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洲大陸。

大周、大燕、北元三國鼎足而立。

其中尤以大周王朝人口最多，文化最興盛，然而要論軍力，北元則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北元王朝位于東洲大陸的北部，東西兩邊皆是茫茫大海，南部接壤大周和大燕，北部就是極寒之地，生存環境較之大周、大燕相比格外嚴峻，但這種艱難的環境也造就了北元民風彪悍的特點。

北元人從小便要學一首童謠，歌詞前幾句就是：“好兒郎，上沙場，披重甲，挽大弓，射南人，搶金銀……”

歌詞里所說的南人，自然就是在北元南邊的大周人和大燕人。

大周和大燕兩國在邊境上經常發生摩擦，但都是小打小鬧，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慕容云歌和大燕皇帝秦堅心里都明白，兩國一旦打起來，最后收益的絕不是獲勝的那一方，而是北元那群蠻子，而北元蠻子也同樣擔心大周和大燕聯手，于是就一直保持著這種三足鼎立的關系。

朝堂如此，江湖同樣如此。

大周和大燕兩國的江湖中都有所謂的武榜存在。

而在北元王朝，同樣也有與之對應的金榜存在。

和大周不同的是，北元江湖宗門雖多，但大多都是二三流勢力，真正在江湖里有一席之地的，是那些傳承了上千年的武道家族。

北元金榜之上，排在榜首的便是大刀老祖納蘭烈，一個活了近兩百年的老怪物，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此人五十年前就已經突破到了化虛境中的無距境，距離圣人境只差半步。

此時此刻。

北元極寒之地。

一個冰窟當中，滿頭白發的納蘭烈正盤坐在雪地上修行，身上覆著薄薄一層冰霜，像是已經保持這個姿勢許久了。

“納蘭烈！”一片寂靜中，一道空靈的聲音驀然響起，顯得十分突兀。

納蘭烈勐然睜眼，散出神識。

可方圓十里之內，卻是空無一人，甚至連一頭活物都找不到。

“我們在上面。”

納蘭烈陡然抬頭看向頭頂，透過透明的冰層，能看到湛藍的天空。

在北元被稱為半仙的納蘭烈竟然有些慌張起來，他握緊大刀，很是提防地問道：“你們想干什么？”

“納蘭烈，你不用緊張，我們沒想對你做什么，只想和你做個交易。”

“什么交易？”

“你幫我們做一件事，若是做成了，我們便助你渡過天劫。”

“此話當真！！！”納蘭烈聲音有些激動，一雙深邃的眸子里也滿是驚喜。

“當真。”

納蘭烈很快問道：“你要我幫你們做什么？”

“殺一個人。”

“誰？”

“莫無道！”

納蘭烈問道：“莫無道是何人？”

納蘭烈在此地閉關已有五十年，而莫無道二十年前才聲名鵲起，而且還是大周人，納蘭烈不認識莫無道很正常。

“大周王朝武榜第二。”

納蘭烈挑眉道：“殺他，為什么？難不成你們還怕一個凡人？”

“別問那么多，除了你之外，我們還會讓石當虎、白典、雷古、金燦南、烏雅穆倉、關鶴、高穹七人協助你，只要你做完這件事，我們就保你安全渡過天劫。”

“金身羅漢石當虎、白族太上老祖白典、雷族雷古、金族金燦南、烏雅族烏雅穆倉、伏龍山莊的關鶴，紫電山高穹，殺一個后輩，需要用上這么多人？莫無道，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去了自然便知，天機不可泄露，不要讓其他人知曉我們的存在。”

“……”

聲音戛然而止，納蘭烈微瞇眸子，握著大刀緩緩從地上坐了起來，身上冰霜抖落一地，他思量片刻，身影驟然消失在了冰窟當中。

……

大周。

太安城。

慕容雙雙坐在涼亭里看著這場秋雨沒道理地下著，原本伺候她的兩個丫鬟，在綠蝶來了之后，就從院子里搬了出去，現在只有綠蝶一人住在這院子里面，伺候著這位公主殿下的衣食住行。

“綠蝶，今天是什么日子？”

“馬上中秋節了。”

“中秋。”慕容雙雙打了個困盹，自顧自說道：“往年中秋，不管多忙，母后都會和我一起在御花園賞月，今年多半又是要一個人過了。”

