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幻象都發起了攻擊。烏薩克們的動作如出一轍，無數條觸手密集地攢射而來。當然他們都猜到那些是虛假的，只是欺騙視覺的影像而已。漫天密集的觸手裏可能只有一兩條是真的，只不過他們無法分辨出來。羅亞軍一邊後退閃躲一邊開槍，但子彈擊穿的都是虛幻的殘影。烏薩克們完全不為所動，彷彿一支虛幻的軍隊將他們團團包圍。但並也並非完全沒法分辨。「梁野！你的三點鐘！」聲吶小姐段蘭突然出聲喝道。如果說在場有誰能識破這種幻象能力，那無疑便是掌握感知系能力的聲吶小姐了。她在隊友掩護下躲避攻擊的同時迅速釋放了聲波，回聲定位在腦海中繪製出了真實的影像，靠聲音確定了敵人中唯一具有實體的那個目標。梁野也沒有半分猶豫，心念一動，他的魅影便已轉身升空。蒼藍色的閃電從夜空中轟落，迎面擊中了幻象其中的一名烏薩克。段蘭果然是對的。雷霆頓時在那名烏薩克身上擴散，閃電噼里啪啦地在四周地面上炸開。一整圈的幻象頓時像被戳破的泡泡一樣接連破裂，烏薩克本體在雷電衝擊下倒滑出了好一段距離，半跪着支撐在地面上。「漂亮！」羅亞軍調轉槍口，沒有給古老者哪怕瞬間鬆懈的機會。「現在，大家有什麼就砸什麼，別讓他喘氣！」雷電和彈雨轟到，影子和紅衣魅影也一左一右飛身掠上。烏薩克身陷包圍，衝擊和爆炸聲在耳畔接連爆響。那聲音聽起來便似在戰場之中，被團團包圍，被戰火和世界隔絕，在這個被世界拋棄的角落裏孤身對抗一整支軍隊。恍忽間，這似曾相識的場面似乎喚醒了他記憶中不知多少年前塵封的畫面，讓他彷彿穿越時空長河回到了久遠的過去。同樣沒有援軍，沒有隊友。孤身一人面對複數個敵人，人數遠多於自己，實力也遠強於自己。連他也已經不記得那是多少世前的事了，只記得那是發生在不同古老者陣營之間的戰爭。他堅定不移地追隨着奧菲莉亞大人，正如他過去的每一次輪迴里那樣。但他被拋棄了。不針對個人，只是戰術上的取捨而已。他並不是擅長戰鬥的古老者，他的幻象能力對人類的效果遠大於對同為古老者的同胞。所以他作為一顆棋子並不優秀。《萬古神帝》除了忠誠之外，他和陣營里其他古老者相比毫無優勢，這也使得當不得不有棋子被捨棄時，他總是會是首選。是的，他清楚這一點。所以就算被拋棄，就算不得不獨自一人面對十倍於自己的敵人，被打得遍體鱗傷、幾乎無法維持身體，他也對奧菲莉亞大人沒有一絲一毫的怨恨。並且他運氣不錯，他挺過來了。儘管傷痕纍纍，儘管勉強拼湊出一具基本的身體都耗費了一天時間，但他還是艱難地將這具身體拖回到了奧菲莉亞大人面前。而奧菲莉亞——當時正和其他人商討戰術事宜——只抽空看了他一眼，稍微表現得有些意外。「咦，還活着啊？」烏薩克儘力擠出了一個看起來自然的笑容：「是的，奧菲莉亞大人。幸不辱命......」但她已經沒興趣聽下去了，只擺擺手：「自己去恢復下吧，我這裏有點忙。」「......是，奧菲莉亞大人。」「......」是啊，向來如此，每一次蘇醒、每一次輪迴都是這樣。他不怨恨什麼，因為這是他們之間無需言明的默契。追隨在她身邊，他必須證明自己值得，證明自己有那個價值。他清楚自己的定位。一枚棋子，存在的價值就是被使用，就算被拋棄也沒有任何怨言。他要成為奧菲莉亞大人的力量。「吼啊啊啊！！」烏薩克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驚人速度膨脹了起來，直到整個身體彷彿爆體炸開了。