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祿珍舒舒服服地洗個熱水澡，就出來吃面了。

這會兒正好入口。

蘇氏再把滾燙的薑湯擺在她邊上，說道：「麵湯吃不下就別吃，留著點肚子喝薑湯，睡前喝正合適。」

李祿珍自然答應到：「嗯，多謝娘親，勞煩您還特意為我煮麵條。」

她的禮數也很周全的，甚至比其他倆孩子還周全。

蘇氏卻更希望她能任性些，但是每個孩子的脾性不同，她客氣不代表就跟父母疏遠，她同樣愛著父母。

「誒，客氣啥呢，好孩子，快吃吧，我先回去了。」

蘇氏也知道二閨女不大需要人陪著，不像小閨女這麼磨人，但是她今夜也沒走，而是在邊上坐下。

同二閨女說說話。

問問今日的情況如何，又關心關心她累不累的。

畢竟學醫可不輕鬆啊。

李祿珍吃相挺秀氣的，斯斯文文，不緊不慢地嚼著，每次答話也都咽下才開口，她也徐徐將蘇氏想知道的事情，一一都跟她說了，沒半點隱藏。

至於累不累的這事兒。

李祿珍只這般說道：「我也不想瞞著娘親你什麼，學醫確實累，但是女兒我學著雖苦猶甜，特別是今日，尋常積攢的知識，今日愣是全派上用場，這般感覺，真叫人覺得痛快，為了日後醫治人，我願意吃這苦，況且，這世上哪有不吃苦就能成的事兒…」

她不疾不徐地說這話時，是陳述的態度，她都懂。

別看她性子冷清。

李祿珍也跟自家娘親說道：「爹爹娘親不必心疼我，阿姐為了掙錢，沒日沒夜地忙活，白日幹活，夜裡腦子也在幹活，天天凈尋思著怎麼掙錢呢。」

她打有記憶起，就知道爹娘很忙，所以都是姐姐帶著自己，但是現在想來，她那會兒也是小小的一隻，卻要帶著自己和壽喜倆孩子，就這樣還天天琢磨著怎麼掙錢呢，諸如什麼去山上采山貨呀，哪怕沒採到值錢的山貨，她也能掏來鳥蛋烤了給倆妹妹吃，還能給她們摘些野果子，當妹妹的真要輕鬆些，上有爹娘扛著，前邊有姐姐護著。

李祿珍雖然說話的語氣平靜，其實內心想到這些也並不平靜，只是外表看不出來，她習慣性掩飾。

「為了掙錢，從小攤到點心鋪，再到後來的加工坊，阿姐也吃了不少苦，我也沒見她訴苦過，我這些跟她比起來，又能算的了什麼？所以我一點都不苦，更是甘之如飴，我學這個是長本領的事兒。」

李祿珍堅定地說道：「也是能站穩腳跟的事兒，更能護著全家身體安康，更要叫人用正眼瞧我們。」

村裡人那些八卦有的沒的，很煩，但是避免不了。

李祿珍自然也察覺到今日大傢伙對自己態度的轉變，這叫一個畢恭畢敬，對她都是笑臉相迎的。

也聽到門口的村民們對著自己阿爹阿姐討好著。

她只覺得心裡舒暢。

半點都不覺得苦了。

累是累。

苦是苦。

可不一樣的。

蘇氏其實很少跟閨女們談心，眼下聽見自家二閨女這話，心裡也激動，但是她也沒有表露出來。

怕叫二閨女難為情。

她也只是感嘆到：「你們都長大了，懂事好多，你們都很好，娘親只會為了你們覺得自豪，你若不覺得苦，心甘情願走這行，爹娘還是老話，人就走這麼一遭，你們高興就成，如此爹娘就高興了。」

蘇氏說著李祿珍也只是點點頭，說自己從來不後悔學醫，經過今日更是確定要走這條路，不改了。

當娘的自然只能支持，只是也叫她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李祿珍自然答應。

母女倆就著這一點燈火，小聲兒地這麼說著話。

李順原本想過來找自家媳婦兒回去的，也真不是想偷聽，奈何過來聽起頭后，就站住腳沒動了。

聽完后也覺得心裡感動，只嘆自家閨女一個塞一個好。

懂事，出色！

李順心裡欣慰極了。

家裡老的小的早就都睡著了，倒也能理解的。

李福歡也因為困囤，不知不覺就直接躺床上睡了。

還說蘇氏臨睡前不放心去看了看另外倆閨女，才發現今日小懶豬李壽喜倒是知道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的，大閨女倒是直接歪倒在床上睡著了。

當娘的知道她這是累到了，立即就給蓋好被子。

心疼壞了。

特別是聽完二閨女的話，才發現大閨女真不容易。

蘇氏心裡愧疚壞了。

情緒低落地小心關上房門，再看見在門口等自己的丈夫。

她就忍不住小聲地跟他訴說起來，「……你說，是不是跟孩子們比起來，我這個當娘的可真沒用…」

要不然。

也不至於讓孩子們都這般辛苦，實在是愧疚呀。

李順見狀倒是看的開，他笑著摟著媳婦兒安慰到：「哪的話，真要論起來，我也不如咱們閨女呢，你瞧瞧，福歡做生意這般在行，換我可半點不行，祿珍這孩子學醫這般有天賦，才學這麼些時候，現如今都能獨當一面了，換作是我？我也不行！」

他說只跟小閨女比都比不了，「還有你別小瞧壽喜這孩子，平常像福歡那搬沒心沒肺似的，實則也同福歡似的，心裡精著呢，曉得耍寶能被咱們疼，成天給咱們撒嬌呢，那念書也有點能耐，換作我像她這個年紀，懂的可不如她的一半多呢。」

李順這麼將仨閨女挨個誇一遍，就笑著說道：「所以你瞧瞧，這不是應該高興才對么？人家一群孩子，能有一個出息的就該謝天謝地了，可咱們有仨啊！你可別身在福中不知福，這該高興的事兒！」

他說著也忽然感嘆說道：「而這自古早慧的孩子啊，那都是帶點命數的，她們竟然有這能耐，自然也要吃這個苦，可你想想，祿珍這孩子也說了，誰不苦呢？若是她們同村裡其他小丫頭似的，一輩子也就是圍著灶房打轉，或是嫁給就近的農戶，再跟著丈夫種地，這不苦啊？我倒是覺得如今就很好。」

何必鑽牛角尖呢？

蘇氏也琢磨點意思出來，已經能釋懷了一些，但難免覺得委屈和哀怨，她眼巴巴地瞅著自家丈夫，有點鬱悶地說道：「那咱們不還是沒用么？」

還沒閨女有用。

還真是。

李順愣是也跟著鬱悶了。

蘇氏卻說自己不行，也得尋點其他出路走走。

至少也能幫上閨女更多。

李順也琢磨了一會兒，覺得這事兒說饒了，他忽而又直接說到，回頭夫婦倆還是多琢磨些怎麼掙錢吧，至少不能輸於閨女才行，也就這般能解這心結。

蘇氏這次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