躉船停泊的位置是姐夫幫著選的,位于白龍港客運碼頭與江邊加油站之間。
東距白龍港碼頭約兩公里,西距江邊的水上加油站約一公里,再往西便是白龍河入江口。
躉船兩側水域是一片錨地,有許多等著過閘或航經的船只在這兒錨泊。
經過二十分鐘的忙碌,躉船終于停好了。
躉船的噸位本就大,又有艏艉的六個大鐵錨固定,錨泊在江上非常平穩。
吳老板忙著指揮工人在水上作業,在租來的兩條鐵船上安裝支架,把協作廠家早送來的防撞樁用支架上的“葫蘆”吊起來往江里打。
躉船東西兩側十五米處都要有防撞樁,而且不止一根,東西兩側最高的那兩根上面不但要裝信號燈,也要裝上測量水位的標尺。
這活快不起來,估計要干到天黑。
王隊長把001停在躉船前,韓渝趕緊帶著梁小余等人系纜,然后在躉船的船舷上安裝可拆卸的護欄。
這個工作很重要。
如果沒護欄,晚上出來撒尿,很容易稀里湖涂掉進江里。
001靠泊前之所以把護欄拆下來,那是因為船舷上有纜樁,有護欄擋著不方便帶纜系纜。
朝江灘那邊的護欄同樣是可拆卸的,之所以沒拆是因為002是條小船,只要把纜繩扔上來就能系上。
韓向檸從郵電局回去之后發現“家”沒了,開著韓渝的小摩托一路追到江邊,見躉船已經停好,002已系泊在躉船里側,趕緊停好車,沿著滿是積雪的浮橋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
“咸魚,浮橋這么窄,晃來晃去的,橋上又全是雪,我不敢把車往船上推,只能停在岸上。”
“沒事,你走慢點,小心腳滑。”
“你才狡猾呢。”
“我這邊有草墊,不滑。”
“好好好,你不狡猾。”
橋面雖然用木板鋪的,但積雪太厚很滑。
韓向檸嘴上開著玩笑,但腳下走得更小心。
韓渝生怕她不小心摔倒掉江里去,迎上去扶著她,把她接到躉船上。
走進躉船中間的過道,韓向檸終于松下口氣,跺跺腳,甩掉鞋上的雪,捂著凍得生疼的耳朵,看著墻上的關于水上治安管理法規的黑板報,苦著臉道:“江上怎么這么冷,比船廠那邊冷多了。”
“江上風大。”
韓渝拿起鐵鍬,一邊鏟浮橋上的雪,一邊好奇地問:“向檸姐,郵電局怎么說的。”
“白龍港這邊只收初裝費,只辦手續,不負責安裝。我跟他們說了,我們要裝的是工作電話,余局要裝的電話比我們港監更重要,不能拖不能等。他們當著我面給領導打電話,說是下午安排人來裝。”
“下午能來嗎?”
“不知道。”
韓向檸戴上大衣帽子,想想又說道:“我們金大等會兒過來,來了就不走了。我幫你問了取暖器的事,辦公室的人說是一個月前專門去東海給在囤船和監督艇上的同事買的,在濱江買不到。”
韓渝沒想到她居然放在心上,連忙道:“買不到就算了。”
韓向檸嘻嘻笑道:“買不到取暖器,但能買到電熱毯。我們局領導知道江上冷,安排人去給我們買了幾床東海繞線機廠生產的‘小綿羊’電熱毯。我跟領導說接下來要麻煩你,順便幫你要了一條。”
“謝謝向檸姐。”
“誰讓你是我堂弟呢。”
“我是你學弟,怎么成堂弟了。”
“以前是學弟,現在是堂弟,我們局里的人問起來就這么說。”
韓渝回頭問:“為什么。”
上次隨口說了句他是自己的堂弟,結果經過吳大姐的“宣傳”,局里個個信以為真。
這人真不能信口開河。
不然撒一個謊,要用無數個謊圓回來。
韓向檸不知道怎么解釋,故作不快地問:“哪有這么多為什么,難道做我堂弟委屈你了?”
