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承武打著赤腳走進囚室,就覺得路面的水泥地比外面的瓷磚地還要冰涼幾分。
這是種透徹心扉的的刺骨感覺,彷彿無數只螞蟻在撕咬腳底板。
忽然,身後傳來「砰」的一聲巨響,回頭一看,那個一毛三正在關門,上好鎖后,他又瞥了眼張承武,眼神中流露出一股上位者看待螻蟻的神情,然後才邁著四方步離開。
隨著一陣陣沉重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四周的環境突然變得異常安靜起來。
別說剛才還熱火朝天的號子聲了,就連身後那十幾人的呼吸似乎都跟著消失了。
「喂,新犯子,懂不懂規矩?馬德,屁股對人一點禮貌都不講!」
張承武聞言轉身,就見剛才那個飛踢年輕小伙的瘦猴正叉腰站在木板上,一臉氣勢洶洶的盯著自己瞧,侵略性極強。
他咧嘴一笑,連忙擺手搭話:「不好意思兄弟,頭一回進來,見諒,見諒啊!呵呵!」
聽見這個傢伙是頭一板,正在頂水盆的犯人們全都露出了鄙夷的神情,唯有剛才那名被打的年輕小伙流露出一絲同病相憐的複雜表情。
瘦猴聽見這話,發出一陣誇張的大笑,低聲罵道:「難怪這麼煞筆,原來是生瓜蛋子啊!」
說著,又露出一臉玩味的笑容大聲喝道:「既然是頭一板的新犯子,那就要聽招呼守規矩!知道不?」
「知道兄弟,今晚我睡哪啊?」張承武笑著回應,一點害怕的意思都沒有。
「馬德!」瘦猴立馬就怒了,指著他的鼻子罵道:「嬉皮笑臉的,這裡可不比外面,回答問題要提前喊報告!要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說完,他一甩睡衣袖子,沖隊伍末尾處的年輕小伙命令道:「你,就是你,給新犯子打盆水過來,老子要跟他走走過場。」
小伙不敢怠慢,點頭哈腰湊到廁所蹲坑旁的低矮水管前打了一盆冒著寒氣的涼水。
一路走一路灑的小跑過來,張承武卻不接,而是沖著榻榻米上的瘦猴問道:「兄弟,啥是走過場啊?」
這一下可把瘦猴給問懵了,他是常年遊走在法律界線兩頭的邊緣人,進看守所勞改下監獄那是常事。
懂的規矩可謂是一套接一套,但真要攤開揉碎了談給人聽,立馬就有些詞窮了,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說,從何處說。
支支吾吾半天,最終撓撓腦殼,將問題拋給了端著水的小伙:「你跟新犯子解釋解釋,你這兩天怎麼過來的。」
「呃,知道了。」
小伙扭頭沖張承武道:「新犯子,我第一天過來先是站了半天軍姿,又蹲了三個小時馬步,到了晚上負責守夜....」
他說完,又壓低聲音加了句:「哥們,幸虧你來了,謝謝啊!」
張承武一愣,反問道:「謝我啥?」
小伙會心一笑:「你這麼愣,他們以後就只會欺負你,我自然就解脫了。」
馬德,還真是人心險惡,世風日下,長相如此純良的小夥子居然也這麼鬼。
張承武哭笑不得,依然沒接那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