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灘塗上，迎面就有一個穿着潛水服的人過來接應我們。緊接着，最後的晨易下來之後，又下來了三個薛家的夥計。我們一路走到江心的地方，那裏已經準備好了兩張橡皮筏子。上面放着氧氣瓶水肺之類的東西。

「你們薛家的人呢？」安淳掃了一眼筏子，轉頭問後面一個薛家的夥計。

「安爺，這次薛家派馬助理，老刁和我陪幾位爺下去。」那夥計垂首說了一句，示意了一下那邊正在往其中一個筏子上走的男人。

我一看，就有些愣，馬助理？不就是馬叔叔嗎？！我當即就叫了他一聲，男人應聲回頭。正是記憶中的那個人，不過比起兩年前，他膚色黝黑了不少，而且看起來也更加滄桑，鬢間白髮叢生。但是這個形象卻和之前一次我的記憶重合了。之前我和溫雪榆坐火車從西昌返回成都時，在隔壁車廂里看見正是他！

馬叔見是我，倒也不意外，走過來就拍拍我的肩膀說我又長高了，我支支吾吾地和他寒暄了兩句，只覺得渾身不自在。這副樣子，根本不像是要去未知洞穴里探險的，倒像是出門旅遊。到頭來，就連這個從小就很照顧我的叔叔都和我是兩個世界的人。

馬叔寒暄了幾句，就去和安淳他們交代事情去了。我站在原地，沒有絲毫用處的感覺，只好又去打量要一起下去的另一個夥計。

看着人第一眼的映像，就是「白」。而且不是通常意義上的皮膚白，而是一種相當奇怪的蒼白，甚至連一些血流量比較大的地方都是十分均勻的白色，而且稍微離近一點，我發現他的皮膚本身也很奇怪——一般來說，我們的皮膚都是有一些紋路什麼，男性的大多還看得到毛孔和汗毛。但是這個人，我幾乎只能看到一片異樣的光滑，而且裸露出來的地方連一根汗毛也看不見。

總感覺細思極恐。

應該是我打量的目光太明顯，這人不一會兒就注意到了這邊，不過他臉上倒是沒有露出絲毫不悅，反而垂首向我先弓了一下身子「對不住了，小少爺。我也是第一次跟着馬二爺出來辦事，有點緊張，怠慢小少爺了。」

我被他這一番說得有些臉紅，心說都什麼世道了，怎麼這人說話還這麼……有青幫色彩。只好連忙擺手「沒關係！沒關係！我也是第一次出來，以後大家還要多照應。」

他抬眼看了我一會兒，似乎是在考量什麼。隨即輕輕點了點頭「小少爺叫我阿桑就好。有什麼吩咐叫我。」

媽的，還「吩咐」，老子感覺自己要穿越了！！

這時，馬叔倒是拿着一件潛水服走了過來「剛才阿桑他們去探路，洞口水位太高了，必須游過去，你把這個先換上。」

我接過衣服，先是心裏一陣苦惱，心說這玩意兒老子見都是第一次見，我怎麼知道怎麼穿？！隨即，我就反應過來一個問題。媽的！這荒郊野嶺的換潛水服，你是要我直接就地脫光嗎？！這裏都是男的還好，關鍵那邊宓泠可是活生生的女人啊！！！

然而，就在我轉頭去看宓泠那邊的時候，我驚恐地發現宓泠已經一臉淡定地脫了上衣，正在接着一臉淡定地脫褲子。而且她裏面也沒有穿什麼貼身的內襯之類，直接就只剩下內衣了！！！

我簡直覺得這個世界已經不再真實，面色通紅，連耳朵尖都有些發熱。而且再看其他人，都是目不斜視地在自己換自己的衣服，連傳說中晨易那個宓泠的姘頭都是絲毫不感意外的樣子。我這下覺得就我一個人盯着宓泠看實在是太丟臉了，連忙把眼珠子拽回來，盯着地面，手忙腳亂地脫衣服，然後照着晨易他們的動作把潛水服套上。

再假裝若無其事地抬頭，那邊一群人已經都換好了衣服。不過潛水服這種相當貼身的東西——我瞟了一眼宓泠那邊，那身材，簡直和沒穿的時候沒太大區別。不過穿了潛水服后，我們又把原來的探險裝備穿了回去，並且還在外面套了一件救生衣。

嘛，反正等會兒下水還不是要脫掉。我有些不着邊際的想着，灰溜溜地跟着坐到船上。我第一次穿這東西，雖然是質量很高的牌子，鬆緊度很好，但我就是覺得渾身緊繃得難受，特別是一坐下，更是整個背脊都被拉扯得發僵。這樣比較起來，我更覺得自己慫，因為周圍其他人全是一副沒事人的樣子，活動照樣靈活自如。