韓渝急忙道:“不委屈,反正我要叫你姐,學姐堂姐都一樣。”
正說著,王隊長和朱寶根把早焊好的“北大門”抬了過來,梁小余也把電焊機從機修間搬上了甲板。
韓渝樂了,扶著鐵鍬笑道:“王隊長,電沒接上呢,現在焊不了。”
“我這腦子,真老湖涂了,電力安裝公司的人什么時候過來。”
“不知道。”
“那現在做什么。”
“先日檢吧,001和躉船都要日檢,維護手冊和維護日志在值班室。”
“行,我們先把鐵門靠在邊上。”
韓渝上次去東海港駁拿圖紙和工商執照復印件時,順便跟人家要了一本《拖輪自主維護手冊》,要按照手冊上的要求對001進行日檢、巡檢、定檢和日常維護。
光日常檢查保養的 項目就有二十一項。
比如檢查日用燃油柜,看看油位在不在上下限之間。檢查主機潤滑油循環艙油位,必須要高于標定刻度;
比如檢查主機膨脹水箱水位,一樣要在上下限之間。檢查主機調速器油位,要高于下限刻度,帶圓孔油顯示的液位要在圓孔二分之一處;
又比如檢查主機外觀,有沒有漏油漏水,運動件附近有沒有障礙物。檢查中間軸承和萬向軸,潤滑是否良好,地腳螺栓有沒有松動……
每一項都要檢查,檢查完之后要在維護日志上簽字。
巡檢項目和定期檢查的項目更多。
總之,船舶能用多久,就看平時的維護保養。
對沿江派出所而言,嚴格按照手冊檢查維護,既能起到維護保養的作用,也是培訓船員的過程。
畢竟朱寶根和梁小余之前沒接觸過這些,文化程度又不高,光靠去航運學校培訓很難勝任,不如通過實踐積累經驗。
韓向檸不知道能干的小學弟在想什么,見白龍港派出所的警車開到了岸邊,老章急忙從二層指揮調度室下來去迎接。
她干脆回宿舍換上雨靴,戴上手套,系上圍巾,拿起笤帚,幫小學弟清理浮橋上的雪。
“向檸姐,我打掃就行了,你跑了一上午歇會吧。”
“什么跑了一上午,我就去了趟郵電局。再說歇著也冷,不如運動運動。”
“你有取暖器,可以烤火。”
“在宿舍里烤火是暖和,可出來冷啊,一冷一熱的容易感冒。”
正說著,老劉等人躡手躡腳地走了過來。
韓渝連忙直起腰,給他們讓路。
“咸魚,這是帶給你的。”
“什么呀。”
“喜糖啊。”
老劉遞上一個布袋,笑道:“元旦前我就跟徐所說了,元旦那天請你們去我家喝喜酒。結果你們工作太忙,抽不開身,好像說你要去東海,只能給你們帶點喜糖。”
韓渝勐然想起他女兒元旦出嫁,連忙接過喜糖,咧嘴笑道:“謝謝劉叔。”
老劉跟韓向檸不熟,微微笑了笑,跟著老章走上躉船。
二層指揮調度室搞得很漂亮,確實值得參觀。
韓渝把他們目送上躉船,把喜糖掛在浮橋的欄桿上,繼續干活。
韓向檸一邊掃著雪,一邊調侃道:“年紀小就是好,人家只要有好事或者好東西,個個都會想著你!”
韓渝一臉不好意思地說:“也就這么點好處。”
“什么叫也就這么點好處,你現在是你們所里的‘少所長’,水上公安分局的‘少局長’,個個把你當寶貝,你還想怎么樣。”
“什么少所長少局長的,向檸姐,你就別笑話我了。”
“沒笑話你,我是說真的。以前我一直以為你們領導是在給你畫餅,現在看來人家真把你當接班人培養!”
“主要是我們所里就我一個年輕干警。”
韓向檸真有些羨慕小學弟在單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地位,感慨地說:“沒人爭真好,以后遇到各種評選,你們徐所不在乎,李指和章叔快退休了一樣不在乎,只要有好事都會讓給你。”
韓渝下意識問:“評選什么?”
“評選各種先進各種優秀,比如先進工作者啊,優秀民警啊,每個單位都要有,你們所里肯定是你,連入黨都比別人容易。”
“我沒入黨。”
“我知道,你過了年才十七,怎么入黨。”
“向檸姐,多少歲可以入黨?”
“十八周歲,我剛寫了入黨申請書,不過今年肯定沒戲,明年估計也懸。我們單位人多,好幾個老同志都沒入黨,今年又分來幾個大學生和中專生,競爭太激烈,像我這樣的要慢慢排隊。”
單位小有單位小的好處!
