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出現在纖細手臂上的，是一張普通的人皮。

人皮的心臟位置被貫穿，飄在空中。

與此同時，許夜出現在了水池之中，為了保險起見，他早就在水池裏埋下一張人皮，隨時準備應對危險。

「差一點就完蛋了。」

許夜看向自己淌著鮮血的胸口，對方的速度太快，哪怕自己已經及時瞬移，可依舊受傷了。

胸骨有些刺痛，血肉模糊，其中一根手指，已經刺入了心臟位置。

好在，許夜在瞬移的剎那，也微微轉移了匪爺的位置。

「干！」

「把我心臟病都要嚇出來了。」匪爺罵道，「這是什麼鬼東西，竟然含有豐收母神的氣息。」

露絲站在原地，她的內臟如同潮水一般，不斷洶湧，並且開始自我複製，大量的五臟六腑，充斥在水牢裏，空氣里瀰漫着濃濃的腥臭味。

「要命啊，這麼醜陋的怪物！」庫斯尖叫一聲，它躲過了對方的一根大腸的攻擊，但一些排泄物依舊甩到了身上，令它連忙鑽入水中。

這是3級的畸變種。

豐收母神的氣息，讓美人魚的人格不穩定，繼而導致了畸變嗎？

「許小子，攻擊她的本體，就是那美人魚，這些五臟六腑你哪怕砍碎了，還會再度分裂。」匪爺提醒道。

許夜屈指一彈。

剎那間，攜帶着匪爺能量的十根手指，爆射而出，一根根手指超過了子彈的速度，將露絲的本體，釘在了牆壁上。

嗡！

豁然間，許夜聽到了一聲低鳴，聲音來自於那些流淌出來的內臟。

一剎那，他仿若看到了一座高聳入雲的人皮鐵塔，塔尖被雲霧繚繞，似乎坐着一座龐然大物。

各種臉皮、器官，掛在鐵塔上，密密麻麻的，像是掛滿了禮物的聖誕樹。

豐收母神！

許夜開啟了攝魂，強行將自己從這幻境之中拉扯出來。

他身體再度橫移，和剛才掉落在地的人皮，互換了位置，出現在美人魚的一側。

那隻詭異的手臂，並沒有再度出現，恐怕是對方只留了一點氣息，只來得及一擊。

「食物，莉莉安，我好餓。」

露絲看向了許夜，裂開嘴巴，猩紅的舌頭在臉上舔了一圈。

許夜面不改色，在對方攻擊的剎那，身體悄然消失，融進了黑暗之中，下一秒，他出現在露絲的左側。

蹲著。

起身。

陰影潛行在這一刻，帶來了無與倫比的速度，黑色的長刀，凝聚著可怕的能量，從對方的左側肋骨，一直刺入了對方的心臟位置。

沒救了！

在豐收母神氣息出現的一剎那，對方就被徹底剝奪了神智。

否則，還有些許搶救的可能。

好在，豐收母神只出現了數秒鐘，不然許夜一定會扯開嗓子，大喊救命。

四周的五臟六腑，盡皆停止了蠕動，像是遇到了硫酸一般，繼而開始融化，眨眼間就只剩下碎末。

類似於水燒開的聲音，在露絲的身上，呲呲作響，這位年輕的，剛剛選擇了性別的美人魚，身上的血肉在消融。

她艱難的，挪動着身體，看了一眼四周，這才發現，自己的狀態很不對勁。

「莉莉安，我怎麼了……」露絲想要笑一下，但無法扯動自己的臉皮，面部神經壞死了大半。

更何況，她整張臉上的皮膚都消失了。

許夜嘆了口氣，他眼裏滿是無奈，上前扶起對方的身體，輕飄飄的，像是一張紙。

「露絲，你做了什麼？為什麼會惹到豐收母神，祂的力量，直接降臨到你身體里，確切的說，祂影響到了你第二人格，讓你發生了畸變。」

「我……我……」

露絲留下了恐懼和絕望的眼淚，看着自己的手腳開始融化，邊哭泣道：

「我只想幫助你，莉莉安，我只想幫助族人，我不想所有人都變成我不認識的人，我不想自己也變得陌生。」

「我吃下了祖傳的肝部，那是我的先祖，意外獲得的，我想用豐收母神，對抗天災之子。」

「莉莉安，我真的，沒有想要殺你。」

「痛！」

突然，她臉上扭曲了起來，血肉模糊的五官上，一根根血管爆裂。

