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怨恨，我為什麼會被這樣一個女人，當做紀念品一樣生下來……」東方說著。

臉上似乎連憤怒都沒有，只剩下無限的悲涼。

可笑的人生，他一直都很羨慕司徒，無父無母，沒有過往，也不用背負父母的原罪。

單純乾淨的出生，幸福的讓人嫉妒。

「就是說，你，你跟霍斯域是兄弟……」

沈籬極力控制自己，卻仍然沒有控制住，包紮一半的手絹掉到地上。

東方的鮮血沾到白色手絹上，格外的刺眼。

好像有什麼東西壓到她胸口，沈籬只覺得呼吸困難起來，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讓自己說出這句話。

她曾經疑惑過，在司徒與東方之間，霍斯域似乎更偏心於東方一點，明明的東方的性格並不太討霍斯域喜歡。

就連管家似乎更加偏心東方一點，司徒隱隱約約也有幾分讓著他。

她想過無數種理由，怎麼也沒想到……理由竟然是這樣的。

他與霍斯域是有血緣關係的親兄弟。

「不是兄弟，只是有血緣關係而己。」東方說著，口吻十分認真，道：「我們倆血型一樣，必要的時候，我可以給主人輸血。」

「你，你們竟然是……兄弟……」沈籬再次說著，眼晴直直的看著東方，聲音都在發抖。

同父異母的親生兄，為什麼要說這麼說。

有一半的血緣關係，不是兄弟是什麼。

她隱約知道，霍家嫡庶之間的差距很大，但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會這麼大。

「不是兄弟，霍家只承認我的血緣，並不承認我的身份，我也不姓霍。」東方糾正沈籬的用詞，道：「主人是獨生子，沒有兄弟姐妹。」

霍家的兄弟姐妹並不是按血緣劃分的，沈籬平民出身也許理解不了，但事實就是這樣。

男人生育能力以及生育時限本來就比女人長，而且現在科技如此發達，把最好年齡的精子保存下來。再找個正常健康的女人生孩子，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也因為這樣，擁有霍家血脈的孩子，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發生意外沒有了重新製造都可以，多一個少一個根本就沒有在意。

以母系身份來劃分是霍家的重要原則，霍家沒有庶子，因為不被家族承認的孩子根本就不姓霍。

「我，明白了……」沈籬喃喃自語的說著。

她整個人好像剛才從北極回來，從裡到外，從上到下都被灌滿了冰，把她整個凍住。

無法思考，無法行動，整個人就像冰人那樣凍在那裡。

早上安姐會那樣說，並不是因為東方做了什麼，而是從出生那一刻起，東方身上就背負著原罪。

父系的血脈不但沒有給他帶來絲毫異處，反而成了被岐視的理由。

而且所有的人，都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

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能把血緣人倫都切斷，而且把所有的人都洗腦認為這是正常的。

霍家……太可怕了。

「我帶你來這裡，跟你說這些話，其實有些對不起主人。」東方突然說著，抬起受傷的手，傷口仍然在流著血，他舔了舔。

這樣的小傷，對他來說，舔一舔就好了，根本就不需要包紮。

從小到大，或者說他能活到現在，流出去的血，是他全身血量的好幾十倍。

很多時候，他都會忍不住想，他為什麼要活著。

不該出生的人，為什麼要活下來，他的人生到底有什麼意義。

「我，懂……」沈籬艱難的說著，冰塊把她的喉嚨塞滿，讓她幾乎說不出話來。

大腦好像完全停擺了一樣，看著東方悲傷的臉，她的眼淚落了下來。

無聲無息的眼淚，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不知道是在為東方悲傷，還是為了自己的將來……

「我不想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事情的再次發生，我更不想你成為墓墳里那種蠢女人。」東方說著，又道：「不要讓你的孩子，像我這樣背負著原罪出生，更不要像這樣女人一樣，被自己生養的孩子恨一輩子。」

這是他帶沈籬過來的根本目的，再沒什麼比親眼看到的事情更有衝擊力。

當然他這樣做是有些對不起霍斯域，這本不是他該管的事情。

但是沈籬……他不想她如此的不幸。

「謝謝你。」沈籬說著，努力控制著自己的眼淚，卻怎麼都止不住。

她明白東方的用意，也就因為明白，她才會覺得如此傷心。

她與霍斯域……沒有將來。

人就是這樣，在愉快的環境中，很容易覺得自己是幸福的。

其實只是把煩惱拋開不想而己，從來都存在，一直都存在。

「別再哭了。」東方突然說著，好像故意的一般，別過臉去。

他不喜歡看到女人哭，尤其是不想看到沈籬哭。

他一直覺得，她應該生活的更快樂一點。

手絹掉到地上，沈籬下意識的用手背擦著眼淚。只是說著：「謝謝你……」

東方用這種方式提醒她，再沒什麼比這個更加印象深刻的。

「走吧，我不喜歡這裡。」東方說著，卻不自覺得低頭看向墓碑。

不喜歡這裡，恨死這裡了，但只要他上島了，他還是會來。

真奇怪，明明理智上不想的，他卻好像控制不住自己一般。

愛與恨，就好像永遠糾纏在一起的連體嬰兒，怎麼都分不開。

「嗯。」沈籬點點頭，努力擦著眼淚。

哭一場也挺好的，哭泣也是一種發泄，現在哭出來，總好比以後哭。

東方轉身回去，沈籬慢一步跟上。兩個人的腳步都沉重的，沒人說話，都不知道要說什麼。

上車回去，東方依然速度平穩的開車，眼晴直視著前方。

沈籬則是偏頭看向窗外，卻不是在看風景，而是在發獃，對於眼前的美景，完全無視狀態。

直到車子快駛到別墅門前，只見迎面一輛幾乎同樣的林肯車迎面駛來。

兩輛車幾乎同時停下來，成抵牛狀態的停車方式讓沈籬嚇了一大跳，不管是他們的車子，還是對方的車子，只要多向前一點點就肯定要撞上了。

「呵~~」東方冷笑一聲，開門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