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朔小心的避開水窪，在絲綿般的細雨中走向大樓。

陰沉的天空中又從遠處飄來了一朵厚重的烏雲，看來這雨不僅不會停，還會越下越大。

風勢掀起的裙子的裙擺，許朔收回看向天空的視線，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背。

被神父觸碰過的地方，到現在都還有些灼熱，完全不像身體其它部位那樣的蒼白冰冷，手背像是被燙傷了一般有些粉紅。

這種感覺，就彷彿是遇到了極致厭惡的天敵，甚至他這具身體在那瞬間都變得有些僵硬。

許朔又看了眼不遠處那棟冒出尖頂的建築，看來教堂這種地方現在是不能接近的了，不過，在幾乎人人都信教的城市裏，秋子卻不是信徒。

也不是什麼異教徒，她只是個普普通通的跳芭蕾舞的女孩。

但跳舞卻也不是她的夢想。

當初會孤身來到這個城市當一個芭蕾舞演員，其實還是蘭若帶着她過來的。

兩人從小就是好朋友，在蘭若說出自己的夢想，並表示害怕孤單想要有一個人陪同的時候，秋子才跟隨過來了。

在這個時代，兩個輟學的女孩，就這樣做出了北上追夢的堪稱瘋狂的決定。

然而，臨時起意的秋子卻是更加優秀。

……

舞蹈室。

午間，空曠而偌大的室內只留着一盞白熾燈，舞蹈室一半置於光明一半置於昏暗中，正在跳舞的女孩旋轉中，身影明明滅滅。

舞姿優雅而美麗，她才是那個真正的天鵝。

隨着最後一個輕揚的動作停下，雪娜側頭看向那個站在角落裏，不知何時出現的人，有些驚訝。

「老師。」

她起身站好，低着頭面色有幾分局促。

穿着黑色舞蹈服的女人隱在光線昏暗的地方，猶如與黑色融為一體，神情也是晦暗不明，半響后，她才抬腳走過去。

女刃的身姿比本就高挑的雪娜還要高出一個頭，原本總是板著的嚴肅的臉，此時卻變得很是溫和。

「你的腳還在恢復期，這種練習還是少做為好。」長英老師柔聲道。

「沒關係，我擔心要是再懈怠的話，就永遠恢復不成以前的狀態了。」雪娜咬了咬唇，懇請般說道：「老師，我也還想再爭取一下……」

長英老師抬手，撫了撫女孩細嫩的臉頰，嘆氣道：「雪娜，原本你才是我最期待的孩子，你這般優秀，該是獲得最好的。」

雪娜聞言，怔了一下后眸光微亮，有些動容：「老師……」

「但是，以你現在的狀態，怕是也爭不過秋子和蘭若。」她輕輕說道，聲音暗啞，如同從遠處傳來的空靈震響，令人不由自主凝神傾注。

「老師，請相信我！我一定會成功的！」雪娜回過神，睫羽微顫，但目光也是異常的堅定與振奮。

長英老師抿唇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

下午還有一段練舞的時間，但雪娜因為之前腳傷的問題，還需要去醫院複查。

不過，她如今已經得到了老師的認可，原本低落又灰暗的心情，此時變得格外澎湃，女孩臉上洋溢着開心的笑容往外走去。

但剛過轉角，她忽然一個激靈，被嚇的條件反射抖了一下。

明明精緻而美麗，但卻是莫名散發着陰冷壓抑感的女孩靜靜站在轉角，盯着她。

雪娜猝不及防被嚇到，還差點撞上了她。

女孩無聲無息，睜大的眼中眸色幽深黑暗，

如同漩渦般死寂而深邃，蒼白的皮膚更是帶着冰冷的質感。

周圍的空氣好像都變陰冷了，更有種奇怪的窒息感，伴隨着昏暗的走廊往遠處蔓延。

原本守在電梯口的保安的身影不知為何不見了，這裏空無一人，安靜至極。

反應過來后，雪娜扯了個僵硬的笑容：「……秋子？」

許朔彎起嘴角，朝她陰森森的笑了一下，女孩的聲音都莫名低沉：「雪娜，我剛才都聽到了。」

「什麼？」雪娜不著痕迹的拉開距離。

「可是老師之前卻說，我才是她最滿意的人選。」許朔幽幽說着，詭異的目光充滿了病態的感覺：「雪娜姐姐，你不會想跟我搶吧？」

這傢伙怎麼跟個鬼似的……

剛才過轉角貼近女孩的那一瞬間，雪娜都被冷到了。

此時，她默默退了兩步站到了走廊中央，目光很是堅定的笑道：「秋子，這不是搶，這只是實力之間的公平競爭！」

許朔歪著頭打量她，眼神意味不明。

女孩脖子有些怪異的歪曲著，白色的長裙襯得她的肌膚彷彿在發光一般，但卻是那種毫無生氣的死白死白的光度，隱隱間似乎還能看到皮膚下青色的血管。

雪娜下意識注視着女孩的每一處，從她的脖頸，再到她曼妙的身段，最後落在纖細而蒼白的腳踝上。

黑色小皮鞋與蒼白的交織，扭曲出怪異的感覺。

女孩的影子置於腳下那一寸方，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更加漆黑，也如那死白般，是死黑。

「看夠了嗎？」忽然，近在咫尺傳來幽靈般的聲音。

雪娜恍惚中驀地抬頭，就見到女孩不知何時已經再次走到了她面前，那雙黑暗的瞳孔正緊緊盯着她，毫無情緒。

雪娜張了張嘴，隨後踉蹌著退開了幾步，撞到走廊的牆壁上。

她垂下頭，濃密的髮絲遮掩了臉頰后，女孩驚愕的瞪大眼睛並無聲的吶喊。

但很快，她就調節好了心情重新抬頭看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對不起秋子，你好像變得更漂亮了。」

說着，雪娜又忍不住將眼神打量了過去。

許朔微微一笑：「不要盯着我看，很不禮貌。」

「哦，好的，對不起……」雪娜迅速移開了目光，不自在的捋了捋前額散落下來的頭髮。

她在竭力遏止自己的衝動，但此時，在這壓抑而又莫名窒息的走廊中，心裏總有種怪異的慾望，讓她將視線投注過去，甚至讓她去觸碰女孩，甚至讓她……

時間彷彿黏稠在了此刻，黑暗從走廊的深處蔓延過來，頭頂的燈光也變得昏沉，兩人黑漆漆的影子聚集在腳下。

不對！

再這樣待下去她整個人都會不對勁！

雪娜深呼吸一口氣，沿着牆壁再次退開一步，腳下的影子也隨之挪動，她說道：「秋子，沒事的話我就先去醫院了。」

「雪娜姐姐，其實我也不想跟你搶的。」女孩這時又彷彿突然正常了，露出了熟悉的嬌俏神情，嘆氣說道：「但這件事說來話長，晚上你過來舞蹈室，我再跟你說。」

「晚上……不太好吧？」雪娜眨了眨眼。

「和這次表演有關，你會感興趣的。」許朔幽幽說道。

雪娜皺下眉頭，她也沒有出聲回應，扯了個牽強的笑容，隨後逃離般匆匆離開。

許朔意味深長的看着她的背影，也收起了一副嚇人的陰森架勢。

「反應還挺快的。」

至少比張警官的反應快多了，應該是玩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