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澗兒沒空搭理古家主心情，她運轉術法喚醒了賀雨的意識。

賀雨混沌的眼眸變得清明，她看了一眼曲澗兒，隨後看向古家主的背影。

那是掙扎著離開的背影。

熟悉的背影。

熟悉的人。

賀雨心中有過怨，否則，也不會在死後附身在桃花樹。

在與姐姐失聯前。

她就知道自己沒有姐姐的本事。

做不到在孕育下一代時，保有能力。

她放棄卦師的能力，生育了與丈夫的愛情結晶，她從來不悔。

可是。

她卻在此同時也失去了反抗的力量，自那時起，便淪為奈留美的掌中物。

在得知丈夫與其有染，並有了婚外子，她一度懷疑自己的眼光。

因為自尊心。

她沒有與她的姐姐聯繫，也失去了與姐姐聯繫的唯一機會。

卻在死後知道了真相。

痛、恨、怨，讓她成為了比普通怨靈更厲害的存在。

可依舊逃不掉被煉化的命。

賀雨低頭看了看如今的自己，苦笑后道：「多謝。」

千言萬語最終只化為一句感謝。

她實在沒有心思多說。

曲澗兒搖頭，只道：「你是式神，一旦成為式神便是不可逆，你是否還留戀這個世界，想不想吞噬她……」

賀雨聽出來曲澗兒的言外之意——她可以做一個意識清明的式神。

她看向被孽障折磨的人，雙眸之中的怨恨快要溢出眼眶。

在曲澗兒目視中。

賀雨猛得沖向奈留美，將其撕成碎片，並一點點吞噬乾淨。

式神之間存在相互吞噬。

可是。

吞噬便會染上業障，一旦被其他玄門中人發現，便是死路一條。

賀雨身為玄門中人深知這個道理，但她毫不在意這些。

她還有孩子。

她見到了她的孩子。

她願意以式神形態活下去。

賀雨斂去兇狠。

她朝曲澗兒彎下腰。

賀雨言語無比誠懇：「賀家次女賀雨，願侍奉大師為……」

曲澗兒跳開：「別，你是長輩。」

她連忙打斷面前式神的未完話，如果細算下來，她可以是星際所有人的長輩。可，這事實又不能攤開說。

賀雨一臉不明白，她雖然算得上長輩，卻算不上曲澗兒的長輩。

難道對方不願意收她為式神？

那她該何去何從？

別的人恨不得見到式神就納入囊中，偏偏眼前人一臉愁眉苦臉。

曲澗兒說出她的想法：「你可以跟着我，我會幫你剔除靈魂染上的業障，還會讓你見到你的女兒，你的姐姐。」

賀雨嘴唇微顫。

她果然沒有算錯。

眼前人是賀家的福星。

當年，瀕死之際，她用僅存的能力算到了賀家的未來。

她剛要說出感謝。

便先曲澗兒一步嗅到了血腥味，她順着味道掠了出去。

在一塊空地看到了血源，這裏是被奈留美摧毀的桃花樹選址。

現在，古家主正倒在血泊之中。

曲澗兒沒料到對方會自殺，她站在不遠處，看着賀雨瘋了一般掠過去。

古家主抬起血淋淋的手，想要觸碰心愛的人，卻再也沒有力氣。

賀雨接住對方落下的手：「古丞！」

古丞視線模糊：「我終於……又，可以看到你，聽到你的聲音……」

賀雨是式神。

一旦成為式神，便會失去六情六欲，唯有一情藏於心底。

支撐他們以另一種形態活下去。

她們沒有情，便不會流眼淚。

但痛苦會直達靈魂深處。

讓她難掩悲苦臉色。

看着昔日愛人死在眼前，那比自己親身經歷，還要來的痛苦。

賀雨不明白：「為什麼自殺？」

古丞氣息逐漸減少，他搖頭：「是我對不起你……我，一直在找你，這一生，我做了很多不得已，的事情。如果死後真有靈魂，我想乞求能夠陪着你，希望上天垂憐……讓我，得償，所……」

臨死前，人的一生好像真的會如鏡花水月一般，滑過自己的眼前。

古丞看到自己遇見賀雨的那天。

看到自己和賀雨相識相愛。

看到自己把對方娶回家。

看到自己的女兒出生。

本以為美好會一直如期而至。

可是，不是所有美好都屬於他。

被算計，被迫再娶，被迫疏遠女兒……他的一生有太多不得已。

如果死亡不是結束。

他願意變得和心愛人一樣。

只為了與人真的長長久久。

賀雨聽出了古丞的話外之音。

可是，成為式神的過程太痛苦。

她不願意古丞遭遇她經歷過的痛。

在曲澗兒驚訝中。

賀雨與人以額抵額，無數桃花瓣隨着共運同命法陣一起出現。

曲澗兒看着賀雨把修為分出一半，渡給成為怨靈的古丞。

半小時后。

曲澗兒握著紋章卡，裏面是陷入沉睡、相依偎在一起的式神。

她的表情十分複雜。

她收穫了兩位式神。

而且，她好像一個人就完成了顛覆古家的大計，讓古家失去了家主。

做完這一切的曲澗兒回了左家，她迷迷糊糊地把事情告訴了左宸。

左宸聽到賀雨的名字后，便皺起了眉：「她是我姨母。」

曲澗兒點頭，一臉愁容：「我也是在喚醒她之後才確定的。」

她把紋章卡遞給左宸。

她不知道左宸得知他新鮮出爐的姨夫殉情后，心情會有多複雜。

只覺得自己搞砸了事情。

古家是不該存在，但知道真實情況后，古丞古家主是無辜的。

可現在，人沒了。

左宸看向曲澗兒：「母親沒有向我提過，我還有個姨母……你怎麼了？」

得知有個姨母、姨夫，得知古思雨還是他的妹妹，他甚至生出左之景和古思雨吵架，該幫誰的詭異想法。

他可能跟曲澗兒待久了。

想法都變得越來越奇怪。

卻見曲澗兒一臉惆悵。

曲澗兒皺眉：「你姨夫沒了啊，你怎麼一點也不難過？」

左宸嘴角一抽，他反過來開導曲澗兒：「先不說我和他本身就不熟，這樣的結果是他想要的，我為什麼要為他難過？」

曲澗兒點頭點一半：「也是哦，嘶，那古思雨會不會難過。」

左宸想了想。

這個問題。

他遲疑了。

曲澗兒起身收拾東西：「算了，這事你告訴她們吧，我出去避避風頭，順便有點事要辦，過幾天回來。」

她還是覺得自己鬆懈了。

如果自己多注意注意的話。

古丞興許就不會死，賀雨也不會分出一半的力量，導致雙雙陷入沉睡。

或許會有一個更好的結局。

左宸沒攔住人。

只能看着曲澗兒胳膊夾着黑大柱，拎着冰箱裏的零食出門。

他捏著紋章卡。

讓人一路上小心。

不要忘記開學時間。

然後，他思考了很多。

比如怎麼藉助黑鷹他們找到的證據，利用吳家的叛國罪瓦解整個吳家，比如要不要為古思雨爭取古家主的權。

雖然古家很廢。

但好歹也是九大家族。

一定有外人不知道的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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