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22：「抱，抱歉。」

到達醫院。

南方第四醫院深夜還燈火通明。

這是榕城省級最好的公立醫院，排隊堪比過年。

不過自余遠堔抱著顧梓璇進去后，還是最快聯繫到了骨科的主任醫師。

最年輕的教授邱銘衍拿著片子出來時，忍不住睨了余遠堔一眼，道：「我是給人動外科大型手術的，趕的都是一分鐘過幾條命的時間，你這韌帶扭傷的小毛病也要插隊插我這裡來，余總，這麼走私人關係，別人會說我醫德作風有問題的……」

放下片子，邱銘衍坐在辦公桌對面，開始忙寫先前的手術報告。

話雖埋怨，唇角卻滿是笑意，看的出關係熟稔。

余遠堔卻不為所動，視線落在片子上，「骨頭有沒有事？」

「沒問題。」邱銘衍聳了下肩，「你不也說了嗎，只是本身扭傷的情況下再度扭傷了，又沒有外力作用，怎麼可能骨頭碎裂？都是小問題了，核磁共振也沒拍出什麼。」

見邱銘衍說話越來越輕率，似乎在他看來，只要沒到截肢斷腿的那一步，都是小問題，余遠堔終於微蹙眉頭，寒了面色。

「這不是小問題，韌帶扭傷也分輕重，重的也要癱瘓在床，邱銘衍，我需要知道她腳扭傷的詳細情況，你要是還不當回事，我不介意等會兒去填個投訴單。」

邱銘衍一怔，從錯愕中抬眸，「老余，我發現你這個人臭不要臉起來比我還有過之而不及，這明明是我在幫你，你還投訴我？」

「你接了挂號單，就得做對得起專家門診的事。」

剎那，邱銘衍看著那隻不過想多賺的40塊錢挂號費，差點沒無語笑出翔。

良久，認命的他只好放下鋼筆，深邃的瞟了眼余遠堔的關心與緊張，又瞟了眼確實已經疼到臉色發白，一直在隱隱冒汗的女人，挑眉，「真這麼疼？不能等我把手術報告寫完？」

余遠堔不說話，向上抬睨眸光。

「……」邱銘衍無語抽了下唇角，揉著眉心點點頭，「那你記得我要是等下交遲了報告，被扣獎金，你記得給我補上。順道記得銀行卡轉賬，不接受現金賄/賂。」

余遠堔：「……」

……

兩分鐘后，邱銘衍開始舉著片子對余遠堔跟顧梓璇講解。

「其實骨頭的問題真不大，但是你以前的韌帶有很嚴重的受傷，而且沒有養好，你看這一條，明顯是有斷裂徵兆，後來又慢慢養起來了點。但即便如此，人體軟組織挫傷是最難治的，受過傷的人在日常的運動，生活里會比普通人更容易扭傷，我現在給你治，先不說能不能恢復到最佳狀態，最起碼你得先答應我一點，為了不讓我以後隔三差五給你看這種毛病，你得保證以後多注意才行。」

說這些話的時候，邱銘衍是看著顧梓璇的。

顧梓璇臉從煞白里紅了下，點頭。

眸光隱隱而落中，淺含著水光。

邱銘衍覺得有些奇怪，愣了下。

卻不等說句什麼，辦公室的門被嘩一下推開。

……

推門，看著找了半天才找到的顧梓璇，赫啟默眸光微微顫抖。

辦公室內，邱銘衍卻看著忽然出現的高挑男人，若非眼疾掃到顧梓璇，余遠堔同時凝冷下的眸光，差一點喊了，「出去，排隊去。」

赫啟默走進，看著顧梓璇單薄的身子，從臉上的傷再看向她的腳踝。

攥了攥手指，唇瓣顫抖的似乎想說些什麼，可最終，看看現場的氣氛，再看看邱銘衍手中的拍片，還是先選擇了噤聲坐在一旁。

安靜的隱忍，加上自其進來，顧梓璇就更加紅潤的眼眶，讓邱銘衍多看了幾眼，好似猜到了什麼，又看看余遠堔，開始正經了音色。

「總之，你這個問題目前比較複雜，前幾天的扭傷問題不大，處理的及時，消炎也做的快，基本上其實再養幾天就沒問題，但嚴重的是今晚的扭傷，根據你此刻腳踝的腫脹程度，以及拍片的結果，今晚你是差點真把那條韌帶扭斷。所以，你們看要不要打石膏固定，順道住院消炎？踝關節骨頭那積液很嚴重，拖下去會引發滑膜炎。」

