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一大早，吃過早餐，方衛國帶著方家子孫，提著厚禮，先去了和方爺爺老兩口最有交情的趙爺爺家。

林麥曾經和方卓越一起拜訪過趙爺爺和趙奶奶。

那還是她第一次來京城，找中央電視台播放當時還沒改名的優妮可服飾的第一支廣告時，方爺爺和方奶奶讓他們遇到為難事找趙爺爺幫忙。

雖然那次沒有什麼為難事需要趙爺爺幫忙，但他倆還是拜訪了趙爺爺老兩口。

這次再去趙爺爺家，趙爺爺老兩口居然還記得她，不僅認出她來，還叫出她的名字。

老兩口看見方卓然兄弟兩個尤為高興，拉著他們說個不停。

抱怨方卓然都調到京城工作了，卻一直不來看他們。

方卓然解釋說他工作太忙了，沒時間。

不過他保證，一有時間，絕對會來看望他們。

這次過年，趙爺爺的子孫也都在家，人口也不少。

兩家是世交，子孫大多一起長大，還是很有情分的。

兩家人聊天聊得火熱。

就連林麥都被幾個趙家的媳婦給圍住，傳授她育兒經。

儘管如此，林麥一大票人在趙爺爺家也只待了將近一個小時，就在方衛國的帶領下起身告辭。

趙爺爺一家大小非要留他們吃了午飯再走，可方衛國堅決婉拒了。

他們人口這麼多，吃個午飯都得擺好幾桌，太給主人家添麻煩了。

雖然趙家不嫌棄，可他們得有自知之明。

在去第二家拜年的路上，林麥十分八卦地向方卓越打聽。

剛才在趙爺爺家拉著他聊天的那個漂亮女孩是誰，她是不是看上他了？

方卓越一臉正色道：「那個女孩是趙爺爺的孫女趙倩如，小嫂子，你可別亂猜，她怎麼可能會看上我？」

林麥心想，趙倩如看方卓越的目光那麼亮，說她對他沒意思，她第一個就不信。

可是方卓越不承認，她也不會為這點小事和他爭論不休。

林麥一票人去的第二家是霍爺爺家。

霍爺爺和方爺爺有著過命交情。

當年抗戰時，霍爺爺的部隊因為漢奸出賣，被敵人團團圍住，突不了圍。

是方爺爺帶著手下十幾個游擊隊員，聲東擊西，這才讓霍爺爺等人有機會撤退，兩家因此也是世交。

方靜嫻的女兒許夢和霍爺爺的孫女霍雪梅因為長輩的關係，成了好閨蜜。

霍雪梅一見方嫻靜的面就問：「方阿姨，夢夢還在美國留學嗎，我給她寫信她也不怎麼回。」

方嫻靜的目光有點躲閃：「夢夢的學業有點忙，可能沒那麼多時間給你回信。」

霍雪梅理解地點了點頭：「夢夢已經出國留學兩年了吧，快回國了吧。」

公費留學一般都是一年期限，很少兩年的。

能夠公費留學兩年的，全都是精英。

可是公費一年的卻是有不少水分的，這些人裡面就有一小部分是憑著背景和關係出的國，並非因為優秀。

只不過利用國家的資源，出國鍍個金，回來謀取個好工作，好前途而已。

許夢就是這類人。

她的同類人去國外一趟，一般都能鍍完金回來。

唯獨她在國外呆了兩年還沒能鍍到一層金。

國外不是每所大學都要求嚴格，很難拿到進修證書的。

一些野雞大學，或者很普通的大學鍍金還是很容易的。

那些靠著不正規手段公費留學的，幾乎全跑到這兩類大學去鍍金。

如果在這類大學都鍍不了金，那就差到無藥可救。

霍雪梅的無心之話，差點讓方嫻靜下不了台。

許夢不可能是精英，可是留了兩年學，還沒鍍上層金，這不是在說明她很差勁嗎？

方嫻靜一時都不知該怎麼回答霍雪梅的話。

還是霍奶奶發現不對勁，岔開了話題，才解救了方靜嫻。

很快就到了初四。

下午跟著大部隊拜年回來，林麥連晚飯也沒顧得上吃，把兩個孩子交給方奶奶，就隻身開車去了醫院，和白爸爸匯合，一起走形式。

白爸爸已經等在醫院門口，見林麥又是奶粉又是點心，又是麥乳精，還有冬天難見的水果。

他皺了皺眉：「你這孩子咋這麼實心眼，咱們只是走形式，你還帶這麼多好東西！

就只帶一罐麥乳精，幾斤點心就可以了。

就憑你大姐的婆婆老算計你大姐和姐夫，就不配喝我們的奶粉，吃我們的水果。」

林麥聽話地把奶粉水果放進了車裡，只拎著點心和白爸爸一起往住院部走去，問：「哥和二姐都沒來？」

「都說了只不過是走形式，帶他們來幹嘛，給楊家長臉？

你是嫁出去的閨女，你姐婆婆病了，你不能不走個過場，不然外人會說三道四。

我知道你不在乎別人指指點點，但是能落個好名聲，為啥非頂個壞名聲？

不是考慮到這一點，我也不會讓你跟我一起走過場。」

