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麥脫口就問:「你們怎麼會回江城?實在是太意外了!」
上次和陳封通話,他根本就沒有提到過他夫妻兩會回江城。
陳封含笑接過林麥手裏的東西:「香港的事情解決了,我們當然想回家過年咯,所以就回來了。」
這是林麥第二次聽到陳封香港有事。
第一次是她回到江城總公司,遇見趙亮。
趙亮跟她說,陳封在香港有事給絆住了,一時回不了江城。
林麥猜,一定是陳封的私事。
如果是公事,他早就告訴自己了。
既然是人家的私事,林麥自然不會過問。
她問:「你們今年在江城過年啊。」
「不是。」陳封答道,「子晴想要回廣州過年,又想見你一面。
我們就先回了江城,等和你見了面,明天或者後天,就飛廣州和她父母兄嫂一起過年。」
林麥看了一眼柯子晴圓滾滾的大肚子,挽着她的胳膊往屋裏走。
忍不住嗔道:「讓我怎麼說你好?
肚子都這麼大了,還這麼任性,到處亂跑。
等你以後生了孩子,坐完月子,跟我有多少面見不得,非要現在飛到江城跟我見面。
下次不許了!」
柯子晴嘻嘻笑着,保證沒下次。
她看見陳封把林麥給的東西交給保姆,道:「你還怕我沒有雞蛋和雞吃?
陳封天天讓保姆給我不是燉雞湯就是燉鴿子湯,反正各種補湯。
你看我都肥了一圈,你還送這些給我吃!」
林麥仔細地看了看她:「還好,我沒看出你胖。」
其實柯子晴確實胖了,不過只胖了一點點。
林麥不能說她胖,怕她不好好吃飯。
林麥道:「我不僅帶了雞蛋和老母雞,還帶了草莓。」
柯子晴聽說有草莓吃,高興得不得了,當即吩咐保姆把草莓洗了給她吃。
陳封忙叮囑保姆,一定要用溫水洗草莓。
用冷水洗,他怕柯子晴吃了會拉肚子。
孕婦可不能拉肚子,有可能會影響肚子裏的胎兒。
林麥見陳封如此體貼,不由抿嘴而笑。
三個人進了屋,在沙發上坐下。
林麥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柯子晴挺得老高的大肚子:「肚子都這麼大了,孩子快生了吧。」
「嗯!」柯子晴也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開心道,「三月份就是預產期,再堅持幾個月就能卸貨了。」
兩個女人在閑聊時,陳封在一旁默默地削了一個蘋果遞給柯子晴吃。
恰好保姆也洗好了草莓,端到了茶几上。
柯子晴把陳封給她削的蘋果轉手就給了林麥,她則愉快地吃起了草莓。
這時,客廳的電話突然響了,陳封拿起來接聽。
電話里傳出一句慌張的聲音:「陳總,不好了!」
林麥一聽,就知道是駐守香港那邊的員工打來的電話。
陳封只接聽了兩句,就臉色微變,但很快就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可是一隻手卻下意識地捂著聽筒,似乎很怕聽筒里的聲音傳出來,叫身邊的人聽到。
林麥雖然已經聽不清從聽筒里傳出的聲音,但陳封那稍縱即逝的臉色微變她卻是看在眼裏的。
既然陳封捂著聽筒,不想讓她知道,那她就暫且假裝不知吧。
她繼續啃蘋果。
埋頭吃草莓的柯子晴在百忙之中抬起頭來問陳封:「香港打來的?」
陳封點了點頭。
柯子晴往嘴裏塞了一顆草莓:「什麼事啊,電話都打這裏來了。
該不是你手下那幫兄弟片刻都離不開你吧。
你才一走,他們就這也搞不定,那也搞不定。
是有什麼大事要你解決?」
陳封輕描淡寫道:「已經在電話里解決了。」
柯子晴聞言,放心地接着吃草莓。
林麥啃完蘋果,就告辭離開。
柯子晴拉着她的手不許她走:「我都讓保姆阿姨煨了雞湯了,你喝了雞湯再走。」
林麥抬手看了一下表,為難道:「不行啊,我現在有事要出門。」
柯子晴叮囑道:「那你辦完事路過我家時,一定要進來喝一碗雞湯。」
林麥應了聲好,柯子晴才放她走了。
從陳封家出來,林麥打車去了汪市長的辦公室。
這次門衛大叔不僅不阻攔,而且還對她畢恭畢敬。
