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原主和老盤的約定，今天這樣的事，應該通知老盤。

但花霧覺得有些奇怪，犬牙那邊肯定在懷疑關哥，又損失那麼多貨，這個時候突然讓他戴罪立功，怎麼看都不對勁。

加上她暫時聯繫不上老盤，老盤給的那個聯繫人也不知道可靠不可靠，所以她暫時選擇什麼都不做。

花霧按照關哥的指示，將這批人送到一處工廠里。

工廠大門緩緩打開，車子依次駛入。

花霧下車，看着其他人打開後面的卡車，將車裏的人趕下來。

這群人有一部分都不屬於這個國家的人，他們言語不通，茫然又無助地看着四周。

他們不知道自己接下來面臨的是什麼，眼中已經滋生出麻木。

「哭什麼哭……」

「趕緊下來。」

「都他媽給我站好了。」

人群被粗魯地拉拽下來。

其中有個小孩兒，趁人群混亂的時候，摔在地上，順勢滾進了卡車下。

他髒兮兮的臉，卻有一雙無比明亮的眼睛，裏面都是求生的渴望。

小孩兒藏在卡車下，以為沒人發現，然而他偏頭就看見不遠處倚在一輛越野車上的女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外面有人在尖叫，有人在怒罵。

小孩兒目不轉睛和她對視，眼底不見害怕，只有冷靜。

「音姐，你在看什麼？」

小青年順着花霧的視線看過去，一眼就看見藏在車底下的小孩兒。

小青年當即想叫人把他抓出來，花霧卻攔住他，笑着說：「我們看看他能跑多遠。」

「音姐……你怎麼越來越變態了？」

「枯燥的生活，總得有點樂趣。」

小青年：「……」

「救……救救我。」有個女人掙脫隊伍，突然衝到花霧這邊，許是見她一個女子，試圖獲得她的同情：「我家裏還有孩子，求你救救我……」

「音姐……」

花霧扯開女人的手，無情道：「帶進去。」

追上來的人立即架著女人，有人扇了她一巴掌，花霧瞥那人一眼：「別扇壞了，不值錢了。」

那人應一聲，不敢再動手。

等所有人都被驅趕進工廠內部，大部分人都跟了進去。

外面只剩下零星幾個人。

以及那個趴在車底下的男孩兒。

花霧招手把其他人叫過來。

小孩兒看着沒有關閉的工廠大門，以及背對他的人，他從車底下爬出來，如離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

這個工廠很偏僻，離開主要交通道路，兩邊都是密林。

小孩兒在密林里奔跑，荊棘劃破他身上的衣服，在皮膚上留下一條又一條的血痕。

他只能聽見從耳邊穿過的風，和胸腔里急速跳動的心跳。

「呼哧呼哧……」

雙腿像是灌了鉛。

他的速度慢下來。

可是他不敢停。

在小孩兒精疲力盡，腳都快抬不起來的時候，他想停下來。

然而就在此時，身後有狗叫聲。

「汪汪……」

「汪……」

叫聲由遠及近，轉瞬就在他兩側。

黑色的大狗從灌木叢里撲過來，小孩兒被撲得一個踉蹌，在地上滾一圈。

但他很快爬起來，繼續往前跑。

另外一隻大狗從側面追擊他，很快就超過他，攔截在他面前。

兩隻大狗一前一後將他堵住。

小孩兒手裏是剛才撿來的樹枝，他雙手打開，左右對着兩隻狗，身體微微下彎，那雙眼睛猶如叢林里的狼崽。

不存在害怕。

他會和這兩隻大狗殊死一搏。

大狗喉嚨里發出低吼，背脊微弓，那是準備進攻的姿勢。

「汪——」

其中一隻叫了兩聲，小孩兒本能地看過去。

他轉頭的瞬間，另外一隻大狗猛地撲向他。

……

……

小青年跟在花霧後面，穿過叢林，聽見前方傳來的聲音，「音姐，不會被咬死了吧？」

「咬死了就咬死了唄。」花霧無所謂道：「你在意啊？」

小青年：「……」

花霧撥開叢林，看見小孩兒抱着一隻大狗，咬在大狗耳朵上，大狗疼得嗷嗷的叫。

花霧扭頭看小青年，「沒死。」

小青年：「……」

你這惋惜的語氣是幾個意思？

另外一隻狗不知是被小孩兒的陣仗嚇到的，還是在尋找攻擊的機會，站在一旁沒有動。

花霧拿起哨子吹了下。

兩隻大狗『嗷』一聲，其中一隻迅速往花霧那邊跑去。

但被小孩兒抱着那隻，他死活不撒手，導致大狗也跑不出來。

「你可以放開它了。」花霧出聲，「耳朵都要被你咬掉了，這狗很貴的。」

小孩兒本來就沒什麼力氣，他稍微分心，大狗就掙開他，夾着尾巴，嗷嗷地跑向花霧。

小孩兒趴在地上，臉上沾了血，烏黑髮亮的眸子，在叢林里的映襯下，猶如被激怒的狼崽。

小孩兒嘴角沾著狗毛和血，那雙眼睛裏藏着野性的狠厲：「在你們這些人眼裏……狗的命，都比我們值錢。」

花霧笑一聲，「你說得沒錯，你們只是貨物。」

「總有一天，你們會遭報應的。」

花霧笑着撫掌，突兀地問：「你想跟着我嗎？」

剛放完狠話的小孩兒：「……」

花霧：「只要你跟着我，你就可以不用回到那工廠里，不用和其他人一樣被販賣，你會學會更多的東西，過上好生活。」

小孩兒：「……」

昏沉沉的密林里，女子浸在黑暗中，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

她的聲音卻是溫柔的，如同林中迷惑旅人的幽靈，「我能讓你走，就能抓你回去，小朋友，考慮清楚哦。」

小孩兒捂著胸口，小牛犢一般呼哧呼哧地喘氣。

林間忽然只剩下他的聲音，連那兩隻狗的聲音，他都聽不見了。

眼前的一切突然開始旋轉，身體往下倒去，意識漸漸遠離。

「不回答那就當你默認了。」

他聽見那個女人輕緩含笑的聲音，飄忽的落在耳畔，最後陷入無邊的黑暗中。

小青年看下已經暈過去的小孩兒：「音姐，你真要帶回去啊？」

「帶走吧。」

「哦。」

小青年將小孩兒抱起來。

看上去個頭不小的小孩兒，抱起來卻是輕飄飄的，骨頭都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