贖罪？

許夜嘀咕了一聲，並沒有打斷對方，只是在聽著。

莉莉絲的瞳孔里，映著紅月。

「這也是我，從酋長那裡聽說的，酋長也是從上一任酋長那裡聽說……」

「一個漫長的故事……」

「曾經，在我們信仰的天災之子消失許久后，部落里，出生了一隻黑色的美人魚，那時候，有一位路過的女巫，曾經斷言，這隻黑色的美人魚，將會給我們魚人一族帶來災難。」

「族人們半信半疑，雖說沒對他做什麼，但還是有些介意，因為女巫的一句話，讓那黑色的美人魚，失去了所有的朋友，從此孤零零的長大。」

「等他成年後，他的實力，愈發的可怕，他成了我們美人魚一族的戰士，他帶領我們，開疆闢土。」

「那時候，我們一族的實力蒸蒸日上，我們族人的數量，也達到了一百萬，這是美人魚一族，最鼎盛的時期。」

「直到，那時候的酋長開始眼紅，開始不滿族裡的人都聽黑色美人魚的命令，酋長想起了女巫，想起了那個預言。」

「酋長重新找到了女巫，從女巫那裡，獲得了一份藥水，偷偷給黑色美人魚服下。」

「黑色美人魚的尾巴，開始消失，他長出了雙腿……他變成了類人形態，這對於美人魚來說，是大忌。」

「我們一族，得天獨厚，有著自身的驕傲，而一旦成為類人，就說明，並非是我族人。」

「美人魚們，將他推下了神壇，他的父母被殺死，他的兄弟，被燒死，甚至連他的戰友，也被一同處死。」

「而他的體質，太過特殊，竟然無法被殺死。」

「最後，當時的酋長想了一個辦法，從一位工匠矮人半神的手中，訂製了一口黑色棺材，將黑色美人魚，關在了棺材里，沉到了海底。」

莉莉絲的聲音，蕭索、悲涼。

「試著想一下，在無法破開的棺材里，在海洋的深處，那裡，沒有光明，沒有活動的空間，沒有聲音，沒有任何的生靈，一位強大的存在，永生永世，被困在一口狹小的棺材里，那該是怎樣的絕望。」

許夜一頓，繼而一隻眼睛里，透出了驚駭的神色。

他曾在綠頭骷髏的記憶里，看到那個畫面。

一口沉在海底的棺材。

「難道……」

一個驚世駭俗的想法，自他的腦海里回蕩著。

莉莉絲古怪地看了眼對方的眼睛，點點頭，有些無奈：「沒錯，黑色的美人魚，就是，我們的主，天災之子。」

天災之子！

果然！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是祂成神儀式的一部分吧。」許夜古怪道。

莉莉絲嘆氣點頭：

「是的，一直到，傑克船長的到來，我們才知道，這是祂儀式的一部分，在這部分儀式完成之前，是無法透露的。」

「原本，祂只需要無記憶轉生到信仰祂的族群內，帶領族群，走向巔峰，便能完成儀式。」

「可……」

許夜愣了愣，接了上去：「我的一位長輩，曾經說過一句話，人心的惡，會誕生出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怪物。」

「沒有人，能猜透心靈。」

「你們一族，加大了天災之子的成神難度。」

許夜心想，當時天災之子一定破口大罵，明明幾十年就能完成的簡單的儀式，結果突然變成了地獄難度。

莉莉絲又嘆了一口氣：「是的，我們背叛了祂，祂當年選擇我們，就是因為，我們一族，擁有最美麗的外表和心靈，我們與世無爭，我們只想好好的活下去。」

「但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在遼闊的疆土面前，很多族人，忘記了初心。」

「於是，悲劇就發生了。」

許夜搖頭道：「所以，這是祂對你們一族的懲罰嗎？」

「是也不是，據說，這是儀式的一部分。」莉莉絲抿了抿嘴，「所謂的海葬，就是將我們族人，放置在棺材之中，投入到深海里，就和當年的天災之子一樣，每個月，都需要上百位族人的犧牲，一直到，我們只剩下寥寥數百人。」