林麥一走進市政府大樓,門衛大叔就激動地壓低嗓門給汪市長打了個電話,告訴他,林麥來了。
汪市長連忙把自己收拾了一番,他不想讓林麥看到他心急如焚的樣子。
怕她暗地裏笑話他,更怕她知道勢弱的是他,從而牢牢掌握主動權,那他就更被動了。
林麥走進辦公室時,汪市長已經衣冠楚楚了,臉上也沒了焦慮之色,顯得十分從容。
見了林麥,他十分熱情地請她坐。
秘書第一時間上了茶。
汪市長笑眯眯地旁敲側擊:「林總這兩天去了哪裏,我都找不到你的人影。」
林麥笑笑:「沒去哪裏,只是處理了一點私人上的事情。」
她這回答,既沒有說謊,還給汪市長以遐想的空間。
至於他想偏了,想成什麼樣,都跟她無關。
汪市長聽了她這話說的含糊,更加懷疑她這兩天去了星城。
他乾笑了兩聲:「我這次找你,是想把輕工廠欠你的工程款給付了。」
說罷,遞過一張支票給林麥。
林麥拿起那張支票看了看,金額沒錯。
她淺笑着譏諷道:「輕工廠還是有錢付工程款嘛,何必婆婆媽媽就是不肯給呢,到頭來還不是要給!」
汪市長趁機表功:「你以為這筆錢是輕工廠出的,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是我跟上級打報告,說好話,上級才批了錢,付了你這筆工程款。」
林麥很誠懇地道了謝,心裏卻不以為然。
這幾個領導,不是被她逼得走投無路,他們是絕對不會替輕工廠出這一筆工程款的。
林麥感慨道:「還是國營單位好啊,是政府的親兒子。
國營單位有難,政府爸爸一定會給他擺平。
我們民營企業可就可憐嘍,每一步都得靠自己。」
汪市長聽得懂她話里隱藏的意思,臉上有點尷尬。
他陪着笑道:「林總,你看,幾十萬的工程款你也拿到了,你能不能別把企業遷到星城去?」
林麥沉思了很久,一副為難的表情:「我已經和那個姓元的港商簽了合同,如果毀約的話,我得賠付人家違約金。」
那個港商是她和陳封一起安排的,人早就已經回香港了。
林麥想怎麼編故事,還不是憑她一張嘴。
這年頭,香港還沒回歸,汪市長想派人調查那個假港商的底細可沒那麼容易。
更何況陳封還做了萬全的準備,汪市長就更不可能查出點不對勁。
死無對證的事,汪市長能把她怎樣?
汪市長一時目瞪口呆,他早忘了元姓港商那天在酒桌上就已經和林麥達成了協議。
休麥提違約金,這不是在暗示讓他把違約金給付了吧。
如果不付,她還是會把企業搬到星城去的吧。
汪市長在心裏暗暗叫苦不迭,再次深深地後悔,那天在飯桌上就應該答應付工程款給林麥的。
真要那麼做了,哪有現在這麼多麻煩。
他小心翼翼地問:「這筆違約金是多少錢?」
林麥伸出一根手指:「不多,也就幾十萬塊錢。」
幾十萬還不多!
汪市長無語問青天。
你有錢,你是土豪,幾十萬塊錢你不放在眼裏,可是讓我掏我卻掏不出來。
汪市長十分艱澀地把目前市裏財政緊張一事告訴了林麥。
愁眉苦臉道:「幾十萬塊錢市政府真的拿不出來。」
林麥沉默了片刻,十分善解人意道:「既然市政府拿不出來,那我就自己掏腰包吧。」
她誰都敢敲上一筆,可政府的錢她不敢也不能敲。
一分錢都不能敲。
政府的錢那是要用在老百姓頭上的,她敲一分走,老百姓就少了一分。
林麥雖然愛錢,但是君子愛錢取之有道。
這種錢她是絕對不會要的,更何況她又不缺錢,她只是想嚇唬一下汪市長而已。
目的達到了,她自然見好就收,還能賣汪市長一個人情。
汪市長大喜過望,立刻給她戴了好幾頂大帽子。
說她格局大,懂得體諒政府的難處。
總結起來,意思只有一個,只要不向政府要錢的都是好孩子。
林麥微微一笑,十分謙恭,道:「我這麼做是應該的,是您幫我向上頭要到了工程款,我總得答謝您呢。」
剛才汪市長隱晦地提過,是他幫林麥要來的工程款,那林麥就欠了他人情。
現在林麥用一招自己承擔莫須有的違約金,就還了汪市長的人情。
兩不相欠,汪市長以後就不能拿林麥欠他人情一事,想要拿捏她。
而林麥照樣可以不給他面子,因為不欠他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