她的身體已經徹底消融，此時只剩下一顆腦袋。

許夜無奈且無助地看向她，他的眼睛裏，金光流轉：

「露絲，我曾在烏曼市，遇見過輪迴教，他們信奉的是死神，你應該知道死神的，祂說過，生死不過是輪迴，就像是一個環，你只不過，進入了另外一部分。」

露絲的眼睛亮了起來：「莉莉安，我們還會遇見嗎？」

許夜肯定道：「會的。」

露絲眼裏閃爍著新的希望，她似乎看到了天堂，看到了光明，看到了生的盡頭的死亡，看到了死亡盡頭的生命。

她直勾勾的看着「莉莉安」，直到瞳孔徹底的失去了焦距。

許夜結束了她的痛苦。

「信仰的力量，既恐怖，但同時，又能帶來慰藉。」

許夜沒有對露絲進行攝魂，一來，只想讓對方的靈魂得以安息。

二來，他害怕對方身上，還殘留着豐收母神的力量，給自己來個瓮中捉鱉。

「願你有個好夢。」魚人走上岸，對着屍體，微微彎腰。

「接下來要怎麼做，發生了畸變，一定瞞不住的。」

許夜道：「趁現在還沒有人發現，我先去找莉莉絲。」

他來不及處理傷口。

露絲的畸變，是意外情況，沒在他的計劃之內，他只能現在就出去，否則新來的守衛，不一定能讓自己離開。

至於豐收母神的事情，只能先擱置在腦後。

……

今夜，紅月隱沒。

美人魚一族，因為數量稀少，所以居住密度並不大，因為有着特殊的鎖鏈壓制莉莉安的能力，這裏的防備，相對鬆懈了許多。

1號水牢。

許夜並沒有戴上紅蓋頭，這裏的水牢，似乎能夠阻止靈體進入。

他沒有進入。

趁著門口強壯的美人魚，打開禁錮，進去查看的時候，許夜讓自己的一隻眼睛、耳朵和嘴巴，悄無聲息的跟在對方的身後，溜了進去。

水牢裏，依舊昏暗，只有一顆碩大的夜明珠，閃耀着溫和的光芒。

等守衛離開后，許夜的眼睛貼在石頭上，看向了那被鎖住雙手的美人魚——莉莉絲。

水藍色的長發，和莉莉安完全不一樣的鵝蛋臉，小鹿一樣無辜濕噠噠的眼睛，略帶憂鬱的氣質。

莉莉絲坐在水池中央的一塊岩石上，紅潤的月光落在她的五官上，美得不像是真的。

「好美！」

許夜的嘴巴，下意識發出了聲音。

那是一種不容褻瀆的美麗，像是仙人。

如果說，李芸遙的美麗，帶着倔強和高冷，神川生水的美麗，帶着疏遠和驕傲，那麼，莉莉絲就是溫柔卻令人憐憫。

「誰在說話？」莉莉絲循着聲音，看到了自己坐着的岩石一側，三個臉部器官，正詭異的飄浮着，觸手划著。

櫻桃小嘴微張。

「你是？」

她壓低了聲音，水藍色的尾巴，微微顫抖了一下，但很快，按捺下心中的不安。

卻見那張嘴巴走了出來，巴拉巴拉開口：「莉莉絲，你可以叫我許先生……」

許夜將莉莉安的事情以及計劃，和對方直接道出。

莉莉絲沉默的聽完，嘆口氣：「莉莉安還是這麼冒險，酋長是序列4，一尊古聖，我們逃出去的風險太大了。」

「所以，我們選擇在海葬入海的時候，我可以打開你的鎖鏈，將禁錮你的力量摧毀，到時候我們再逃離。」

「不，逃不走的。」

「我們放棄吧。」

莉莉絲哀嘆一聲，「許先生，我很感謝你來拯救我，請你帶着莉莉安走吧，這裏的事情，比莉莉安想的還複雜。」

許夜困惑的看着對方。

在他看來，這件事情，並不複雜。

自己沒必要和酋長接觸，只要海葬后逃走就行了。

看這樣子，還有隱情。

莉莉絲露出苦笑：「莉莉安，以及大部分的族人，都不知道，恐怕只有酋長知道。」

「我們信奉天災之子，但同時，我們也背叛了祂。」

「我們是被祂祝福的一族，但同時，我們也是被詛咒的一族。」

「我們，無處可逃。」

「我們，只是在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