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是一國儲君府邸,只有太子才能住進去。
雍國也有東宮,但一直以來都沒有任何人入住。
一般來說,太子都是皇后所出的嫡子,所以曾經,哪怕蕭晏是蕭稷安唯一的皇子,他也沒有被冊立為太子。
魏如黛是舉國上下都知道的皇帝的寵妃,而蕭稷安的髮妻李氏,則一直是個可有可無的皇后,她是個清流大臣之女,家中沒有什麼勢力,既無家世,又無子嗣傍身,一直囿於深宮,毫無存在感。
宮裡人都傳言李氏活不過四十歲,而湘妃,肯定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皇后。
蕭晏學習詩書禮儀,知道自己身為皇子,應該向皇后請安。
李氏是個溫柔的女人,貌美過人,只是的確體弱多病。
她很喜歡孩子,每一次蕭晏來給她請安,她都十分高興,可蕭稷安知道后,卻暗中對蕭晏說,皇後有病,你不必常去,不要讓她將病氣過給你。
李氏曾對似懂非懂的他說,她病死之前,就說服皇帝將魏妹妹扶持為皇后,讓他入住東宮,成為太子。
直到那一次,蕭晏去給李氏請安后,看見蕭稷安偷偷前來,李氏不知為何,忽然將他藏到了屏風後面,還叮囑他不要出聲。
他看見蕭稷安撫摸著李氏的小腹,語氣是他從來沒有聽過的溫和,道:
「琬兒,御醫說我們的孩子是個男孩,等他出生了,朕就冊封他為太子,等他再長大一些,朕一定能治好你的病,我們長生不老,遠離世俗,做一對神仙眷侶。」
李氏的聲音已經氣若遊絲,她似乎瞥了一眼屏風,說道:「陛下,臣妾不想長生不老,而且臣妾這身體,恐怕無福孕育這個孩子,太子是一國之本,晏兒已經九歲了,您應該早些冊立他為太子。」
蕭晏在屏風另一邊,看著這一幕,輕輕地抬起手,想要碰一碰蕭稷安。
李氏的肚子里,有他的弟弟了嗎?
他就要做哥哥啦?
他並不在乎自己能不能被冊立為太子,他只是想,自己還在母妃肚子里的時候,是不是也被父皇這麼溫柔的輕撫過呢?母妃對他那麼冷漠,可父皇,至少他是在乎他的呀。
然後,蕭晏聽見蕭稷安冰冷陰沉的聲音:「那孩子就是個怪物,朕怎會允許他做太子?何況,魏如黛是晉國皇族的人,朕的皇位,只會傳給雍國人,只會給我們的孩子,琬兒,這種話,你以後不必再說。」
蕭晏睜大眼睛,小小的手合成掌,捂到自己的耳朵上,可那聲音已經死死地烙印到自己的腦海里,無論如何都揮之不去,讓他如墜冰窟。
李氏長長的嘆息一聲:「好,陛下息怒,臣妾好好養著身體就是。」
等蕭稷安離開,李氏走到屏風后,看著蕭晏。
「晏兒,你現在看見了,他根本不愛你的母妃,也不愛你。」
蕭晏渾身發冷,顫抖的問:「皇後娘娘,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我希望你能將這件事告訴湘妃。」李氏認真的說。
蕭晏搖了搖頭,回想起魏如黛對自己冷若冰霜的模樣:「不,母妃不會相信我的,何況……也許父皇對你,也是假的呢?」
李氏彎下腰,輕輕地摸了摸蕭晏的發頂,眼神充滿悲哀與憐憫。
「真是個聰明的孩子,你還這麼小,就已經明白了這麼多,可是,你既然說了『也』,證明你心裡其實已經相信我說的了,不是嗎?」
李氏的話,像是鋒利的刀劍刺進他的心裡。
「為什麼……為什麼?」蕭晏還是低聲詢問,琥珀色的眼睛蒙上一層水霧,迷茫與灰暗。
為什麼母妃那麼討厭他?不見他?為什麼平時溫和的父皇,也說自己是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