綠蝶小聲道：“總有一天，陛下會把公主殿下給接回去的。”

慕容雙雙沒有回話，沉默了好一陣子，她才又道：“那個家伙走了也有兩年多快三年了，也不知道他現在走到哪了。”

“公主說的是誰？”

“不要明知故問。”

“是。”綠蝶恭敬道：“莫公子說話向來算話，他既然當初走的時候和公主說了及冠之前會回來，那他就會在那之前回來。”

“他在你心里就那么好嗎？”

綠蝶似乎是聽出了話里的意思，她之前跪了下來，拼命搖頭道：“是奴婢說出話了，還請公主殿下恕罪。”

“好了好了。”慕容雙雙擺了擺手道：“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這不是宮里，不用你見誰都下跪，起來吧。”

“是。”

綠蝶剛起身。

莫無道不知何時走到了院子門口，慕容雙雙瞧見他，連忙起身道：“莫伯伯，有事嗎？”

盡管同在一個屋檐下，但莫無道鮮少露面，別說是慕容雙雙，就算是后院負責打掃衛生的丫鬟都很少看見莫無道。

莫無道說道：“你幫伯伯一個忙。”

“莫伯伯請說。”

“驚春他要回來了，你替我去城外接他。”

“啊？”

慕容雙雙眼神中閃現出一絲驚喜，她有些詫異地問道：“他今天就會回來？”

“嗯。”

莫無道說完，就邁步走了。

路過莫驚春的院子，看到晴兒、冬兒、葵兒三個人在里面無所事事，一向不輕易和下人打交道的莫無道，難得說了句：“你們少爺今天就要回來，把院子打掃干凈。”

說完，便繼續邁步。

院子里。

三個丫鬟先是一愣，面面相覷一陣后，冬兒直接站了起來，興高采烈道：“你們聽到了嗎？老爺說少爺要回來了，少爺要回來了。”

“好了，我們再把院子打掃一遍吧，冬兒，你先去讓人燒鍋熱水，葵兒，你不是給少爺坐了一身袍子嗎？也先找出來吧。”晴兒作為三人中做事最沉穩的一個，也開始安排起了另外兩個丫鬟干活。

三個人很快忙碌了起來。

……

太平湖旁。

三匹瘦馬慢慢往太安城的方向靠去。

為了在入夜之前趕到，三個人已經趕了整整五個時辰的路了，莫說座下的馬受不了，就連莫驚春都感覺自己的屁股被顛得有些不舒服。

“這會兒雨也停了，就在這歇會吧，人受得了馬也受不了。”

莫驚春翻身下馬，將馬栓在一棵柳樹下，自己跑到太平湖岸邊，用手捧了點水洗了把臉。

“張前輩，你現在能告訴我你來太安城找我爹有什么事了嗎？”

“沒什么事，就是說幾句話，跟你沒關系。”

莫驚春正要追問，小七突然指著前方喊道：“少爺，你看。”

莫驚春抬頭望去，一輛馬車正在往這邊快速駛來，馬車旁邊的兩人，莫驚春都認識，一個是趙虎一個是張二牛，不過莫驚春的注意力不在他們二人身上，而是那個駕車的馬夫。

“真的來太安城了？”

馬車上坐著的自然就是慕容雙雙，而車夫就是綠蝶，莫驚春不明白她為什么會來太安城，難道是慕容云歌的注意？否則誰會讓她過來？

“吁~”

馬車停了下來。

趙虎和張二牛翻身下馬，主動將小七背后的包袱接到了手里，當然沒忘記喊一聲少爺。

“你們把馬牽回去，跟了我這么久，給它們喂點好馬料，別虧待它們。”

“是，少爺。”

趙虎和張二牛很快就牽著兩匹馬離開了。

慕容雙雙從馬車上下來，上下打量了一下莫驚春，見他比三年前又高挑了些，身材好像更健壯了些，努了努嘴說道：“看來你在外面過的不錯嘛，我還以為你會死在外面呢。”

莫驚春呵呵一笑：“那真是可惜了，有一次倒是差點就死了，可惜本少爺福大命大，最后還是活了下來。”

“是莫伯伯讓我過來接你，我可不想來。”

