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輝平已經不想去回想這一個小時是怎麼過去的了。

  從11點左右他拉著林父在麻將桌前老老實實地坐下，到12點整酒店上菜的人員敲門提醒上菜，對他來說，這是一場折磨。

  後面一直在桌上操作的是他表嫂，但這場牌實際上是有五個人在打。

  四個在桌上打，還有一個在桌下當參謀。

  整個過程全是他們兩個人的討論聲，兩個人互相埋汰，一個人在取笑對方戰術慫，一個人在膈應對方手氣臭。

  但不管吵得多大聲，這都不是沉浸在負面情緒中的表現。

  這是錯誤的！

  正確的反應是緊張地坐在桌子上沉默寡言，手心冒汗！

  他們並不焦慮，並不擔心輸錢輸到輸到一個無法接受的程度。

  反而是不在乎，玩得很開心！

  輸得越多越開心！

  這台麻將機附近的五個人，四個都挺開心，只有一個人是鬱悶的。

  林輝平當然不是所謂的受虐狂，他清楚自己的麻將水平是稀巴爛的，過去他能忍著牌桌上的慘敗笑著給其他人送錢完全是因為有人在給他提供愉悅感。

  現在愉悅感沒了，牌桌上的哪哪都讓他感到不適，甚至是反胃。

  這也正印證了一句話：笑容不會消失，只會從一個人臉色傳遞到另一個的臉上。

  到了開飯的時間，看到服務員把那一盤盤精緻的菜品端到桌子上，眾人露出驚訝讚許的神色，林輝平才算是緩了一口氣上來。

  但也僅此而已了，因為他看到林啟一家十分淡定地坐下，然後淡定地開吃。

  絲毫沒有苦惱明天是由他們請客，該準備什麼級別的飯菜才能滿足大家的期待。

  林輝平現在害怕一件事，他怕表哥和表嫂在思想上「豁然開朗」了。

  即使一切都沒有那麼如意，但就是很樂觀，主打的就是一個心理境界上的提升。

  雖然在他的視角里這種心理境界上的提升是很可笑的，是掩耳盜鈴的，但沒人會在意他的視角。

  這種樂觀的心理境界會排除外界的一切干擾，他再怎麼鄙視，再怎麼嘲諷，都破不了他們的「防」。

  那還有什麼搞頭？

  最後膈應的不還是自己嗎？

  「小姨，今天的菜可真好吃啊——」

  宴席進入尾聲，小靜故意放大聲音，和娟姨搭著話。

  林鶴的眉頭下意識地皺了一下，然後又強行舒展開。

  「那當然了，你平伯伯的美食眼光那是頂尖的，放在整個縣裡，都找不出更好的了。」

  娟姨也順勢拍了一記馬屁。

  這記馬屁似乎是提醒了一下桌上的人，他們紛紛開始表達對這頓飯的讚賞。

  林輝平的心情也在這一刻得到了拯救，他也開始和大家客套起來。

  「今天這頓飯相當於是小鶴和小靜的『見家長』宴，當然要弄得豐盛一點啦！」

  林鶴突然默默地把筷子放下，他的碗裡還有幾塊剛進來的熱菜。

  「怎麼了小鶴，胃口不好嗎？」

  小靜非常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個細節。

  「沒有，我只是覺得」

  「咳咳——」

  林鶴似乎是想說什麼，甚至都深呼吸了一大口氣，但被一陣咳聲打斷了。

  發出咳聲的是林啟。

  他在一個十分微妙的時間節點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

  「那個，各位慢點吃，我突然有點事情要離開一下。」

  林啟站起身來，略帶歉意地說著。

  「去吧去吧。」

  林母率先回應林啟，她十分清楚林啟要去做什麼。

  「晚上還來嗎小啟，晚上的菜可不必這個差！」

  林輝平突然問了一句。

  如果說林父林母正處於一個五十歲知天命的當口，完成了一場心理上的蛻變，這一點他已經來不及阻止。

  而林啟這種剛過二十歲的年紀，又是那種從小就很懂事的類型，是絕對不可能完全免疫自己的攻勢的！

  他要把自己的主攻目光換一換了。

  「晚上也來不了，得去陪一個很重要的朋友。」

  林啟倒是沒有隱瞞自己的行為。

  很重要的朋友

  林輝平在心裡揣摩著這個詞。

  才剛出去混了一年，能有什麼重要的朋友？

  「那好吧，叔叔就不留你了。」

  林輝平轉過頭，給林鶴使了個眼色。

  而林啟也在起身離開的途中，輕輕拍了一下林鶴的肩膀。

  林鶴突然有點茫然了。

  林輝平的意思他大致是懂的，想讓自己去了解一下表哥的行蹤。

  但表哥剛才的拍那一下有什麼特殊的用意嗎？

  「小鶴，你剛才想說什麼？」

  小靜想讓林鶴把剛才沒說完的話說完。

  「沒沒什麼。」

  林鶴髮現自己剛才有些衝動了，那些話即便說出來了，也一點用都沒有，反而會讓自己難以收場。

  幸好表哥剛才突然打斷了一下。

  小靜疑惑地看了林鶴一眼，沒有再多問什麼。

  林鶴很想和林啟一起離開，但小靜肯定會跟著他一起，這樣一想，還是算了。

  林啟回到蘇月涼所在酒店時，蘇月涼才剛剛吃完酒店送來的午餐，正在擦嘴巴。

  「林啟，親戚聚會好玩嗎？」

  她托著香腮，好奇地問著林啟。

  「阿涼想去嗎，就是人多了點。」

  「多少人？」

  「十幾二十個吧。」

  林啟看到蘇月涼明顯是被這個數字嚇了一跳，撥浪鼓似的搖了搖頭。

  「哈哈。」

  其實他早就知道蘇月涼不可能想去的，只是故意問問逗逗她。

  「那，能不能給我講講親戚聚會是什麼樣的？」

  蘇月涼表現得還是很好奇。

  她從來沒有參加過自家的親戚聚會，甚至，連自家有哪些親戚都不太清楚。

  「當然可以。」

  林啟娓娓道來。

  在描述聚會的內容里，林啟避開了自家和表叔家的那點彎彎繞繞，因為蘇月涼可能很難理解，只是對聚會的氣氛和人物性格進行了刻畫。

  「你的表弟，這麼早就要準備訂婚了啊！」

  蘇月涼好像對林鶴和小靜的部分挺感興趣的。

  「是啊，我們這邊確實有這樣的風氣，不過，他似乎並不喜歡小靜。」

  「啊？」

  蘇月涼再一次感到了震驚。

  「既然不喜歡，為什麼還要談婚論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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