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重要嗎？」

  面對千幻神君的詢問，李正景反問了一聲。

  「倒也不是很重要。」

  千幻神君走出了陣法之外，留下了話來：「不久之後，這一切便都知曉了。」

  而李正景看著他消失不見，微微閉目，心中暗道：「他心有疑惑，但對他來說，並不重要，所以剛才他這一番問話，是為了……避開我的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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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道理說，如今自身已是瓮中之鱉，一向謹慎的千幻神君既然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那就代表這狗東西已經有十足把握，盡數拿捏住自己。

  剛才這狗東西若不與自己進行交談，便也證明他只是完全將自身作為一個容器，可是這狗東西有著貓戲耗子一樣的心態，卻還是避開這個話題。

  「他不願意回答。」

  李正景取出了斷浪蠱，笑了一聲，道：「如果僅僅是不願意回答，他大可以一走了之，不需要轉移話題……」

  「翻！翻！」斷浪蠱搖著頭頂上的觸鬚，眼眸閃動。

  「打不過他，安心修行罷。」

  李正景看向這堆積成山的靈石與寶物，笑著說道：「真是財大氣粗啊。」

  他距離人仙之境，只差臨門一腳，但這一步卻足以讓世間眾多真氣巔峰的修行者止步一生，就算是李正景也沒有把握可以輕易踏破這一步。

  所以就連千幻神君，都給他準備了這許多靈石與寶物。

  他取過斷浪蠱，往靈石山扔了過去，說道：「既然人家有心，咱們就受用了，能用多少，全看你的本事了……」

  他往前邁步，走在了靈石山的前方，周身真氣爆發，化作玄天神索，將無數靈石捲來。

  在千幻神君的眼皮子底下，他暫時不能踏破人仙之境，但他可以取盡這些靈石，給金色書頁提供足夠的靈氣。

  「生機在南，羽化仙宗所在，倒也算是中州偏南的地界了罷？」

  李正景這般想著，將大量靈石，送入口中，被金色書頁，盡數汲取。

  只半日光景，他便吞盡了此地所有的靈石。

  他朝著陣法之外，喊道：「靈石用盡了……再搬來三百座……」

  ——

  羽化仙宗的諸位太上長老，又是心疼又是歡喜，更是複雜。

  心疼的是消耗了大量靈石。

  歡喜是少主需要大量靈石。

  「昔年我踏破人仙之境，凝就陰神，結成法力，前後也不過耗費了八百枚靈石！」照焰真人感嘆道：「少主如今要踏破人仙之境，所需靈石積累，竟是我的數百倍之多。」

  「畢竟是以真氣境界，戰力之強，就已是世間掌教級強者之中的佼佼者！」另一位太上長老感嘆道：「如此強大，根基自然無比穩固，需要大量靈氣，轉化他的真氣來作為法力，倒也是情理之中。」

