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意轉身,想要將跪在地上的容太尉扶起來:「三爺爺快坐,跪著做什麼。」
容太后還在氣頭上,攔住她道:「別理這兔崽子,他身體康健著呢,跪三天三夜都沒事兒。」
年過半百,曾執掌大燕軍權的容太尉臉色一陣青白,小聲道:「長姐,我錯了。」
容太后看向明鏡:「愣著做什麼,快拖出去殺了吧,就當哀家沒這個弟弟。」
明鏡無奈的站在原地,沒有動彈:「太后,奴婢打不過太尉。」
太后擼起袖子:「你打不過對吧,來,哀家親自動手。」
容太尉捂住臉,臉色漲紅,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阿姐,小隱錯了。」
「哀家年紀大了,耳朵有點背,你說啥?」容太后一臉迷茫的問。
「長姐,在小輩面前,您就不能給臣弟留點面子嗎。」容太尉悲憤的說。
容太后:「你還有面子呢,你還想在小永寧面前擺長輩架子呢?」
容太尉面露掙扎,掙扎了很久,楚意咳了咳,主動開口:「祖母,意兒之前聽羽林軍中的下屬說,三爺爺年輕時十分威武,百戰百勝,威震三國,為大燕立了很多功勞,你就讓他坐下吧。」
容太后揚著下巴,輕輕地點了點。
容隱終於有了個座位,他小心翼翼的坐在木椅邊緣,只佔一小半屁股,看起來可憐兮兮。
「別搞得一副哀家欺負老人的樣子,你年紀可比哀家小。」容太后眉頭一挑,道。
容太尉看起來年紀比太后還大,實際上剛五十五歲。
他摸了摸自己的滿頭白髮,心想,這都是被他的太后長姐折磨出來的啊。
「哀家想起來了,你年輕時的確辦過幾件人事,要麼怎麼能官居太尉,位列三公呢。」
容太尉:「長姐,臣弟現在做的也是人事兒。」
「那你就該知道,你說外戚誤國,容家就不是外戚?今日小永寧在,哀家就把話放在這兒,小永寧做什麼,哀家都支持,你若再說什麼顧家外戚權盛,先把哀家這個太后斗下去!」
容太后一語中的,讓容太尉沉默下來。
他看了一眼眼前扶自己坐下,明眸皓齒的小公主,心想,要不是馮嘉那貨一直攛掇,他也懶得彈劾顧家,而且,他可從來沒想過反對小公主,這可是他的寶貝孫女!
半晌,容太尉說道:「臣弟明白了。」
楚意在永壽宮陪容太後用飯,容太尉也得到特許作陪。
「唉,今日還要多謝公主......」容太尉看了一眼氣勢洶洶的太后,瑟縮一下脖子,扒了口米飯,沒往下說。
他略蒼老的面容變化著,十分努力的對楚意露出一個自認為很和藹,實際上極其僵硬的笑容:「之前是老臣糊塗,還望公主......和皇后不要見怪。」
這笑容,太后看來直呼面癱,楚意卻道:「不怪不怪,三爺爺這麼和藹可親,永寧怎會怪您呢,而且聽說三爺爺您和外祖私交甚好,志趣相投,三爺爺彈劾顧家,肯定是被奸人蒙蔽了呀。」
小公主一聲又一聲的三爺爺,叫得容隱老臉都紅了。
他以前知道小公主可愛,卻沒想過她軟軟的叫自己三爺爺時會這麼可愛!
跟小公主一比,自己家裡那倆傻乎乎的大孫子算個屁。
容太尉其實一直都很在意永寧公主,但每次看見顧太傅顧平那老傢伙對小公主噓寒問暖,看見顧成蹊那小子給小公主送這送那,他就不屑一顧。
哼,自己不就是沒那些身外之物,也不喜討好小孩子嘛,咋了,小公主仍舊是自己孫女,顧家,那是外孫!