林麥咧嘴笑了笑。

父女倆到了住院部，向前台打聽了楊媽的病房號碼，就直奔而去。

還沒走到病房跟前，就見楊爸一個大男人在跟人嚼是非，說得唾沫星子到處飛。

「你們評評理，我大兒子有兩間門面，大媳婦又在銀行工作，家裡條件那麼好。

可他弟弟兩口子連工作都沒有，飯都要吃不上，讓他兩口子分一間門面給他弟弟弟媳這不是應該的嗎。

我大兒子大兒媳不僅不分一間門面給他弟弟弟媳，現在做得更過分。

他親媽住院，他們連醫藥費都不出，真是太不孝了！」

白爸爸當場就懟道：「你老伴不是因為你小兒子小兒媳才住院的嗎。

這醫藥費怎麼也該你小兒子小兒媳出吧，怎麼找我女婿和我女兒要？

你們做父母的能再偏心一點嗎？」

楊爸因為背對著白爸爸父女倆，並不知道他們來了。

聽到白爸爸的聲音，嚇得臉都白了。

他僵硬地轉過身來，訕訕地叫了一聲：「親家！」

「別叫我親家，我高攀不起！」白爸爸沉著臉，繼續懟道：「當初我大閨女剛嫁到你家時，他夫妻兩個的工資獎金全都上交給了你老伴。

可是等到我女婿生病住院要錢時，你夫妻倆一分都不給，還是我出的錢給我女婿做的手術。

這些你難道都忘了嗎？

你們還好意思找我女兒女婿要醫藥費，你哪來的臉！

你也少打你女婿那兩個門面。

你女婿有租門面的本錢，全都是跟我借的。

你想找我閨女女婿要一間門面給你小兒子小兒媳，那不是間接占我的便宜嗎？

我可以幫我女婿和我閨女，難道還要幫你們整個楊家，特別是你那對好吃懶做的小兒子和小兒媳？」

其實楊勝夫妻兩個並不懶，只是愛佔便宜外加好面子。

讓他們租店當個體戶他們還能接受，可是當擺攤的小攤販，他們拉不下這個面子。

畢竟現在已經1985了，改革開放好幾年了，老百姓漸漸接受了個體戶，但是小攤販還是很看不起的。

楊勝兩口子因此才會一直慫恿楊媽幫他們從楊進夫妻手裡要一個門面過來。

既能白得一個門面，又不用風吹雨淋地當小吃攤販。

白爸爸那麼說，只是故意敗壞楊勝夫妻兩個的名聲而已。

誰叫楊爸敗壞他大女婿和大閨女的名聲！

敗壞楊勝夫妻倆的名聲，白爸爸毫無心理負擔，他們兩個並不是無辜之人。

林麥和白爸爸一唱一和：「爸，人家不仁，我們不能不義，該有的禮數還是得有，趕緊進病房去探望病人吧。」

白爸爸該說的都說了，再說下去就成了喋喋不休，影響效果，因此和林麥一起進了病房。

楊媽口眼歪斜，流著口水躺在床上，情況一看就很不好。

她的床前空蕩蕩的沒一個人照料。

林麥在心裡冷笑，楊媽這一生為了她的小兒子小兒媳，衝鋒陷陣。

她為了她寶貝小兒子兩口子落得如此地步，她的小兒子小兒媳卻不來照顧他，真是諷刺！

父女倆把東西放在床頭柜上。

白爸爸走形式地安慰了楊媽幾句，帶著林麥就想走。

楊媽因為大面積腦梗，而說話含糊，咿咿呀呀地叫著林麥。

告訴她，她想尿尿，讓她用尿壺給她端個尿，她偏癱了，不能自己起來尿尿。

白家父女兩個全都用古怪的眼神看著楊媽。

這個老女人哪裡來的勇氣，讓林麥給她端尿！

她自己的小兒子小兒媳還有她男人都死了嗎？

即便她小兒子小兒媳和男人全都死了，林麥也不會給她端尿，她配嗎！

父女倆走出病房，白爸爸嘲諷地對楊爸道：「你老伴要尿尿，你還在這裡搬弄是非，你趕緊進去服侍你老伴。」

楊爸惱羞成怒，卻不敢發火。

他比他老伴兒頭腦清醒，知道有錢有權的人，不是他們這種普通小老百姓得罪得起的。

他趕緊進了病房，噁心反胃的服侍楊媽尿尿。

病房裡傳來他不耐煩的斥罵聲：「明知道偏癱了，躺在床上要人服侍，還喝那麼多水。

你自己說說，這一天下來，你已經讓我給你端了幾次尿了！」

楊媽委出巴拉的，含糊不清地辯解，說她沒有喝水，全都是藥水產生的尿，她每天吊藥水都要吊好幾大瓶。

林麥聽著她可憐巴巴的語氣，不僅不同情，而且還有點想笑。

這可真是搬起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想要假自殺，逼迫大兒子兩口子讓出一個門面給她小兒子小兒媳。

目的沒有達成，反而把自己變成了活死人。

除非偏癱好了，否則，她剩下的人生只餘下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