粗大的觸手以巨大的幅度揮舞，龐大有如山嶽般的身軀拔地而起。它有着崎區的體型，以及就那個體型而言小得幾乎眯成縫的兩對六隻眼睛。那怪物居高臨下，冰冷地俯瞰着腳底那些渺小的人類。「呃......隊長？看起來它變大了。」上一秒還摁著烏薩克輸出得起勁的影子迅速退了回來，同時用菲利克斯的身體看向了羅亞軍。「咱們下一步計劃是什麼來着？」羅亞軍：「......」烏薩克大吼一聲，粗大的觸手噼頭蓋臉朝他們砸來。「迴避！」特異者們各顯神通，分別朝不同的方向躲開。雷霆和彈雨同時在那巨大生物的身上炸開，魅影形態的影子飛身起跳一掌按在了怪物身上，轟地一聲引爆，但造成的效果同樣有限。烏薩克知道，現出原形基本上就意味着他玩完了。剛復活的來托斯可能就比他要強，蕾拉的戰鬥天賦更是甩了他八條大馬路。但他們都完蛋了，所以他不覺得自己能有什麼僥倖。但只要能幫上奧菲莉亞大人的忙，哪怕是一點點，他自己怎麼樣根本就無所謂。火球從天外划落，烈焰在烏薩克身上迎面撞擊。高溫攜帶的衝擊幾乎將他的身體擊穿，烏薩克發出一聲低沉的怪叫。他扭頭循着攻擊方向看去，赫然只見一隻燃燒的火鳥正俯衝而下，有如一架現代戰鬥機的加大型號，一團接着一團火球接二連三朝他的方向落來。「蕾拉！」烏薩克尖銳地大叫，「你這個叛徒，還打算協助人類么！？」他抽身迅速閃避，但仍有火焰連續擊中了他的身體。更多火球在他腳邊引爆，炸得地面開裂碎屑亂濺。地面上灰頭土臉的羅亞軍也起身，露出了有些異樣的表情。「那幫老瘋子把這鳳凰丫頭放上戰場了？」無疑是一招險棋。古老者的實力他們有目共睹，一旦蕾拉離開她的專屬牢房要控制起來未必還能那麼容易了。不過既然那些瘋子敢把她放出來，想必要麼是有絕對的把握她的力量能為己所用，要麼就是已經開發出了能有效限制她的設備。蕾拉一邊繼續轟炸，一邊道：「奧菲莉亞在哪？」「你得問我的屍體。」烏薩克含湖地嚷嚷，同時又接了一發臉炮。「一如既往的可悲。」蕾拉倒也不意外，「那就成全你好了。」......感覺有些不對。不僅僅是蕾拉，隨着戰鬥的進行，這隊人都發覺了似乎有那麼些違和。之前烏薩克巨大化之前還沒覺得，可自從他現出本體后就顯得尤為明顯了。可一定要說的話，好像又說不上來具體是哪不對勁。戰鬥很快就落下了帷幕。看起來似乎是沒有任何懸念。蕾拉本就是古老者中實力較強的一檔，擁有飛行能力，敏捷的身手，爆炸的輸出手段。可以這麼說，她天生就是個戰士。而烏薩克不同，他不擅長戰鬥，身體能力本就不如蕾拉，唯一的特殊手段還只是不具備攻擊能力的幻象。有人說歷史就是在不斷重複的，如今看來這話果然有道理。對烏薩克個人來說似乎亦是如此。他挺身而出，為奧菲莉亞不顧一切。然後他身陷重圍，孤軍奮戰，直到流干最後一滴血，最後一絲價值也被榨乾。假如他有幸能活下來，那就說明他還有價值。他能回到奧菲莉亞身邊，繼續這個進程。假如失敗，那也只說明他的價值已經被消耗殆盡，隨時拋棄也沒什麼好可惜。不過看起來今天他的運氣用光了。巨大的古老者栽倒了下來，宛如一座垮塌的山嶽。沉重的軀殼砸得地面龜裂，灰塵激揚而起。「搞定了？」影子哼唧。「等等，」段蘭眉頭緊鎖，「感覺有哪裏不對......」轟！旋風有如從天外垂落，彷彿一支閃電般的標槍轟穿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