  「但這未免也太多了。」又一位太上長老，面帶愁容，說道：「問題是他如今還沒有踏破人仙的跡象，如此說來……豈不是要耗盡我羽化仙宗半數積累？」

  「他越是強大，將來繼任掌教之位，就越是穩固，我羽化仙宗必將一躍而起，凌駕於世間所有勢力之上。」照焰真人如是說道。

  「宗主下令，無論少主需要多少靈石，都要供應充足。」剛才那位太上長老，這般說道。

  「但有沒有一種可能，他耗費了這麼多靈石，並不是為了踏破人仙之境？」先前那愁容老者，低聲說道：「踏破人仙之境需要這麼多靈石，實在前所未聞……」

  「可你是否聽聞過，有真氣境界修行者，可以橫壓時代的？」照焰真人問道。

  「這倒也是。」那愁容老者聞言，便也不再有異議。

  「……」照焰真人看向了陣法之中，一片迷霧之間，什麼也瞧不見，其實心中也不免有些怪異，暗道：「可話說回來，這樣太多了罷？他簡直像是個無底洞，此事還須報知於掌教！」

  ——

  與此同時，羽化仙宗，主峰大殿之上。

  當代羽化掌教，收到了來自於太上長老的消息。

  數百座靈石山，已經被李正景揮霍一空，但時至此刻，李正景依然還沒有踏破人仙的跡象。

  「果然古怪。」

  千幻神君負手而立，心道：「他若用來修行，怎麼著也該踏破人仙境界了！但他若不是用來修行，這浩瀚磅礴的靈氣，又消耗到哪裡去？」

  按道理說，李正景本身只有真氣巔峰境界。

  以此修為，就算只給他一座靈石山，都能把他撐爆！

  但李正景時至此刻，依然跟個無底洞一樣，不斷煉化靈石，吞食天材地寶。

  靈氣不斷消耗，卻不知消耗到了哪裡去！

  李正景的體內，究竟還藏有什麼樣的隱秘？

  他潛藏於人間，見過無數的奇才，也得到過不知多少的機緣……世間任何強者，再是怎樣深不可測，在他眼中，也往往是一眼便勘破虛實。

  但唯獨李正景，時至此刻，他都還沒有真正看透，仿佛此子的身上，似乎隱藏著一層迷霧，極為神秘！

  虛化真人死後，在陰庭當了陰差，卻沒有查到有關於李正景的名冊記載，簡直古怪！

  更重要的是，東嶽府君乃是古老的陰庭大神，看似遊走於人間之內，實則卻游離於世俗之外。

  在府君的眼中，眾生皆螻蟻，過往如此，而今也是如此。

  但府君卻能甘願幫助李正景行事，背後只怕也並不是那般簡單。

  「府君也如此看重這個年紀未滿二十的少年人嗎？」

  千幻神君這般想來，又大手一揮，任由李正景取用羽化仙宗的藏寶庫。

  他這樣想來，目光往墜龍洞天方向看去，低聲道：「府君想要造就的天帝之軀，至少還須三五千年的光景，才有希望得到，可是萬年光景過去，我也等不及了……」

  他隨手一揮，手中便多了一道光芒，內中傳來聲音，赫然便是鬼谷一脈的第十一代傳人，也即是鬼谷靈官的師尊。

  「老師，此間之事，已準備妥當，您何時動身到此？」

  「三天之後。」

  千幻神君回了一聲，而抬手一點，便見一道光芒，閃爍不定，浮現於虛空之間，宛如海市蜃樓。

  內中場景，赫然便是如今西域佛國，淨土洞天之內。

  眼前所見，皆是佛光普照，修成佛門金身的強者，數不勝數。

  「淨塵羅漢的佛學造詣，實在令人欽佩，中州如今的佛道傳承，看來也未衰落。」

  景象一轉，便見一個老和尚，面露感慨之色，正在交談。

  而畫面這邊，傳出聲音，說道：「可惜如今中州人心浮躁，三大道門仙宗，壓制著佛門……就連佛門中人，也有許多心念不誠之人，否則小僧也不會離開中州。」

  這是淨塵羅漢的聲音。

  眼前的景象，便是淨塵羅漢眼中的所見。

  誰也沒有料到，千幻神君竟然能以這樣的方式，以淨塵羅漢的雙眼，去看世間的景象，去窺探西域佛國的動靜。

  「而今佛皇甦醒，普度眾生，中州百姓也將沐浴在佛光之下，大徹大悟。」

  那老和尚如是道來，語氣之中，滿是崇敬之色。

  而景象一轉，赫然是淨塵羅漢抬起頭來，看向了雲空之上。

  淨土洞天之中，漫天祥雲之上。

  便見一尊巨大的佛影，呈五彩光芒，映照眾生。

  「佛皇要講法了，諸位請靜心細聽。」

  「……」

  千幻神君笑了一聲，揮手之間，消去了這景象。

  而淨土洞天之上，巨佛虛影俯視下來，看著眾多佛門金身羅漢，眸光閃爍，掃過全場，卻並未察覺到端倪。

  只是她心中仍有不安。

  剛才有一瞬間，產生了被窺探的異樣之感。

  「大限將至，無論他還是我，都等不及了。」

  巨佛心中，如是想著。

  然而此刻的羽化仙宗之內。

  千幻神君走出了主峰大殿，來到了後山禁地之中。

