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可別小瞧人，我去賣機床說不定也能開小車，廠里也沒給我機會，我這不是一直在鏟刮嘛！”
一個二十多歲的工人梗著脖子，一臉桀驁不馴。
他要是去賣機床，肯定比顧野他們干得更出色，顧野那人良心太壞, 不肯收廠里的人，就是想吃獨食，怕肉被人搶走。
哼，自己天天大魚大肉，連口肉湯都不肯放手，太過分了。
壽主任連聲冷笑，嘲諷道：“你連鏟刮都干不好，還想賣機床？你去外面撒泡尿照照，也不看看自己長啥樣, 賣機床那活是你能干的？你去賣野蔥都沒人要！”
其他幾個年紀大的師傅，也都紛紛勸說，讓這幾個年輕人服個軟，安心干活，雖然車間工資沒法和銷售科比，但養家糊口綽綽有余了，日子過得還是蠻寬裕的。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
人比人要氣死人的，不要處處都和人比，這世上有錢人多的是，哪比得過來喲。
但這幾個人都聽不進，他們現在鉆了牛角尖，就覺得廠里分配不公平，把肉分給了銷售科，肉湯都沒給他們，這種無情無義的廠子, 他們又何必要賣命？
“反正我不干了！”
一個年輕工人扯掉了手套, 氣沖沖地出去了, 壽主任警告道：“你今天走出車間門，以后就別回來了！”
“不回就不回，外面有的是活干！”
年輕工人黑著臉走了，求他回都不要回來，他要去賺大錢了。
其他幾個鬧事的工人，面面相覷，最后還是有兩個走了，剩下幾個猶豫再三，到底控制住了，想和家里人好好商量下。
“都去干活，別管他們！”
壽主任喝了聲，鐵青著臉也出去了，他要去找廠長匯報下，最近車間工人的情緒低落，這樣下去嚴重影響生產進度，廠里得想想辦法了。
幾個年紀大的工人紛紛搖頭，不看好那幾個年輕工人。
“肯定要后悔的，外面哪有那么好混，只看到人家發財，看不到人家吃苦，哼，嘴上比誰都會說，干活吃不了苦，干啥都不行！”
“他們以后肯定要回來的，不知道壽主任會不會收他們。”
“估計不會，剛才壽主任不說得蠻清楚了，而且他們技術不行，壽主任本來就不喜歡他們。”
“年輕人還是太意氣用事了，真以為鈔票那么容易賺，也不看看人家顧科長是什么家世，他認識的朋友不是當官的，就是當老板的，賣機床小意思，這都是看人脈的，沒人脈賣個屁！”
“可不就是嘛，許三強他們幾個雖然沒人脈，可人家是顧科長叫來的兄弟，情分在那擺著，顧科長能不照顧他們？這些年輕人都不會動腦子想想！”
幾個老師傅慢條斯理地分析著，早都看穿了這世道，不管啥年代，賣死力干活的永遠掙不了大錢，掙大錢的都是不干活的。
誰讓他們沒關系沒靠山呢，不賣死力賣啥？
賣身也沒人要。
還是老老實實干活吧，努力培養下一代，只要一代比一代好，他們的孫子和重孫們，也會是有人脈有靠山的人了，肯定比他們過得好。
“他們四個好像就寶福山沒賣出去了吧？是不是寶福山和顧科長關系不好？”有人抓住了重點，神秘兮兮地問。
“應該不至于，時候沒到吧，都是顧科長叫來的，不可能關系不好。”
“寶福山那小伙子蠻穩重的，我還以為他能最先賣出去呢，沒想到輪到最后一個，最先賣的是錢六斤那傻大個兒。”
“人不可貌相嘛，六斤那孩子蠻不錯的，聽說還買了房，可惜我沒女兒，要不然就招六斤當女婿了。”一個老師傅遺憾搖頭。
他很喜歡錢六斤，這小伙子在鏟刮車間實習時，干活是最賣力的，還和他說，要是賣不出機床，就來鏟刮車間干活呢。
“我女兒還在上學，不合適，不過我還是喜歡寶福山這小伙子，穩重可靠，話不多，辦事靠譜。”另一個師傅笑著說。
“你們不喜歡許三強？他相貌最好，辦事也活絡，賣了十五臺機床呢。”
幾個師傅連連搖頭，“許三強人不錯，做女婿不行，太花了，干銷售的本來就天天在外面晃蕩，再不穩重點，肯定搞出事來，你們看著好了，許三強這小伙子以后風流債肯定不少，當他老婆吃不消的。”
錢再多有啥用，過日子磕磕絆絆的，他們可舍不得把女兒嫁給這樣的男人，過日子平平淡淡才是真，錢不用太多，男人穩重靠譜才要緊。
除了鏟刮車間外，其他幾個車間也都發生了工人辭職的事，大家的心都不平靜了，顧野買車，在原本就不平靜的心湖里，砸了一塊大石頭，所有人都被震亂了。
尤其是一些本來就眼高手低的年輕工人，哪里還肯安心干活，都想辭職去外面發財。
才短短三天，人事科就辦了十幾個辭職手續，鏟刮車間和裝配車間最多，因為這兩個車間活最累，也最臟，情緒不滿的人自然也多一些。
廠長都驚動了，召開了干部會議，得拿出個章程來，要不然工人都跑光了，誰來生產機床？
“就是顧科長買了小車后，我們車間的人都鬧情緒，現在活也不好好干，我扣獎金都沒用，還說全扣完都行，反正干得要死也比不上人家的零頭。”裝配車間主任口氣很酸。
其實他也很不滿，他堂堂車間主任，工資都不如銷售科一個小小的銷售員，他都不想干了，更何況那些工人師傅？
壽主任立刻打圓場，“其實鬧事的那些工人，以前在車間也不好好干活，技術差，脾氣大，還不服管教，辭職了也好。”
“那是你們鏟刮車間，我們車間辭職的那幾個都蠻好的，就是心里不平衡才辭職的，我勸都勸不動。”裝配車間主任嘲諷道。
壽主任臉一下子黑了，冷笑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車間辭職的是哪幾個？沒一個水平好的，還不如我們車間那幾個，我看分明是你自己心里不平衡吧，有多大的本事就掙多少鈔票，沒這個本事就老老實實干活，你要是會投胎，去當外國人，天天喝牛奶吃牛排開小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