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咬着牙，換話題道：「那你研究出什麼？」

「收穫很大。」蘇澤感嘆道：「舞台跟鏡頭原來差別這麼大。」

祖峰無語，算了，你高興就好，我也不問了。

「對了，恭喜您的六欲天入圍戛納。」蘇澤想起昨天剛看到的消息。

「特別關注而已。」祖峰笑笑：「又不是主競賽單元。」

「說說感受。」說到六欲天，祖峰內心複雜,原本劇本是劉天藝推薦，題材是聚焦抑鬱症群體，自己很喜歡，結果變成導演處女作。

當然票房慘淡，勉勉強強收回成本，好在入圍戛納,算是沒太丟人。

「我感覺局部有亮點,整體很平庸。」蘇澤沉思片刻，還是實話實說道：「是不是因為刪減很多？」

「哎,六欲天六欲天，最後刪的連欲都沒了。」祖峰無奈道：「還看個屁！」

蘇澤無語，能讓儒雅隨和的祖峰老師爆粗口，可見刪了多少精華。

「您詮釋的刑警阿斌很有亮點，與偉光正的警察形象毫不相干，相反他陰鬱、頹喪，甚至一度想要自殺。」

「整個人物狀態特別像《海邊的曼徹斯特》裏的卡西阿弗萊克，陷在過去的傷痛里，無法自拔，對此刻的生活完全失去興趣。」

蘇澤安慰道：「這個角色很有魅力。」

「還有呢？」祖峰似笑非笑追問道：「你喜歡那場戲？」

「開場兩場戲都挺喜歡。」蘇澤肯定做過功課，分析道：「一場是阿斌坐在行駛的火車裏，車廂內燈光晦暗，碎花的窗帘上不斷有光掠過。」

「氛圍很對,把一個人的心理困境，那種找不到出路的感覺,直觀拍出來,視聽語言很到位。」

「另一場是聚餐戲,剛剛破了大案,一桌子警察在慶祝，只有阿斌沉默無語。鄰座的磊哥腳抽筋，向前俯身，藉著這個短暫的空隙，隊長轉過臉問阿斌：那件事你都想好啦？」

「阿斌回復，隊長點點頭，繼續喝酒。這個細節抓得很准，無需多言，主角外部處境很清楚，在警局就是個沒人在意的邊緣人物。」

祖峰點點頭，

難怪劉天藝說這小子是細節控，果然如此，連觀察角度都與眾不同。

對於六欲天蘇澤只能說一般，除演員演技在線，其他都不合格，票房慘淡也能說明很多東西。

表面看是犯罪片，講一個離奇碎屍案。但在破案過程中你會發現,焦點在慢慢轉移,最終落在人物的身上。

最大的懸念也不再是：兇手是誰？

變成面對失去,面對斯人已逝的事實，一個人該如何走出傷痛？

「最大的問題是一言以蔽之！」祖峰拿起保溫杯，可惜道：「我想用類型化敘事去深入一個嚴肅的現實題材，這個企圖是好的。」

「錯就錯在太想兼顧兩者，結果卻顧此失彼。」

蘇澤點頭，更理想的做法你要麼更「奉俊昊」一點，把類型化做足，先用一個足夠吸引人的故事把觀眾帶進來。

要麼你就更「婁燁」一點，不管那麼多，也不管觀眾懂不懂，就讓情緒主導影像，把表達都放進餘味里。

魚與熊掌兼得？

也要看有沒有那個本事！

「導演是門大學問啊！」祖峰感嘆道：「我算明白什麼叫做隔行如隔山。」

「好在投資小，演員都是友情幫忙，基本沒賠錢。」祖峰自嘲道：「不幸中的萬幸。」

蘇澤沒安慰，都是老江湖這種事有什麼看不開的，就當交學費，更何況又不貴。

導演沒經驗，但選演員祖峰可是厲害，搭檔是陳明昊，話劇大咖，妥妥的實力派。

還有老婆劉天藝，蘇澤也是第一次看最近作品，平心而論放棄演員有點可惜。

整部作品沒一個流量，沒一個明星，原本看不符合商業邏輯，但回頭看？

幸虧沒砸錢！

「不說了，聊聊你。」祖峰颯然道：「真不打算演個角色過過癮？」

「還是算了。」蘇澤認真道：「學校要求前兩年不能接戲，規矩就是規矩。」

祖峰點點頭，很滿意這個答案，身為北電導師，最討厭學生半吊子水平跑到外邊丟人現眼。

「很好，磨刀不誤砍柴工。」拍拍蘇澤肩膀，鼓勵道：「我看過演的片段，細節很不錯，人物狀態抓的很准。」

「當然毛病也有，你是中戲學生，我這個北電老師就不多說了，你導師是陳剛？」

見蘇澤點頭，笑道：「老陳跟我關係不錯，還有老王，就是王平飛。」

「千萬別小看他們，聽我一句話，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以後少不了戲演！」

看着祖峰背影，蘇澤感受到欣賞，只是為人內斂，很多東西沒有明說。

「他就是蘇澤。」下午剛拍完對手戲的郝蕾，看完張紫楓手機里的片段，吃驚道：「演的很好啊。」

張紫楓露出笑容，不知道為什麼聽見別人誇蘇澤特別開心？

「他們三個都是劉天藝學生？」

「那跟祖峰也？」

了解完郝蕾對蘇澤更好奇，問道：「你不打算給同學爭取一個角色？」

「他不會接受。」張紫楓撇嘴道：「口口聲聲說中戲有規矩大三才能接戲，哼，我難道不是中戲學生？」

郝蕾哈哈大笑，戲里兩人演母女，自己也是母親，看着張紫楓忍不住調侃道：「喜歡人家？」

「哪有！」張紫楓如同被踩尾巴的貓，瞬間道：「沒有！」

「好了好了，沒有就沒有。」看着滿臉通紅手足無措的女兒，郝蕾道：「沒事叫他過來，一個劇組你武磊祖峰都認識，我算什麼事？」

張紫楓笑着點頭，陳正道是導演，既然蘇澤沒有爭取角色的意思，那自己何必勉強？

武磊已經被搞定，祖峰看樣子也對蘇澤另眼相看，更何況還有劉天藝背後發力，現在只剩下……

郝蕾。

身為演員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機會，當然每個人爭取的方式不同。有人托關係走後門，有人砸錢砸資源，有人憑本事靠演技。

就算最市儈的導演，可能會為資源人脈點頭哈腰，但內心必然也有對於真正優秀演員的尊敬和欣賞，這點毋庸置疑。

蘇澤肯定想走這條路，自己也想走，靠實打實作品說話。武磊也想，千璽也想，很多很多同齡人都想。

好演員的春天肯定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