「而我，因為體質特殊，能和海洋生靈產生巨大的共鳴，所以必須下葬，實際上，莉莉安只是附帶的，她不需要來救我。」

許夜問道：「祂的儀式，還需要什麼？」

莉莉絲沉思片刻：「我只知道一部分，天災之子新的儀式，需要在海底的棺材里，待夠八千年，需要八千人類的性命，需要八千隻畸變種，還需要，八千我們族人的性命……據說，還有個關鍵的地方，但傑克船長也不知道，只有祂自己知道。」

「嘶——」

聽到這些描述，許夜的嘴巴，倒抽一口冷氣。

他既驚嘆於成神儀式的困難，還有些毛骨悚然，因為莉莉絲提到的條件里，所有的都滿足了。

船底下的數千隻畸變種，竟然是為了天災之子的成神儀式準備的！

但思來想去，也唯有這等存在，才能束縛住如此龐大的畸變種群。

傑克船長的任務，就是捕獲這些畸變種，而後，帶著船上的數千人類，一同沉入海底。

「這簡直是場巨大的災難！一個巨大的陰謀！」

許夜自問，單單那八千年獨自呆在棺材里，就足以讓自己瘋狂，絕對會產生自殺的念頭。

果然，能夠成神的，都不是正常生靈。

現在看來，詛咒筆記里的坐標，就是天災之子沉睡的地方。

但為什麼，要特意標明坐標呢？

而且，祂儀式的最後一步，又是什麼？

莉莉絲的目光，從紅月上收了回來：「所以，這是我們一族的罪，無法逃避，是主對我們的懲罰。」

「為什麼要管這麼多，換個神靈信仰，不就好了嗎？」許夜奇怪道，「那是幾千年前的事情了，管他成不成神，只要讓天災之子，一直關在棺材里就好了，反正他也無可奈何。」

「不，主會影響到我們，影響到我們的性情，影響到我們的思維，就像有一道繩索，套在我們的脖子上，這是我們一族的宿命，我們註定，要為先祖的錯誤埋單。」

莉莉絲面色凄涼。

「我離開的話，會有更多的族人，為此喪命。」

許夜無法理解這種根深蒂固的信仰。

在他看來，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信奉神靈，既然要付出生命，那換一個神靈就得了。

在地球的大夏，神靈這麼多，那些神靈沒有作用的話，普通百姓分分鐘換掉信仰。

人最大的信仰，是自己。

「很感謝你來救我，海葬的時候，你自己離開吧，跟莉莉安說，我會永遠，活在大海里。」

莉莉絲溫柔一笑。

許夜不再勸說，他知道，一時間無法改變對方的信仰，大不了到時候強行帶對方離開就是了。

而今天收穫的信息，也讓他心驚。

自從來到流亡之地，他已經碰到了太多儀式，似乎各種神靈都在準備著。

按照庫斯的話，所有的儀式，在幻境主宰的幻境和夢境里，難度將會降低，恐怕正是如此，自己才會遭遇一連串的儀式。

至於豐收母神，許夜總感覺，對方的目標，是匪爺。

一直呆到守衛再度進來檢查，許夜的眼睛、耳朵和嘴巴，才跟著對方，悄然離開，回到了自己的水牢之中。

天，微微亮。

將這裡發生的事情，通過愛麗絲，告訴了莉莉安幾人，以調整之後的計劃。

確定一切不會暴露后，許夜看著露絲血淋淋的頭顱，嘆息一聲，旋即扯了扯嗓子，一巴掌打在了魚人的腦袋上。

「啊！！！」

庫斯疼得尖叫，淚眼汪汪。

下一刻，似乎明白了許夜的用意，接著大聲喊道：

「救命啊！」

「畸變啊！」

「來魚啊！」

尖銳的嗓音，透過水牢，很快傳到了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