話音落，這下連齊悅都忍不住顫了顫眼帘。

余遠堔的臉則徹底陰寒成一座冰雕。

周身瀰漫的涼氣，與雙臂抱懷冷坐的姿勢，若非此刻時機不對，下一瞬動手揍人也說不準。

赫啟默眸光顫抖，緊盯著顧梓璇的腳踝，不說話。

良久，在邱銘衍左看看，右看看的時候，赫啟默清了清嗓子，率先開了口，「那開單子吧。」

聲音很低迷。

邱銘衍深看一眼，立刻抬起鋼筆開始寫單子，順道指尖在滑鼠上不停點動，對電腦內的一些數據進行錄入，然後從一旁的印表機里一張張開出藥單。

住院單據跟藥單開出來，遞過時，赫啟默伸手就要去拿，但還沒動，就被余遠堔一把抓過。

冷寒的面色讓邱銘衍下意識抓起了自己最貴的一支鋼筆。

赫啟默抿了抿唇，想說點什麼。

余遠堔卻率先睨去，一聲冷笑，「怎麼？我給我妹付下醫藥費，赫總覺得不妥，我余氏會因此上花邊新聞，您覺得這有些行為還是太過了，是么？」

赫啟默臉凝，說不出話，深看了顧梓璇幾眼，當對視到那更深的一抹紅潤時，顫顫鬆開了手。

余遠堔冷笑一聲，動了動領帶，喊了聲齊悅，「跟我來辦手續。」

便帶著齊悅走了出去。

辦公室內，余遠堔一離開，就只剩下顧梓璇，赫啟默，跟邱銘衍。

邱銘衍端起手邊水杯喝了一口，眸光上下精睿的打量打量，起身，朝辦公室內套走去，一邊拿起電話打向繳費處。

「喂，許娜啊，嗯，我，邱銘衍，我有個病人現在去繳費處繳費了，你給他插個隊……」

內套的門關上，隔絕里內打電話的聲音。

辦公室內，就只剩下了顧梓璇跟赫啟默。

氣氛，安靜的就像掉根針都能聽到。

赫啟默躊躇到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只在良久后，坐在她旁邊，緩緩伸出手，將她抱在了懷裡。

嗅著她髮絲里的香氣，他胳膊顫抖的將她摟的更緊了一些。

「抱，抱歉。」

乾澀的聲音自頭頂傳出時，顧梓璇那空洞絕望的雙眼終於有了點反應，水光漣漣，她睫毛一顫，淚珠滾落出來。

濕潤低落胳膊，赫啟默心痛的更加撕裂。

緊緊抱著她，他的唇一遍遍落在她的鬢角，心底呢喃。

內套門的玻璃上，邱銘衍打完電話，順著玻璃的一角打量著外間的情景，眉睫深看了看。

……

那邊繳費開藥，這邊就先特辦，入了病房。

深夜，1點。

看著那已經打了石膏，躺在醫院病床上的太太，一起跟來的梁西心也顫抖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赫啟默將顧梓璇一路照顧好，將她抱放在病床上后，又拉上了被子。

開始坐在她對面默不吭聲。

顧梓璇一直沉默著，自哭出來的那一刻，她就沒有說過話。

沉默，繼續在2個人之間蔓延。

直到護士進來，看了一眼，道：「這裡不用人看夜，我們醫院統一管理，會看好病人的，你們再看一會兒就出去吧，要再想探視，就明天早上8點查房完了來。」

梁西道：「好的，我們就再呆15分鐘，剛入院，問下要帶什麼東西來，馬上就走。」

「哦，那快一點，說話也不要太大聲，不然會吵到其他病人休息的。」護士也通情達理，尤其看一個助理都穿的如此矜貴，身邊那個深色衣服的男人更是氣質出挑，明白絕對是非富即貴，最差也是個明星，便沒說什麼，囑咐完就離開。

住的是普通病房，因為床位太過緊張。

「先這麼住著，已經聯繫過，等有了單間，會立刻給你換過去。」赫啟默開了口。

顧梓璇淡淡別頭，「不用了。」

平靜的回絕讓赫啟默更加沉默，想著顧梓璇已經很多天沒回家了，他眼神微微漣漪。

良久，當隱忍的心情到達最勝，他深吸一口氣，快步走了出去。

連晚安都沒有道別的狀態，讓梁西心顫了下，意識到什麼，他快速在顧梓璇邊上解釋了句，「太太，總裁是找你找了太多天，急壞了，你別怪他，他心裡不比你更好受，你都不知道他這幾天過的什麼日子……他給你打了無數個電話，幾乎把榕城翻遍了，還專門上了趟美國……」

見顧梓璇沒有什麼反應，梁西淡了情緒，緩緩低垂眸光，「……他還會來看你的。」

「哦。」顧梓璇沒什麼反應，應了一句。

梁西心顫，卻也實在不知道再說什麼，只得道：「那太太你早點休息，赫總兩天沒合眼了，我怕他等下獨自開車出危險，先照顧下他。」

說罷，就快速追了出去。

病房內，顧梓璇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只在想起梁西那句，他兩天沒合眼了，心隱隱顫抖，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微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