「對對對,公主說得對,都是馮嘉攛掇的,回頭馮嘉要是再來找老臣幫忙,老臣就將他打出容府。」
說著,他笑呵呵的拍拍胸脯,含淚道:「而且,老臣跟顧太傅那老......老早之前就情同手足了,老臣最喜歡顧太傅和顧尚書了呢。」
楚意勾起唇角,站起身,親自給容隱布菜:「三爺爺,我聽羽林軍中人說你年輕時擅長騎射,弦無虛發,百步穿楊,堪稱飛將軍。」
「那是自然,老臣當年,乃南府第一將軍。」
「可惜您現在年紀大了,不能騎馬作戰,更不能射箭,否則永寧還真想一睹您的風采。」
容隱聽到這話,眼睛一下子瞪得像銅鈴,霍然起身,高大的身影仍舊威猛雄壯,他傲然道:
「臣雖老,尚能飯!」
說著,容隱一口氣吃完三大碗飯,將桌上肉食食個精光,楚意布菜的速度甚至趕不上他吃的速度。
她心安了。
容太后道:「你慢點吃,別累著永寧。」
容隱點了點頭,放緩速度。
「三爺爺啊,你雖還是如此勇猛,可如今燕軍不行了啊,永寧做了羽林軍參軍才知道,咱們大燕,除了蘇將軍麾下的北府定遠鐵騎,就沒有強大的騎兵,昨天麾下主簿還告訴永寧,說羽林軍的將士連戰馬都不會騎,他們一個個衣不附體,無人操練......」
說到這裡,楚意停頓一下,看向四周。
嗯,父皇舅舅母后都不在。
那她就更放心了。
容隱道:「蘇景淵那小子,跟他兄長比還嫩著,可惜他兄長早逝......不過公主,還有南府軍在呢嘛,南府輕騎也不輸於他們北府定遠軍。」
「可您如今不在,唉,您不知道,南府軍現在大不如從前啊。」
楚意繼續感嘆,想了想,覺得還得此事還得先從羽林軍開始:「羽林軍現在就是一盤散沙,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恢復昔日光景,可惜我身體不好,否則,真恨不得親自督軍操練。」
容隱內心一頓,問道:「臣聽說,陛下前些日子已經撥款給了羽林軍,還讓蘇玄操練他們,那小子是個可造之材,假以時日,不會弱於他爹蘇景清。」
楚意道:「蘇玄是陛下身邊的侍衛,成日忙著暗堂之事,哪裡在意小小的羽林軍,而且,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陛下您還不知道嘛,他撥的那些錢哪夠,軍中人不會騎射,不會軍陣,不會武藝,有錢也沒用呀。」
聽到楚意的話,容太尉不禁點頭。
也是,皇帝最是小氣了,前段時間統領京畿大營的車騎將軍岑子敬想要一筆軍費,僵持了半個月,陛下最後也沒批。
而且蘇玄的確還負責皇帝手裡的暗堂,那年輕人武功雖好,練兵卻絕不如自己。
哎?他怎麼會想到自己。
容太尉活動著自己的手腕,心中思緒變化:「你說的有道,羽林軍中,的確少個練兵之人。」
「聽說京畿大營的岑子敬將軍騎射一絕,不輸於三爺爺您當年,看來永寧只能親自登門拜訪,去請岑將軍了,咳咳,咳咳咳。」楚意哀聲道,身體咳嗽起來。
容太后在旁邊默默圍觀,給孫女遞了杯水。
「多謝祖母。」
「不必謝,小永寧,你繼續演......睛酸了吧,喝這個,明目。」
聽到楚意要去求岑子敬,容隱徹底坐不住了。
他怒道:「岑子敬,那是臣帶出來的兵,公主何須去求他,臣親自去羽林軍,幫你練兵!」
楚意連忙阻止:「不行不行,三爺爺如此年歲,永寧實在不忍心您再——」
容隱打斷她的話,反問:「公主嫌臣年紀大?」
「不敢不敢,只是,三爺爺已經回京多年,永寧不想您如此勞累——」
容隱又一次打斷她的話,斬釘截鐵的說:「臣意已決,公主若不讓臣練兵,臣就一頭撞死在宣武門門口的石獅子上。」
楚意這才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嘆道:「那,那就勞煩三爺爺......啦。」
「不麻煩,臣最喜歡練兵了!」
楚意:這可不是她主動要求的!
容隱既然答應辦事,立即起身告辭,還對楚意說,他回去收拾一番,馬上就請旨去羽林軍。
有了容隱這個大燕定海神針親自操練那群小紈絝們,羽林軍,絕不會像前世那般無能。
「高興啦?」容太后見容隱走了,臉上露出看透一切的表情。
祖孫倆相視一笑。
楚意道:「什麼也瞞不住祖母,祖母此番回京,就不要再走了,沒有祖母在,永寧睡覺都不踏實,永寧想一直陪著祖母。」
容太后颳了一下孫女的鼻尖,道:「就你嘴甜,也罷,哀家就在京城待個一年半載。」
她看似渾濁的眼睛透出一抹銳利光芒,聲音低沉而溫和:
「哀家在宮中一日,就不允許任何宵小鼠輩,傷害我們的小永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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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章晚一些,不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