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公互相對視了一眼,蠢蠢欲動。
下一秒。
刑部尚書孫正英提高聲調,大聲道:「下官願出二十萬兩!」
兵部尚書錢浩南不甘示弱,隨即道:「下官也願出二十萬兩!」
一旁。
鴻臚寺少卿周正咬了咬牙,望向方修,大聲道:
「下官明日變賣家產,能湊夠十萬兩!」
其餘人見狀,紛紛開口:
「下官出十萬兩!」
「下官出八萬兩!」
「......」首發網址ps://m.xzw.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
竟然湊了三百多萬兩!
在場的都是方黨的核心成員,人數不多,就這樣還能湊出這麼多的銀子。
等過段時間。
號召百官和士紳捐銀。
少說也能湊出一千多萬兩。
用作軍餉,完全足夠!
武明空望著眼前的諸公,表情複雜,一時間竟是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一直以為,大乾的江山是她的,也是士大夫的。
國家危難之際,士大夫們無論如何也會伸出援手。
卻沒想到,在他們的眼裡,江山是誰的,並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利益。
即便面對周國的入侵,沒有足夠的利益,他們也不願意多出一錢銀子。
若非是方修將那些商鋪的利益,分給他們,將他們綁在同一條戰船上。
即便見識了槍與炮的威力,知道新軍有一統天下的能力,他們也不會輕而易舉的交出銀子。
對他們而言,利益勝過一切!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古往今來,從未變過。
武明空想到這,不由在心裡嘆了口氣,陷入沉默。
............
傍晚。
養心殿。
武明空坐在龍椅上,好看的眸子望向前方,有些發愣,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陛下在想什麼?」
方修看著她,開口問道。
武明空抬眸望向方修,眸子里流露出一抹恍惚,問道:
「朕在想,若是有一天,皇帝的存在,阻礙了士大夫的利益,會發生什麼。」
她說的是皇帝,而不是朕。
說明,這裡的皇帝指的是九五至尊的位置,而非某個人。
方修沒想到小女帝會考慮這個問題,沉默了片刻,反問道:
「陛下可有答案?」
武明空沉思片刻,撅了撅嘴,搖搖頭:「沒有。」
方修輕笑一聲,伸手輕撫她的小腦袋,安撫道:「有臣在,陛下只需做好分內之事,其餘的不用多想。」
武明空哼哼道:「朕才不要做你的附庸,朕是皇帝,是天子......」
話還沒說完,就被方修打斷。
「有些事情,沒有發展到一定的程度很難得到答案。」
「陛下今日會想這個問題,無非是見諸公捐銀,覺得皇帝與士大夫的利益並不一致。」
「但是,即便考慮到了這個問題,又能如何?」
「陛下願意放棄至高無上的權力,放權給諸公嗎?」
這個問題剛說出口。
武明空果斷的道:「不可能!」
方修聳了聳肩,道:「既然如此,陛下想這麼多做什麼。」
「可是......」
武明空還想說些什麼。
方修道:「臣還是那句話,陛下只要做好分內之事,其餘的交給臣。」
武明空抬眸望向方修,看見他滿是寵溺的眼神,心尖微顫。
「朕不想做你籠中的金絲雀。」
方修一怔:「陛下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
武明空垂眸,失落道:
「朕原先覺得,
你是上天賜給朕的王佐之臣,助朕成就千古一帝。
可是,這段時間,朕漸漸發現,與你相比,朕更像是一個無用之人,皇帝的位置若是由你來做,或許更加合適。」
方修輕笑一聲,道:「陛下未免有些妄自菲薄了。」
武明空抬眸看向他,撇了撇嘴,道:「那你告訴朕,朕自登基以來,做出了什麼成就。」
方修走到她的跟前,將她攬在懷裡,語氣溫和:
「沒有陛下,如此多的奏章,何人批閱。」
武明空道:「若是交給你,會處理的更好。」
方修低頭看向她,道:「人無完人,臣亦如此,陛下不要將臣神話了。」
武明空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又覺得沒有意義。
說得多了反而顯得自己矯情。
沉默了片刻,忽然抬眸望向方修,聲音中帶著一些嬌媚。
「朕之前答應過你,給你獎勵......」
說到這,聲音戛然而止。
耳根通紅,別過小腦袋,不去看他的眼神。
方修見她一副含羞帶怯的模樣,忽然明白了什麼,眸光一沉,聲音有些沙啞:「陛下指的可是......」
「不準說。」
女帝悅耳的聲音有些發顫。
心跳撲通撲通,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
「這奸賊到底給朕灌了什麼迷魂湯。」
「朕怎麼會想著討好他......」
武明空只是想一想那個畫面,臉就陣陣發燙。
見方修不回應。
她再也無法忍受這種令人窒息的氣氛,撅了撅嘴,沒好氣道:
「朕後悔了,就當朕什麼都沒說,你出去!」
方修見她故作惱怒,實則羞怯的模樣,終於可以肯定,就是自己想的那樣。
反唇相譏。
他望著眼前這張傾國傾城的絕美臉蛋,呼吸停滯了一拍。
眸光暗沉,語氣低沉。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武明空聽著他壓抑的語氣,心裡一跳,有些緊張,又有些害怕,道:「朕是女子,不是君子。」