韓渝繼擁有小摩托之后,又有了幾分優越感。
“傻笑什么呢,是不是在偷著樂?”
“沒有。”
“肯定是在偷著樂。”
韓向檸不想再夸他,不然他會飄,直起身指著岸上浮橋支墩兩側,乍一看像橋頭堡的那兩間孤零零的小房子,問道:“咸魚,岸上那兩間房子是做什么的。”
韓渝下意識回過頭,解釋道:“西邊那間是廁所,船上雖然也有廁所,但這是躉船,是我們工作生活的地方。要是把糞便直接排進江里,會把躉船周圍搞得臭哄哄、臟兮兮的。”
韓向檸反應過來,追問道:“東邊那間呢。”
東邊那間是停尸房!
如果從江里撈上尸體,要是抬到躉船上,尸臭會彌漫整個躉船。
要是就這么露天擺放在江堤上,對死者太不尊重。
所長看得很遠,考慮得很全面,早在決定在江邊搞執法基地時就想好要在岸上蓋廁所和停尸房 。
韓渝不敢告訴她東邊那間真正的用途,不然她以后可能都不敢上廁所,若無其事地說:“堆放雜物的。”
“你有沒有鑰匙?”
“值班室有,做什么。”
韓向檸說道:“把小輕騎推進去,不能就這么停在岸上風吹雨淋。”
小時候在江上見過好幾具浮尸,甚至能從漂浮的姿態看出是男是女。
韓渝倒不是很怕死人,但也不想搞那么晦氣,連忙道:“我們等會兒就要回所里吃飯,用不著推進雜物間那么麻煩。” 躉船停到江邊,吃飯沒之前那么方便。
本來打算輪流回所里吃,沒想到清理完浮橋上的積雪,剛鋪上草墊子,老錢就頂著寒風騎自行車過來送飯。
用的是小小的、跟開水瓶似的保溫桶。
全是新買的,三個保溫桶裝米飯,三個保溫桶裝菜,兩個保溫桶裝湯,連碗快和湯勺都帶來了。
看著他忙著盛飯倒湯的樣子,韓渝笑問道:“錢叔,你前天讓我往自行車上焊鐵架子,就是用來裝保溫桶的!”
“是啊,我反正沒什么事,送一下,省得你們跑來跑去。”
“謝謝錢叔。”
“別謝了,趁熱吃,今天冷,再不吃就涼了。”
……
等大家伙吃完飯要把保溫桶帶走。
在韓渝等人圍在值班室吃飯的空檔,老錢去躉船的雜物間取出早就放在里面的魚竿,從口袋里掏出早準備好的魚食,翻過護欄跳上002的后甲板,又釣起了魚。
韓向檸吃得少,很快就吃完了,走到后窗前,看著正釣魚的老錢笑道:“錢叔這是‘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啊。”
“錢叔不喝酒不打牌,就喜歡釣魚。”
“這么冷的天,能釣到嗎?”
“別人能不能釣到我不知道,但錢叔肯定能釣到。”
眾人正說笑,一輛桑塔納轎車開到了浮橋盡頭的江堤上。
韓向檸欣喜地說:“我們金大來了,我去接一下。”
老章回所里值班了,不然老錢也不敢過來,畢竟所里不能離人。
躉船上就自己這一個干警,韓渝覺得有必要代表所里迎接一下,連忙放下碗快:“向檸姐,我跟你一起去。”
“好的。”
“咸魚干,向檸姐,如果要搬東西叫我。”
“好的,你先吃。
沿江派出所的這些人是真好,在他們這兒完全沒有寄人籬下的感覺。
韓向檸拍拍梁小余的肩膀,拉開門走了出來。
韓渝跟著她剛走進過道,赫然發現正抱著被褥往浮橋上走的竟是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而不是之前所說的兩個大叔。
韓向檸也覺得很奇怪,迎上去問:“金大,邱叔呢。”
剛上任的濱江港監局第三執法大隊的大隊長金衛國正準備解釋,跟在后頭的大姐就笑問道:“你個死丫頭什么意思,是不是不歡迎我。”
“朱姐,我不是不歡迎,你怎么來了。”
“邱加輝昨天上午還好好的,下午突然肚子疼,去醫院一查是闌尾炎,要手術,住院了。他在第一人民醫院,夜里做的手術,做手術前他愛人還找過你媽,請你媽幫著拜托醫生。”
“邱叔住院來不了,所以局領導讓你和金大一起過來?”
