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臨被找回來的那年,也就十三四歲。
相依為命的生母被害,同他娘生了同一張臉的姨母頂替了身份入宮為妃,只知道拿他當爭寵奪權。
沒多久,連高妃也被拿定主意要『殺母留子』的廢帝殺了,只留下這麼一個少年。
多的是假意奉承的人,真正能靠得住的一個也沒有。
那種時候,晏傾是他太傅,教他讀書明理,又有北山獵場的救命之恩在前……
蕭臨所思所想,的確容易跟著晏傾走。
秦灼聽完之後,略略一想,忽然開口問晏傾,「所以,你就是為了蕭臨,才不顧你我的半年之約?」
晏傾頓了頓,有些無奈且萬分認真地說:「我不是為了蕭臨,我是為了你。」
秦灼自然知道晏傾是為了她。
無論是晏傾決定回京城,還是把蕭臨教成這樣。
「我知道。」她把手伸進晏傾的袖袍里,與他把臂同行,「我就想你親口說與我聽——你為我做了多少事,你有多想我?」
晏傾摟住她的手臂,啞聲道:「醒時思君,夢裡見君,世間十萬八千字,無一可訴我相思。」
在秦灼看來,晏傾也就昏迷許久醒來那幾天,說的最多,好似要把深埋於心的秘密都說出來似的。
分開這兩年,書信難往,他這光做不說的毛病又犯了。
可一聽到晏傾這樣說,她又覺得他跟以前還是很不一樣的。
這情話說的,她都有些扛不住。
「我明日就下旨為你正名。」秦灼道:「你看蕭臨今天為何而來,就知道外頭都把你說成了什麼樣?明明你是我的人,卻要被人那些瞎了眼的說成見風使舵,看廢帝失勢了,就立馬投靠我!」
今天她只留晏傾一個人在御書房的時候,群臣告退看他那個眼神。
她這會兒想起來,還惱火得很。
晏傾卻道:「不急在這一時,此事你知我知,還管他人作甚?」
秦灼停下腳步,看著晏傾,正色道:「當然要管,我的人我自己都捨不得多說一句重話,怎麼能被旁人輕視?」
晏傾跟著站定,見她說的這樣認真,心裡暖的不像話。
可他仍舊堅持:「現在還不是時候。」
京中權貴門閥眾多,如今秦灼大權在握,手中又有重兵,此時大多都是礙於威勢願意示好投靠,為免日後麻煩,晏傾與秦灼說,不如就趁著沒什麼人他兩究竟是何關係,再把剩下的有異心的一網打盡。
秦灼不說話了。
她不太願意讓晏傾繼續頂著罵名。
廢帝昏庸無道,這兩年做的爛事大多都蓋在晏傾頭上,就這都夠他受了的。
還要繼續
他面上帶了淡淡的笑,「先前也不知是誰非要讓我哭,說就喜歡讓我哭的。」
晏傾忽然舊事重提。
秦灼頓了頓,有些尷尬道:「那我後來還說你一皺眉我就心疼,你這會兒怎麼提也不提?」
自己做下的事,說過的話,都不能忘。
晏傾提點不好,她就提點好的。
不能兩相抵消。
偏又見,向來緣淺,奈何情深。
晏傾笑道:「哄人的話,你倒是記得清楚。」
「非也。」秦灼道:「不是哄人的話我記得清楚,是同你說的話,我都記得很清楚。」
如同,她跟晏傾說的那些話,晏傾都記得很清楚一樣。
這兩三年。
遙隔千萬里,夢深方得見。
她同晏傾說:「晏傾,我喜歡看你哭是真的,你哭的時候特別好看,可我現在捨不得讓你哭。」
這話光聽前半句,聽欠揍的。
而晏傾聽完一整句,越發清楚地知道:
灼灼有多愛他。
但凡她的愛少一些,他們之間都不可能有今天。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走著,本是漫無目的,不知不覺到了御花園。
那些奇花異草都被雪色覆蓋,只有幾株紅梅傲雪盛放,枝頭落了雪結了冰霜,襯得紅梅越發嬌艷。
秦灼從梅花樹下走過,晏傾為她撐傘,大半都傾到了她這邊,擋去大半風雪。
而他自己的肩頭卻被雪水浸濕了。
兩人都沒提燈盞,也沒人宮人內侍隨行,只有檐下的燈籠照射的些許光亮。
和茫茫雪色。
秦灼側目時,看見了晏傾落了雪的肩頭,伸手提他拂去之後,直接伸手把傘拿過來,扔到了一旁。
她說:「這傘不能為你遮風擋雪,不要也罷。」
紙傘被丟開,落在了梅樹旁。
鵝毛大雪紛紛而落,夜風吹得兩人衣袖飄飛。
秦灼於雪中,帶著晏傾踏雪而奔。
兩人如同未經世事磋磨的少年少女一般,迎著飛雪,穿風而過。
此處今夜未有他人造訪。
只有他們的腳印,留在了厚厚的積雪上。
有紅梅離枝而來,飄搖過身側。
他們跑了很長一段路。
到了院中的八角亭。
亭中燈火飄搖。
秦灼呼吸有些急。
心跳地格外跳。
忽然很想吻他。
天各一方的時候,她也經常會在某一瞬間,特別想晏傾。
如今人在身旁。
秦灼幾乎是想也不想,就將晏傾壓在亭柱上,直接吻了上去。
晏傾從前總是被她忽然舉動驚得微愣,還得反應片刻。
今夜卻像是,心有靈犀一般。
在秦灼吻他的時候,他也吻上了上去。
兩人幾乎是同時有了動作。
好像要把那些無法用言語來的表達的相思和歡情,在氣息糾纏中,交換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