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來了。」
孟城飛象徵性地拍了拍褲腿,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拉過椅子,重新坐好。
他的嘴角上翹,但眼眸卻愈發的冰冷。
他就這樣看着眾人,默默的,像是在靈堂里注視着黑白照片上的人。
坐在他對面的顧慕寒緊皺眉頭,因為這不像是他認識的孟城飛,尤其是,對方眼裏的冷漠,連他這個序列6,都為之一顫。
「老孟,你在說什麼?」
他忍住心中的一絲猜想,忍住一個不好的念頭,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顧暮寒,我知道你這次回來,是為了接替總隊長的位置,但老實說,以你的能力,還不足以勝任。」
「你和我一樣,都想改變些什麼,但可惜,我們都無法做到。」
顧暮寒眉頭緊鎖。
韓希公爵深吸一口氣:「孟城飛,不要在這裏妖言惑眾了,你的情緒,已經出現了巨大的問題,承兄,讓你的人離開吧。」
承天命淡淡點頭。
他的臉上,到現在為止,甚至沒起一絲波瀾。
他正要開口,突然,他注意到了孟城飛臉上嘲諷似的笑容。
而與此同時,一道詭異的極點的波動,從他的思維感知里出現。
「這是!」
剎那之間,承天命猛的站了起來,原本平靜的面色,在這一刻,發生了駭人的變化,彷彿看到了某種大恐怖。
「祂!」
許夜心底驚呼一聲。
孟城飛作為暗墮之主的主教,是第一個感受到祂的降臨。
緊接着,是匪爺,也立刻察覺到了。
而承天命在感知到某種不可名狀存在的同時,許夜也察覺到了。
那是一股玄而又玄的力量,那是令人畏懼的存在,那是不可描述不可名狀難以用語言去形容的……東西?人?生靈?或者其他。
在感知的一剎那,許夜全身驚顫。
「赤龍前輩,您怎麼了?」
「您身體還好嗎?」
眾人一驚,連忙上前關心,而一旁的顧暮寒,連忙扶住了總隊長,卻是驚駭的發現,總隊長的身體,在小幅度的顫抖。
那是,驚懼?
這怎麼可能!
顧暮寒沒有顧及其他人,在穩定了下情緒后,他蒼老的眼神里,迸發出了駭人的光芒,不可思議地盯着孟城飛,一字一句道:
「原來,你才是在幕後策劃一切的人。」
「原來,你才是新的黑桃a主教。」
「原來,是你!怎麼可能會是你?」
四下,寂靜,針落可聞。
諸位白銀貴族們,先是一愣,旋即像是想到了什麼,一個個豁然轉頭,看向孟城飛。
孟城飛沉默了數十秒,眼裏帶着笑意道:
「為什麼不能是我?」
「最有可能的,就是我啊?」
「十年前的第九小隊,被永恆教廷黑桃一脈所殺,但因為那枚安撫人格的果實,我們的消息,被韓希公爵您給泄露了。」
「所以,我有很充足的動機啊,再加上,你們難道不奇怪,為什麼我能在猩紅之眼的吞噬下,還堅持了十年嗎?」
「雖然,我動用了一點點手腳,做了一點引導,但你們也太愚蠢了。」
「很抱歉,給了你們一點驚嚇,我就是黑桃a主教。」
顧暮寒厲聲道:「孟城飛,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是瘋了嗎?總隊長,他應該是被副人格污染了,我強烈要求他立刻去接受心理治療。」
忽然,這一刻,顧暮寒的聲音,戛然而止,像是有人戳破了他的氣管。
他,感受到了祂的存在。
臉上的表情,充滿了驚恐,聲音喃喃:「這怎麼可能?」
「刷刷刷!」
所有的貴族,立刻站了起來,躲在了一個安全區,龐大的會議室內,無數槍口從牆壁里、天花板里探了出來,瞄準了孟城飛的方向。
然而,眾人卻發現,等他們要離開的時候,這片空間彷彿被禁錮了一般,大門紋絲不動。
「孟城飛,你到底想要做什麼?」韓希公爵陡然拔高了聲音,「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叛變的行為!」
聞言,孟城飛轉動椅子的方向,翹著二郎腿,深邃的眸子,凝視着韓希公爵。
「我要做什麼?」
「哈哈哈,你問我要做什麼?」
「你們以為,這是我做的嗎?祂的降臨,不是我的選擇,是你們的選擇。」
「總隊長,韓希公爵,還有諸位貴族們……」
「你們不是一直想要知道,祂降臨的載體是什麼嗎?」
「趙闊那邊的信息,確實我給他的錯誤信息,那嬰兒沒有任何的問題,祂降臨的載體,是人性,是人心,是你們心中的惡。」
承天命動容,旋即,臉上露出一絲哀愁,聲音里是化不開的悲哀:「小孟,你以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的舉動,引來外來的文明,會對我們的世界,帶來怎樣的後果。」
「我這麼做?」孟城飛露出和煦的笑容,「那我要怎麼做,如果是你,是你們,要怎麼做?」
「我給過你們機會,真的,給過好多次機會。」
「十年前,我就發現了不對勁,總隊長,我去求過你,希望你能徹查此事,但你以受傷為由,拒不見我。」
「我不得已,接受了猩紅之眼,成為猩紅之眼的祭品,我以為我能憑藉着這特殊的身份,找到當年的真相,但所有人都在阻止我。」
「我能怎麼辦?」
「後來,陳博士找到了我,那本遺失的永恆聖冊,就在他的手裏。」
孟城飛揚了揚手裏的小紅書,輕輕笑着。
「所以,我繼承了祂的旨意,我帶着整個第九小隊,成了復仇者,成了新的永恆教廷黑桃一脈,我一方面,製造污染事件,佈置儀式,另一方面,對原本殘留的黑桃一脈,進行狙殺,當然還有部分貴族。」
「你這是反人類!」一位面目頗為儒雅的貴族質問出聲。
孟城飛輕輕掃了他一眼:「杜維公爵,你掌控著浮空城和曙光塔之間的所有藥物渠道,為了利益,你聯合韓麗女士,利用污水處理廠,製造了大規模的重金屬中毒和癌症。」
「你們聯合,收割了那些流民的存款,榨乾了他們的一切。」
「這就好比,龍王賣傘,雨怎麼可能會停呢?」
「嘿。」
他笑了一聲,輕鬆卻詭異。
「當然,我知道的更多,這並非簡單的一次事件,後面涉及到的,也並非只是韓麗女士和杜維公爵。」
「你們在收割流民資產的同時,也在收割着他們的生命,企圖用這種方式,讓夜靈市多出大量的居住名額,這樣,就可以淘汰掉一些年老的身體弱小的流民,進而將空出來的資格,賣給外面的人,在獲取利益的同時,進行一次大換血。」
「這樣的措施,你們早就不是第一次實行,其他城市,每二十年,都會進行一次。」
眾人沉默。
許夜聽得心驚,聽得背後發寒。
他第一次見識到了,什麼才是真正的,人命如草芥。
那些流民們,在貴族的眼中,只是單純的生產工具,只是一株株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