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封雨凝貼著門框，聽著那些話，心也淺淺漣漪。
一頓飯，最終就在這麼「雙方父母」缺席的情況下，將婚事談了個大概。
最後，都吃了七八分飽了，余遠堔拿出煙盒，似乎很習慣性的在討論事情的時候抽一根，看了看封雨凝的肚子，倒也忍住。
塞回，他道：「承暄大哥，那這事就這麼基本上這麼定了吧，考慮到黎嫂子的情緒，雨凝暫時住我們家，等年後我會帶著父母再上一次封家的門，有勞您多跟黎嫂子做下工作。封伯那邊……想必有我爸媽在，封伯那邊礙於面子，會更好同意一點。」
這件婚事，本身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余遠堔雖然是二婚，到底人品，家世在那擺著，封家除了自己老婆沒人挑，放整個封家大家族裡，應該也不會有太多意見。
封承暄也想抽煙，看看女兒，也忍住了。
點頭，他道：「行吧，至於社會上的問題，你不用擔心，三弟就是做互聯網的，我看你們跟雲帆，丁輝，楊越他們都挺熟，相信他們可以處理好一切互聯網上的消息，你們自己公司的公關部也不是吃素的，圈內的就更不用擔心，你的人品跟能力在那擺著，不會有人說什麼！」
對於這點，余遠堔也有自己的自信，所以，唇角淺淺勾笑了下，沒有否認。
只是，等到話題最後的階段，面對一個他們都一直在極力迴避的事情……對視一眼，兩個人一起尷尬別頭。
怎麼稱呼呢？
先前，為了討論事情，他們一口一個承暄大哥，余弟，都喊得很順口，也沒什麼異議。
可正事討論完了，最後這個身份問題總要解決吧？
封承暄不可能改口自己女兒為弟妹，這種驚悚，他自己斷然無法接受。
余遠堔也不可能喊封承暄爸爸，畢竟這麼幾年的兄弟，朋友，喊爸爸？余遠堔瘋了吧？
余遠堔不說話，輕咳嗽兩聲，端起茶杯飲茶。
封承暄手足無措，拿起指尖想再夾一口菜，又覺得確實吃的已經很飽了，沒必要，悻悻放下筷子。
一時之間，氣氛在一圈圈漣漪。
尷尬就像把北極的冰山撬一塊過來，都不一定有這個尬。
封雨凝也感受到了這種氣氛，滴溜溜的大眼睛一轉，她懷著揣測，尬笑了聲，道：「要不……我喊小叔小老封，喊你大老封？」
封承暄一時沒被封雨凝氣哭笑出來。
憋著臉，封承暄道：「大老封？雨凝！你這麼喊你爸，你打算怎麼喊你爺爺？」
言語中溢出的寵溺綿綿襲來，封承暄對封雨凝的疼發自內心。
不得不說，封雨凝能養成這樣的性子，跟他從小到大的寵慣密不可分。
封雨凝答不上來。
頓了會兒，余遠堔淺淺的聲線開了口，「要不……還是我改口吧。」
嗯？
封雨凝跟封承暄同時詫異看向他。
余遠堔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畢竟是結婚，別人怎麼都無所謂，您是雨凝的父親，感情上的接受程度自然跟外人不同，出嫁愛女，那種難捨難分的心情我也能理解，將來孩子出生了，也會多一層更密切的身份關係。所以，我改口吧……封家其他人我都不改，但是對您，我改口，……爸。」
淺淺的一聲，宛如盪在水面上的一顆石子，激起了無數圈波紋。
封承暄眼眶濕潤了，帶著顫抖，他看著余遠堔，「遠堔，你……」
余遠堔笑了笑，覺得還好。
或許有些事情走到這一步，只要不強迫他跟封家其他人改口，對封承暄改口他可以認。
都是做父親的，女兒嫁出去都已經捨不得，猶如剜心割肉，怎麼會想聽到女兒從此連爸爸都不喊半句呢？
余遠堔溫潤，典雅，總是設身處地的為他人考慮，善良的讓人想不愛上都不行。
封雨凝在一旁看著身材高大的余遠堔，心底的那份濃濃的喜歡便如湖水肆意。
頓了頓，她便直接撲過去。
也不管封承暄是否在場了，趴在余遠堔懷裡，摟住他的脖頸，沖著他的嘴就是大大的一個「啵！」
場面石化了。
完全沒想到這樣一幕的余遠堔跟封承暄四目相對，都凌亂的封余祖宗不認識！
余遠堔猛然被封承暄看到了他跟封雨凝相處的方式，臉紅潤的幾乎快漲出血來。
封承暄也捏著剛抽出煙盒的煙，尬的唇角都合不上。
這……他一個當父親的，看自己女兒激情戲？還這麼主動？這是他家教下的產物？封承暄的心底對女兒真的是……太辣眼睛了！