另三個夥計幫我們把筏子推了下去，我本來還覺得下水有些費勁，因為我們筏子上裝的東西有點多，所以重量有點驚人。但是一下水，我就感到了大自然的力量是多麼超出我們的想像——之前說過，這裏的江水非常湍急，而且兩邊都是垂直的崖壁，水浪翻得很高。這一下水，我就感覺一股巨力立馬拍了上來，直接卷著筏子就往前滑去。

我坐的這個筏子上有五個人，我、阿桑、賀涼生、老力和宓泠。另一邊則是安淳、晨易、馬叔和那個叫老刁的薛傢伙計。但是這人一直到我們快出發才來，我只晃眼看到是個鬚髮濃密的男人，體形有些發福。也沒仔細看樣貌。

這邊筏子已經急速地向著下游滑行，我被甩得東倒西歪，其他人則是緊緊抓住船舷的繩子，一副巋然不動的樣子。看我這幅狼狽的樣子，阿桑叫了聲「小少爺」就甩了一條繩子過來，我連忙抓住，總算是不會被狠狠地砸到船舷上了。另一邊老力和賀涼生拿着船槳在把握筏子的走向，但是顯然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老力是受了傷，這下手臂已經開始微微顫抖，臉色也開始發白，連賀涼生額上也是一層密密的汗珠。

阿桑拉着繩子，壓低身子坐在筏子中部，一邊幫忙穩住船身，一邊負責指路。那個洞穴離灘塗並不遠，只有五百多米的距離，加上江水湍急得厲害，我們幾乎是眨眼間就到了那裏。賀涼生和老力是早就開始把握筏子往崖壁邊上靠，這下，我們一下子撞在了崖壁上，筏子猛地一震，差點直接被掀翻。

我被震得頭昏眼花，回頭一看，卻發現我們之所以沒有被直接掀翻，是因為賀大神人竟然在最後一瞬間抓住了岩壁上一塊突出的岩石，而且更誇張的是，他手指幾乎嵌進了滑溜溜的岩石里，像鋼爪一樣死死地扣住了它。

艹，大人果然真乃神人也！！！

但是，這顯然不是長久之計，就在我愣神的時候，阿桑和老力已經飛快地把登山錐釘進了岩壁里，同時用身體暫時穩住了筏子。

「幾位爺！洞口就在我們前面三米左右的地方！」阿桑一邊繫緊繩子，一邊大聲說道，到也只是勉強蓋住了江水的聲音「洞頂離水面大概是一米三的高度，洞口直徑挺大的，我們可以直接進入！」

所有人都順着他的話看過去，果然在前方不遠處有一個緊貼水面的洞口，準確的說，是個被江水淹沒了大半的岩洞。看來這地方九十月份來才合適，反正南方這邊不會有雪，所以到時候只要水位下降就能暢行無阻。

他們幾個人互相對視一眼，便各自開始準備。我心裏有些嫉妒這樣的默契，雖然並不熟識，但是由於長期的經驗，他們很快就能夠讀懂互相的意思，並且以最高的效率做好份內的事。這並不是一朝一夕的經歷可以養成的。

只見賀涼生放開手來，轉而壓低身體梭到了筏子最前端，然後接過阿桑遞過去的攀岩釘一伸手，直接釘進了筏子上前方的岩石里，然後把一卷繩子掛在腰上，就直接一個挺身，攀住岩壁上的突起，直接翻了上去。他的動作十分靈活，而且流暢迅速，兩三下就爬到了那個岩洞上方，然後單手掛住洞口上方一處石架，用臂力一盪，就進到了洞穴里。

之前他路過那個攀岩釘的時候，就把繩子掛了上去，這下他進入洞穴，沒過多久，便在那頭拉緊了繩子，這下，斜向下釘入的釘子便代替了滑輪的作用，讓繩子一方面不至於在粗糙的岩石上摩擦，一方面也使力道更容易跟上。

老力在這邊拉着繩子，感覺到動靜后，就招呼我們準備解開固定住筏子的結點。同時宓泠一個人抄著船槳，在另一邊幫忙控制筏子的平衡。準備好后，老力便扯動繩子通知賀涼生。這下，我們看到前面的洞口冒出了賀涼生的半個身子——看來洞穴里是有可以落腳的地方的。同時他開始用力把我們往那邊拉，我們則配合解開固定點，宓泠和阿桑也在兩邊通過船槳來調整方向。

靠着這樣的方式，我們花了些時間來到了洞口。洞口呈弧形，在邊緣的地方比較低，我們只能俯下身子才能通過。賀涼生在我們進洞的時候，就貼著洞壁移動到了裏面，我藉著洞口射進來的光線勉強看得清裏面靠近水面的地方有些突出的落腳點，也不知賀涼生是怎麼做到每一步都穩穩噹噹地踩在上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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