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慶平有些慚愧，他確實是習慣性旳反應，尤其是當老板后，總是擔心家里人受騙上當，他媽不止一次說過他，可他聽不進。

    “媽，我都已經和南方機床說好了，馬上要簽合同了，這樣吧，下次我再買興達機床，這回我出錢感謝，怎么樣？”

    錢慶平不想毀約，而且他不想買興達機床，效率太低了。

    “馬上簽合同，就是沒簽合同嘍，干嘛要等下次，就這次，六斤不會要你的錢，你買他的機床就行，慶平，媽從來沒求過你，這次你得答應媽。”

    錢大媽口氣放軟，大病初愈，臉色也不是太好，錢慶平心一下子軟了，答應下來。

    “那我明天約錢六斤談談，只要機床沒問題，我肯定買，這樣行了吧？”

    錢大媽這才笑了，“質量肯定沒問題，六斤說除了慢點，都挺好的。”

    “媽，賣東西的人都夸自己的東西好，怎么會說差，王婆賣瓜自賣自夸嘛，你還真信啊！”錢慶平有點無奈, 他媽就是太容易相信人了, 認識幾天的陌生人就能掏心掏肺。

    現在可不是以前了, 經濟好起來了，人心也變壞了，社會上騙子多的是, 還最喜歡騙老頭老太太，所以他才擔心母親上當受騙, 時不時地提醒幾句。

    錢大媽搖頭, 斬釘截鐵道：“六斤不一樣, 他說好就肯定好，這孩子不會騙人。”

    見兒子不信, 她便說：“你可以自己和六斤談談，就知道他是啥樣的人了，這孩子是難得的實心眼, 不會騙你的。”

    “行, 明天我找他。”

    錢慶平還是半信半疑, 現在哪還有真正的實心眼, 裝傻騙人的還挺多。

    錢六斤在宿舍睡了一天，又生龍活虎了, 早上起來準備去醫院看看錢大媽，然后就要去努力賣機床了。

    許三強則還要去毛老板那兒，昨天沒見到人, 聽說是和南方機床的人出去談生意了，他頓時有了危機感, 這筆訂單必須拿到手。

    錢六斤買了些水果，去醫院看望錢大媽, 錢大媽剛吃完早飯，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在照顧她。

    “六斤來啦, 快坐，正好我兒子找你有事！”

    錢大媽熱情招呼，兒子一會兒就來了。

    “我不坐了，嬸子沒事我就放心了，不用給我錢，我還要去賣機床呢。”

    錢六斤以為是要給他錢，顧野和他說了那一千塊, 他當然不會要，又不是為了錢才救人了，要是收了這錢，還像什么樣？

    “不給錢, 有要緊事。”

    錢大媽讓兒媳婦攔著，錢六斤哭笑不得，只得坐下。

    錢慶平沒多會兒就來了，他昨天去打聽過了興達機床，質量確實很不錯，據說比南方機床牢靠，就是效率低一些，但價格便宜，十臺機床能省不少錢。

    不過他還要再試試錢六斤。

    “六斤同志，我聽我媽說你是興達機床的銷售員？”錢慶平問。

    “是的，不過我只干三個月了。”

    錢六斤老實回答，一個字都沒隱瞞。

    錢慶平有些驚訝，感興趣地問：“為什么只干三個月？”

    錢六斤頓時愁眉苦臉，不好意思道：“我……我太笨了，不會說話，也不會拍馬屁哄人, 我還是喜歡去車間干活，但我顧哥不同意，讓我再試三個月。”

    “噗”

    錢慶平妻子忍俊不禁, 笑出了聲, 錢六斤臉紅了，肯定是在笑他笨。

    錢慶平眼里多了些笑意，看樣子還真是實誠人，他又問道：“你知道昌盛廠嗎？”

    “知道，這廠子挺好的。”

    錢六斤點了點頭，“其他廠子都放狗咬我，就昌盛沒放狗，門衛師傅挺客氣的。”

    錢慶平嘴角抽了下，同情地看著這倒霉孩子，確實不太適合搞銷售，心眼太實在了，不過他媽這回是真沒看走眼。

    “那你想賣機床嗎？”

    “當然想，一臺機床莪能提成兩千多呢，我現在一個月才六十塊工資，賣一臺比我一年工資還多，做夢都想，就是賣不出去。”

    錢六斤更不好意思了，他肯定是這世上最笨的人了。

    錢慶平妻子忍不住了，跑到外面去笑，就沒見過這么實心眼的銷售員，連能拿多少提成都說出來。

    “那你們興達機床質量怎么樣？”

    錢六斤用力點頭，“質量好的，比南方機床好多了，材料用的也是最好的，還有安裝師傅水平也高，我跟你說，南方機床偷工減料，質量不行，那邊的銷售員人品也不好，用美人計撬我顧哥的墻角，太卑鄙了。”

    “什么美人計？”

    錢慶平來了興趣，這事他都不知道。

    錢六斤便把美人計的事說了，氣哼哼道：“說是南方機床的金牌銷售，心眼太壞了，專門在背后搞小動作，太不是東西了，幸好沒成功，那廠子老板親自來我們廠調查的，買了四十臺呢。”

    錢慶平一聽就知道是哪家廠了，滬城這這么點大，他們又是同一個行業，同行工廠的動靜多少知道些，最近添置四十臺機床的廠子，也就那一家了。

    這下他更放心了，連郭老板都買興達機床，顯然質量是真不錯了。

    “六斤，你知道我是誰不？”

    錢慶平故意逗他。

    “知道啊，你是錢嬸兒子嘛。”

    錢大媽樂壞了，指著兒子說道：“他是昌盛廠的老板，要買你家的機床。”

    錢六斤一臉愕然，腦子有點懵，沒反應過來。

    昌盛老板是錢大媽兒子？

    見他這傻樣，錢大媽母子都樂壞了，錢慶平忍笑說道：“我想買十臺機床，你給我報價多少？”

    錢六斤用力拍了幾下腦門，還是沒清醒過來，這事他緩不過來了。

    十臺機床，他能賺多少錢？

    一臺是兩千多，十臺就是兩萬多，乖乖！

    錢六斤眼睛都瞪圓了，心臟縮緊，傻傻地看著錢慶平，不敢相信，便用力咬了下手，血都咬出來了，劇痛讓他清醒了。

    不是做夢！

    是真的！

    “哎呀，六斤你這傻孩子，咋能咬自個，快讓護士給你上藥。”錢大媽嚇了一跳，對自己下嘴都這么狠，咋這么傻喲。

    “不用上藥，不疼，不是做夢啊……我發財了，哈哈……錢嬸，我能賺錢了。”

    錢六斤哈哈大笑，說的話卻傻的很，錢慶平有點不忍直視，這孩子是真不適合銷售，也就是錢六斤救了他媽，否則他肯定要往死里壓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