  十位太上長老，均是施禮。

  「你們且先退下，本座要親自教導李正景的修行。」

  千幻神君這樣說來，步入陣法之中，旋即將大手一揮，加固了陣法。

  他看著前方空空蕩蕩的地界。

  李正景盤膝而坐，氣機起伏不定，而在他的肩頭，還有一頭蠱蟲，正呼吸吐納。

  「這頭蠱蟲倒是不錯，初生未久，居然已經快要到了人仙上境的地步。」

  「是啊，真要說來，它的天資，也許在我之上。」李正景睜開眼睛，直視千幻神君。

  在這一刻，千幻神君隱約有一種被窺探的感覺，但瞬間消失了去。

  「嗯？」

  千幻神君想了想，說道：「你的目光，似乎能看穿一切，這就是你此前能夠在萬千條絕路當中，走出生路的原因嗎？」

  他這樣問了一聲，卻不等李正景回答，往前行來，左右看了一眼，道：「前後吃空了六百座靈石山，卻還沒有踏足人仙之境，如此浩瀚磅礴的靈氣，到哪裡去了？」

  李正景站起身來，笑道：「吃進肚子裡了。」

  千幻神君走到他的面前來。

  倏地一道白光閃過！

  劍丹擊穿虛空，停在了千幻神君的面前！

  「你若是用這些靈石，踏破了人仙境界，我便不能如此輕描澹寫地攔下你這一劍。」

  千幻神君往前行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想要殺我，還須好生修行，但你卻怕修行再進一步，被我奪取了肉身……是否在繼續修行這一點上，感覺進退兩難，極為尷尬？」

  李正景點頭道：「有一點兒。」

  千幻神君說道：「既然你不願意繼續修行，今日我不逼你，帶你去一個地方。」

  李正景皺眉道：「什麼地方？」

  千幻神君說道：「西域佛國。」

  他的神色，逐漸變得嚴肅，說道：「我有件東西，留在初代佛皇的身上，如今是時候取回來了。」

  李正景問道：「你要去討回你放在外界的債務，為何要帶上我？」

  「這債務討回來，是用在你身上的。」

  千幻神君也不隱瞞，只是說道：「除此之外，我自身還有些許缺陷，需要繼續圓滿一些，才能真正取得你的肉身。」

  「何日啟程？」李正景問道。

  「現在。」千幻神君應道。

  「那就走罷。」李正景看向了陣法之外。

  「不急。」千幻神君擺手道：「如今各方皆知，你已歸返羽化仙宗，目光都匯聚在這裡……你若大搖大擺，跟我走出了仙宗之外，去西域佛國討回機緣，豈不是告訴世間眾生，咱們就是債主？」

  「外邊有十位羽化仙宗的太上長老，不走出去，又該怎麼西行？」李正景問道。

  「你忘了渡世金船？」千幻神君往前行去，在此前他低頭搗鼓著的地方，點了一下。

  「……」

  李正景眼神異樣，他初入禁地之時，千幻神君就在那裡，不斷低頭擺弄著什麼東西，完全不將自己放在眼中。

  而千幻神君離開之時，是空手離去。

  在等千幻神君離開之後，李正景也在那裡搜尋了一番，甚至動用了清耀金童，卻沒有看見任何東西。

  如今千幻神君隨手一點，便在虛空深處，顯化出了一個缺口。

  沿著缺口看去，內中金碧輝煌，宛如宮殿一角。

  這不是宮殿！

  這是渡世金船！

  而這虛空的缺口，就是通往渡世金船的一道門戶！

  「先前任你搜尋，也找不到渡世金船，而今駕馭渡世金船，離開這裡……外邊那十位太上長老，也不會有任何察覺。」

  千幻神君緩緩說道：「這畢竟是眾多強者，耗費一千三百年光景，費了不知多少心力，才打造出來的寶物……它能在無聲無息之間，橫渡虛空，到達世間任何地方。」

  他笑了聲，說道：「完整的渡世金船，應該足以橫渡諸天萬界，可惜時日太短，才僅一千三百年，還未能將它打造到真正完善的地步！眼下這方人間卻已經迎來滅世之災，所以我便只能提早收來渡世金船，至少在此界當中，保全自身……」

  李正景說道：「以你的本事，若是有心保住這方天地，未必會有滅世之災罷？」

  「就連宙光真龍這樣的存在，都保不住她的家鄉，如今的我，也沒有十足把握，能夠平定滅世的劫數。」

  千幻神君微微搖頭，又道：「更何況，這人間對我而言，不過是栽種『機緣』的一片沃土……區區一塊菜園子而已，毀了也就毀了，大不了將來換個人間，重新打造個菜園，又有什麼值得我去拼命的？」

  他的眼神之中，有那麼一瞬間，閃過複雜的情緒，但剎那間便消失不見，變得無比冷漠。

  他拍了拍衣擺，說道：「走罷，上船，在你人生的最後，我帶你去看位於人間之上的天門，是怎樣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