綠蝶心中暗暗編排道：“你不想來，那剛剛為什么一直催我快點？”

“知道你不想來，你不用解釋，我回來的路上去了一趟京城，你娘已經開始對蔣丞下手了，如果不出意外，不用多久，你就能回京城。”

“真的？”慕容云歌立馬追問，但不知道為何，表情反而有些惆悵。

莫驚春懶得理他，轉頭問道張居安：“張前輩，你是打算騎馬過去，還是和我一起坐馬車回去？”

張居安微微一笑，腳尖輕點地面，整個人便離地而起，眨眼間便出現在了幾百米高的空中，稍稍頓了一下后，以極快的速度掠向了太安城城樓。

“我多嘴問他。”莫驚春邁步走向馬車，喊道：“小七，回家了。”

“嗯。”

小七快步跟上他，兩人直接上了馬車。

慕容云歌穿著裙子不便騎馬，只能跟著上了馬車。

莫驚春閉目養神。

小七看著窗外。

慕容云歌坐立不安，時不時地就會看莫驚春一眼。

……

太安城城樓上空。

莫無道和張居安并肩站著，目送著馬車進城后，張居安終于開口說道：“你兒子很不錯。”

“嗯。”

“或許今后成就會不輸給你。”

“這很正常。”

“對于別的父子來說，青出于藍勝于藍，這確實很正常，但他父親是你，這就不正常。”

莫無道問道：“說正事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三年后，是你渡劫最好的時機，欽天監那位也是這么說的。”

“三年。”

莫無道笑道：“我這兒子，虛歲十六才開始修行，短短四年時間就突破到了現在的從三品境界，你說按他這樣的速度，三年后，能到哪一步？”

“一品，努努力的話洞元境，至于能開幾個洞元，這就要看他自己了。”

莫驚春說道：“我走后，我年輕時行走江湖得罪的那些人就都會來找他的麻煩，所以我想在他離開前，殺一些人，至少是能威脅到我兒子身家性命的人，你覺得如何？”

“別問我，我是讀書人。”

“呵。”

莫無道笑道：“明年開春，我兒及冠，屆時你可以來討杯酒喝。”

“好。”

言罷。

莫無道轉身回了城主府。

張居安則往西邊掠去。

……

“慕容雙雙，你娘怎么會把綠蝶派到太安城來？”

“你問我，我問誰？”

莫驚春笑道：“你難道會猜不出你娘的意思？”

“猜不出。”

“真猜不出，還是假猜不出？”

“莫驚春，你煩不煩？”

“我送你的簪子你不是說扔了嗎？干嘛還戴著。”

“我…”慕容雙雙手足無措道：“只是一直忘記買而已，等我回了京城，肯定會換下來。”

莫驚春笑而不語。

馬車在城主府門口停了下來，莫驚春跳下馬車，看著自己家的家門，頓時感覺無比輕松，他伸了個懶腰，邁步跑了進去。

輕車熟路地來到自己院子門口。

已經把院子里里外外都又打掃一遍的三個丫鬟正在候著呢，看到莫驚春回來了，連忙圍了上去：“少爺，你終于回來了。”

莫驚春直接把身上臟兮兮的袍子給脫了下來，將鞋子也扔掉，問道：“我要洗澡，水燒了嗎？”

“燒好了，我這就讓人抬過來。”

推開自己房間門，里面還是和自己走的時候一模一樣，無論是家具還是地面都是一塵不染，顯然是精心打掃過的。

莫驚春洗了個痛快澡，換上葵兒給自己做的新袍子后，便從屋子里出來了，他吩咐道：“我去見我爹，你們把小七也收拾一下，給她穿女裝吧。”

小七忙道：“少爺，我穿袍子挺好的。”

“不勒嗎？”

莫驚春笑了一句，邁步離開了院子。

小七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微微隆起的胸脯，沒好氣道：“真是個累贅。”

冬兒哈哈笑道：“什么累贅啊，別的女子想要還沒有呢，來來來，讓姐姐看看你長大了多少。”

說著，冬兒就要去拉小七的領口。

晴兒一把拍掉她的手，笑罵道：“別犯渾，再去讓人抬桶水來，給小七也洗個澡。”

“好好好，我這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