崗村寧次是一個城府很深沉的人。

自從走馬上任華北方面軍司令官以後，他還沒有發布過比較重大的命令。

基本上，都是參謀部擬定作戰方案，然後他批准執行。

例行公事。走過場。

幾乎可以這麼說，他還沒有形成自己的主見。和之前的多田俊沒有太大區別。

原因何在？

就是他還沒有搞清楚土八路到底要做什麼。

他需要仔細研究后做判斷。

判斷什麼？

土八路的戰略意圖。

就是土八路到底是全面反攻，還是局部反攻？

又或者，只是某個方向的突擊？

他向來都覺得自己很冷靜，很客觀。實事求是。不誇大。不隱瞞。

在統帥華中第11軍的時候，他親自製定的作戰方案，還是非常實務的。用一個軍大約十幾萬人的兵力，壓得近百萬中國軍隊無法動彈。

中國軍隊的第五戰區、第四戰區、第九戰區等，都奈何不了11軍。

這就是戰績。

所以，大本營對他很欣賞。

這次榮升華北方面軍司令官，就沒有任何阻力。也沒有任何競爭對手。

橫山勇、岩松義雄之類的，也都順水推舟。恨不得立刻將他抬舉上去。

但是這個位置不好乾。

剛剛到任，崗村寧次就覺得事情很難搞。

土八路打仗完全沒有章法。

東一榔頭，西一棒子，都不知道土八路到底要做什麼。

有些作戰方案似乎很幼稚。

漏洞百出。

顧此失彼。

完全不像是有組織的指揮。

倒像是一盤散沙。

這是有非常多的例子可以左證的。

以晉省的戰事為例，蒼雲嶺戰鬥尚未完全結束，土八路又在平安縣開闢了新的戰場。

平安縣的戰鬥尚未結束，又在繁縣大打出手。

完全沒有套路。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節奏非常紊亂。

完全沒有章法。

像是小孩子玩過家家，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結果……

到處起火。

到處顧此失彼。

日軍的確難受。但是八路軍應該也不好受。

這樣混亂的打法，對於八路軍來說，也不能很好的發揮全部的戰鬥力。也存在眾多失誤的地方。

崗村寧次最後得出的結論是——

土八路的戰術並不高明。甚至是相當的糟糕。

只是因為前後戰鬥力反差太大，才知道日軍無法適應，才會遭受連續挫敗。

然而……

這個結論很快又被推翻。

因為土八路在冀中、在平西、在保定、在滄州又大打出手。

依然像是亂來。

到處點燃戰火。

日軍疲於奔命。

一連串的戰事下來，日軍損失好幾萬人。

很要命。

土八路的糟糕戰術，卻取得相當明顯的效果。

日軍被土八路的混亂戰術打的完全無法適應。

盲拳打死老師傅啊！

這種亂七八糟的打法，崗村寧次也沒有破解之策。

在沒有摸清楚土八路的戰略目標之前，任何的軍隊調動，都可能給土八路更多的機會。

還不如靜觀其變。

說白了。暫時，還只能被動挨打。

很難受。

但是只能忍著。

「司令官……」

宮野小心翼翼的進來。

先看了看崗村寧次的臉色，發現沒有什麼異常，這才放心。

希望司令官不要發火……

「宮野君，土八路又在哪裡發動了新的進攻？」

「他們攻克了豐寧。」

「有多少兵力？」

「根據豐寧守軍報告，是一個團左右。兩千人。」

「駐守豐寧的是渡邊大隊吧。」

「是的。」

「我記得，渡邊中左曾經用一個大隊的兵力，擊潰兩萬多的中國軍隊……」

「是……」

宮野低著頭，軟綿綿的回應。

是沒錯。渡邊大隊的確非常的能打。渡邊少左也因此晉陞中左。

但是……

他這次遇到的是八路。

八路，和其他的中國軍隊有很大的區別。

說中國軍隊的時候，往往不能包含八路。

為什麼？

因為八路只有三個師！但是有幾十萬人！

渡邊中左戰鬥力超強，能打敗兩個師的其他中國軍隊。但是，打敗兩個團的八路都困難。

這不，被一個團的土八路就收拾了。還是全殲！

就一個團啊！

兵力對比最多二比一。然後渡邊大隊就嗝屁了。

渡邊大隊還是守城！

渡邊大隊還是防禦！

結果還是沒有擋住土八路一個團的攻擊！

荒唐！

偏偏又是事實。

整個戰鬥過程，宮野都知道的很清楚。

土八路不是土八路。

他們上來就是75毫米山炮的瘋狂轟炸。

渡邊大隊傷亡慘重。

向來驍勇的渡邊中左又氣又急，立刻帶領部隊發起反擊。

「八嘎！」

「土八路！死啦死啦的！」

渡邊中左瘋狂怒吼。

從來都是只有他欺負中國軍隊的。什麼時候輪到中國軍隊欺負他了？

他要在野戰中打敗該死的土八路。

結果……

土八路一頓炮擊，就將渡邊中左炸死了。

隨後，殘存的日寇也沒有支撐多久。豐寧最終是被攻克。駐守豐寧的日寇全部被打死。

「我知道了。」

崗村寧次緩緩的說道。

雖然是不好的消息。但是算不上噩耗。

豐寧丟失了，渡邊大隊玉碎了。算不得什麼大事。北平也不會有危險。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癥結所在。

「多倫情況如何？」

「皇軍攻擊遭遇到了一些困難……」

「什麼困難，知道嗎？」

「這個……」

宮野欲言又止。

說真的。他知道一些情況。

他畢竟是參謀長，也負責情報工作。小道消息肯定很多。

搞情報的，都有很多門路。

問題是，小道消息並不是官方通報。如果亂說話，很容易招致不可想象的後果。作為參謀長，他一向謹小慎微。

「這裡只有我一個人。」

「系！」

宮野於是透露了一些消息。

都是關東軍裡面的一些熟人悄悄的告訴他的。消息絕對是真的。但是沒有官方通報。

關東軍航空兵正在持續轟炸多倫。目前已經起飛了五批次飛機。

據說是取得了相當「驕人」的戰績。但是自身也損失了一些飛機。有幾十名飛行員沒有回來。

「嗦嘎……」

崗村寧次緩緩的說道。

前面的戰績什麼的，他不關注。他只關注後面的信息。

關東軍航空兵損失了幾十架飛機。還有幾十個飛行員。

這是很嚴重的損失了。

幾乎和去年的諾門罕戰鬥相當。

然而，多倫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城市，土八路人數也不多。

關東軍航空兵的損失這麼大。說明是遇到了強悍的對手。

當然，這不是崗村寧次最擔心的。

他最擔心的是，關東軍如果要採取軍事行動的話，就無法繼續派兵入關。

甚至，之前已經派遣入關的部隊，都有可能抽調出關。

如此一來，華北地區的日軍兵力，又會被極大的削弱。

這是崗村寧次最不願意看到的。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深深明白這一點。

所以，在日常帶兵打仗的過程中，崗村寧次對部隊抓的很死。

有需要的時候，絕對不會輕易的將下轄的部隊調出去。

如果上級決定要抽調，他也會想辦法阻攔。

即使是關東軍也不行。

「宮野君。」

「系。」

「發動田字作戰吧！」

「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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