵾、仙劍私契h、54月、書友20180615100346839、恐高的長頸鹿先森、江雪釣翁、黑色電腦配件、法內狂徒、月夜之鋒、淡定的灰過、書20191007064305842、藍清影、95小隊長、帆球的推薦票,謝謝打擊,比哈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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