方修沒有說話,只是用獵人看獵物的眼神,凝視女帝。
武明空偷偷的看了他一眼,看見他的眼神,更加害怕,顫聲道:
「朕答應你,等過段時間,好不好?」
方修冷笑一聲,道:「臣在養心殿點火,等過段時間再撲滅,如何?」
武明空道:「這不一樣!」
方修道:「有何不同?」
武明空道:「火燒起來會死人,你憋一會,又不會。」
方修嘴角勾起冷笑,沒有說話。
強扭的瓜不甜。
他不想逼迫小女帝做不喜歡的事。
但是,今天是她挑釁在先,豈能容忍。
武明空見狀,知道這一劫是躲不掉了,怯生生的道:
「朕......朕動手動腳,可以嗎?」
方修眉梢上挑,反問道:「陛下覺得呢?」
武明空:
「嗚嗚嗚......你欺負朕!」
「你,你不當人臣!」
雖說這是小女帝第一次在他的面前裝柔弱,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人不由心生憐惜。
但是,方修仍舊態度強硬:
「臣今日就不當一次人臣。」
說著。
方修抱住了她,輕輕的撫摸她的肩膀和她的柔順的秀髮。
武明空下意識的抬眸望向他,看見他充滿憐惜的眼神,心裡忽然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她知道,只要她不同意,方修絕不會強迫她。
正因如此。
她反而狠不下心拒絕。
「罷了,陛下是天子,皇帝,九五之尊,讓陛下做這樣的事,確實太為難陛下。」
「臣放棄了……」
「就算再難受,也不礙事的......」
方修嘆了口氣,眸子里流露出一抹失落,喃喃自語。
哼!
欲擒故縱!
也太明顯了吧!
武明空給了他一個白眼,沉默了半響,忽然用蚊子一般的聲音道:「把燭光都吹滅。」
方修微微一怔,隨即意識到了什麼,心尖像是有電流涌過,酥酥麻麻,用溫柔的聲音哄道:
「臣想看著陛下。」
可惡的奸賊。
真把朕當成了風塵女子嘛。
武明空咬了咬銀牙,沒好氣道:
「不願意算了!滾蛋!朕要休息了!」
「願意!」
方修難得像是乖巧的臣子,屁顛屁顛的吹滅了屋裡的燭燈。
瞬間。
養心殿內陷入黑暗。
窗外,皎潔的明月,灑下月光,從縫隙中照射至屋裡。
借著這微弱的月光。
方修回到了龍椅跟前。
武明空端坐在龍椅上,俏臉發燙,呼吸急促。
忽然一支毛筆掉落在了地面。
好一會,才下定決心,緩緩的彎下了腰。
一頭如瀑長發,垂落下去。
方修用手指穿過她的秀髮。
眸光暗沉,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
「張碩抄家后,左都御史的位置一直空缺,臣打算讓海瑞補上。」
「臣知道,讓一個沒參加科舉,又不是貢生的無名之輩,坐在朝堂諸公的位置上,必定會引起諸多不滿。」
「但是,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地方官府已經爛到根子,臣籌措的銀子送到地方官府,估計很少會用在正事之上。」
「海瑞這個人,臣很了解,他做左都御史,巡察各州各府,臣心裡放心。」
「有他在,必定會對地方官府產生極大的威懾力。」
武明空俏臉漲得通紅,一言不發,也說不出話。
殿外。
從御膳房回來的林宛兒,看見屋子裡一片漆黑,眸子里流露出一抹疑惑。
這個時辰,陛下應當還在處理奏章,為何燈全都滅了?
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
想到這。
林宛兒臉上露出驚慌之色,也顧不得稟告,掀開帘子,走進了養心殿。
「陛下......」
一聲輕喚。
林宛兒將手裡的燭燈,照向前方,緊接著就看到了讓她一輩子都難以忘卻的畫面。
雙眼睜大,嘴巴微張,腦子裡一片空白。
好一會,方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俏臉漲得通紅,逃似的離開了養心殿。
「咳咳......」
武明空伸出柔嫩的小手,用力的錘了方修兩下。
俏臉緋紅,眼角帶淚。
「嗚嗚嗚......朕沒臉見人了......」
............
翌日。
相國府。
方修從睡夢中醒來,想到昨日的某些畫面,臉上露出笑容,像是個偷腥成功的老狐狸。
伸了個懶腰,一陣神清氣爽。
起床更衣后,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屋外。
上官海棠一如既往站在庭院里,衣衫隨著微風飄動,手裡握著摺扇,說不出的英姿颯爽。
每日清晨。
上官海棠都會將一天中各地發生的重要的事情,告訴方修。
方修聽過後,再給出意見。
這個過程有的時候長,有的時候短。
入冬以後,受氣候的原因,無論是窮苦百姓,還是士紳貴族,都做不了什麼事。
諸國朝廷亦是如此。
所以沒一會,上官海棠就將事情全部說完。
閑聊了片刻后。
方修吩咐道:
「讓海瑞來見本相。」
「是!主人!」
上官海棠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庭院外響起一陣腳步聲。
緊接著。
一襲布衣的海瑞出現在了方修的面前,端端正正的站好,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禮:「拜見丞相!」
方修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眉頭微微皺起,問道:
「大冬天的,你就穿這麼一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