頓了頓，他飛快的垂眸，點燃，轉出餐廳外去抽煙。
包房內，只剩下余遠堔跟封雨凝。
余遠堔看著就那麼大咧咧坐在自己懷中的女人，冷抿了抿唇瓣，「你這是不是……」
「余叔叔！我愛死你了！你說會寵我，我還當假的呢！原來是真的！」封雨凝見爸爸出去了，笑彎了眼神，一瞬間，沖著余遠堔的唇，第二次強行霸佔。
老幹部的臉，這次是更紅了……
等封雨凝撬開他口腔，探進舌尖，要跟他糾纏，他的情慾被一瞬間撩撥起，耳根都開始跟著發燙……
雙手捏住她的腰，想將她從身上扳下來，不想封雨凝不願，坐在他身體的某一點上，蹭了蹭。
他……更加火大……
……
回去時，站在茶居樓下。
榕城的冬雪愈演愈烈，封承暄看著那膩在余遠堔的胳膊上，宛如樹袋熊般不肯下來的模樣，抽著煙，肩頭微微聳動。
余遠堔對於封雨凝這樣的行為，真的是……他自己也辣眼睛。
老幹部已經不知道說什麼，最終，揉了揉眉心，他跟封承暄握了手。
「那我們走了，您女兒交給我就放心吧，我不會虧待她的。」
封承暄看著從小到大寵愛的女兒，唇角滿是無奈的笑意，不過到最後，還是摻雜了一點不被察覺的不舍。
頷首，他道：「我相信，只是我女兒有點兒小問題，她吃海鮮多了會過敏，冬天夜裡會腳涼，過量運動後會有點兒心律不齊，懷孕是個漫長的過程，可能會有很多突髮狀況發生，勞煩遠堔給多照顧了。」
「哪裡的話。」余遠堔溫潤笑了。
頓了會兒，再聊了幾句，見沒什麼事了，約了年後再見面的日子，余遠堔就開車接上封雨凝一起離開。
車輛的尾燈消失在柏油路的盡頭時，天上的小雪也淺淺落在封承暄的肩頭。
飄散的那麼美，那麼夢幻。
就恍如二十幾年前，榕城也落過一次這樣的雪，在他心頭掛滿了記憶。
一時之間，不知道是因為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出嫁的女兒，突然定下了人生大事，從此屬於別人，他有點淺淺的傷感。
還是說終於女兒要出嫁了，他人生中期的責任擔子已經半邊卸下。
這一刻，經過余遠堔先前那番話的刺激，他再次想到了他愛了半輩子，也忘不掉的女人。
她優雅若雲，她空蘭若谷。
她看著他的時候，有最澄澈的眼睛，也會笑彎了，淺淺喊他一聲，「承暄……」
他吻過她的唇，抱過她的腰，可最終，他們沒有……
想著當年兩人那解不開的結，他內疚，也更在想。
若當年他娶的人是她，如今即便女兒出嫁，他會覺得失落，也不會覺得整個世界都空了吧？
家？
想想那個如果沒有兩個孩子，他完全無法接受的地方。
噙著煙嘴，他在雪中吞雲吐霧，第一次覺得，後半生的世界，好似註定只剩下他一個人……
心酸困，撕扯，他也在琢磨：
蘇馨，他那個愛了半輩子的女人，她是不是已經找到了愛的人，早把他忘了呢……
遠處，街角邊的一輛奧迪車上。
車內司機有些略緊張的看了他們會長一眼，道：「陳會長，您……還去福利院嗎？時間差不多了啊，今天有領導進行年終前的福利院視察慰問工作。」
車後座中，陳旖月的眼神一直淡淡的看著遠處的身影。
十分鐘前，他們經過這裡的時候，發現了封承暄跟余遠堔站在街邊交談的身影。
跟前立著的漂亮明媚的小大姐，一看也知道是封承暄的女兒……封雨凝。
她鬼使神差的讓司機將車停了下來，也鬼使神差的止不住再一次次打量他那張讓她忘不掉的臉。
此刻，心也就自然鬼使神差的不受控制發疼。
他笑的那麼不舍，那麼難過，他看著他跟黎大小姐的女兒會露出做父親般那麼深情的眼神。
看模樣，應該是雨凝跟余總在一起了，他的女兒要出嫁了，他跟黎大小姐感情很好，才會這樣吧？
想想自己這些年一直單身過著的日子。
陳旖月覺得有的時候命運是那麼的可笑，讓人覺得荒涼。
淚，不自覺淺淺沁了出來，即便車內空調開得很足，她依然覺得眼眶好寒，似乎怎麼都增添不了溫度。
靠坐在後座中，頓了五秒鐘，她苦澀一笑，道：「走吧……」
奧迪車輛從封承暄身邊速度不快的靜靜擦過。
隔著那一扇貼著黑膜的玻璃，他們倆也平靜的再次擦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