不等朱大姐開口,金衛國就笑道:“朱大姐是主動請纓過來的,檸檸,你在電話里不是說有間雙人宿舍么,你跟朱大姐一間,我住值班室。”
“這怎么行……”
“金大好,金大,你不用住值班室,一層有宿舍。”
“請問你是?”
韓渝正準備自我介紹,韓向檸就接過朱大姐的行李,得意地介紹道:“這就是我堂弟,我在電話里跟你說過的小咸魚。”
金衛國哈哈笑道:“原來是小咸魚,你好你好,我們以后要麻煩你們了。”
“不麻煩。”
“咸魚,這是我們局辦公室的朱大姐,朱大姐對我可好了。”
“大姐好。”
二人帶的行李不少,韓渝叫上梁小余,幫著去車上拿。
司機也幫著搬,把行李都搬上船,又幫韓向檸調宿舍,幫金大安頓。
港監局來了人!
老錢顧不上再釣魚,趕緊把魚竿放進雜物間,收拾保溫桶回所里向老章報告。
老章聞訊而至,陪著金大和朱大姐參觀工作環境。
局里的任命前天就下來了,老章現在是副所長,只是韓渝和梁小余習慣了稱呼章叔,一時半會兒改不了口。
金大不會直呼其名,緊握著他手笑道:“章所,你們搞得太好了,這環境比我們局里的囤船強一百倍!”
“你們的囤船只是用來停靠監督艇的,我們跟你們不一樣,我們不只是要停泊執法救援船艇,也要在江上辦公甚至辦桉。”
“投資了多少錢?”
“前幾天結算的,包括改裝001和002在內,一共投入了四十二萬六千多。”
“大手筆,你們真有魄力。”
……
與此同時,韓向檸把小學弟拉到一邊,一臉歉意地說:“對不起,我沒想到邱叔會生病住院,沒想到朱大姐會主動請纓過來。”
韓渝一臉茫然地問:“這關我什么事,有什么對不起的?”
“宿舍啊,我 在你宿舍最多住三個月,金大跟我不一樣,他要么不來,來了起碼要住一兩年。”
“我以為什么事呢,等徐所李指搬過來,我就住001上去。我是在船上長大的,喜歡001上那種搖搖晃晃的感覺,躺下就能睡著。”
“謝謝啊。”
“你是我姐,我是你弟,說謝謝也不怕人家笑話。”
“好吧,不跟你客氣了。”
韓向檸拍拍他胳膊,回去陪大隊領導。
韓渝跟進去聊了一會兒,才知道朱大姐叫朱春苗,是港監局辦公室副主任。
她愛人好像是哪個單位的領導,不知道去哪兒掛職了,要在外地干滿兩年才能回來。
孩子又在外地上學,她一個人呆在濱江沒什么意思,就主動請纓過來陪韓向檸。
反正對她們局里而言,只要有公安協助,執法人員是男是女并不重要。
值得一提的是,她們局領導知道白龍港這邊條件艱苦,為動員干部職工過來常駐,拿出了一整套激勵措施。
光駐外補貼每個月就二十塊錢!
節假日想回濱江,不用擠長途車,局里會安排車接送。
駐外期間的伙食費局里出,不用個人掏錢,各種評選和職務晉升也會優先考慮。
韓渝忍不住問:“向檸姐,算上駐外補貼,你一個月能拿多少錢。”
港監局的工資本來就比公安高,韓向檸知道他現在每個月只拿五十三塊五,實在不忍心打擊他,敷衍道:“沒多少,等發了工資姐請你吃飯。”
“沒多少是多少。”
“問那么多做什么。”
坐在這兒也沒什么事,想看會兒電視沒電,讓他們用發電機發電又開不了那個口。
韓向檸抬頭問:“章所,今天大家都不忙,能不能讓咸魚和王隊長帶我們去江上轉轉?”
這就是“寄人籬下”尷尬的地方!
你不但要在人家的躉船上工作生活,要在人家的食堂吃飯,還要借用人家的人和執法船艇。
金大下意識看向老章,心想人家能同意嗎?
朱大姐則對局領導佩服的五體投地,暗想讓韓向檸這小丫頭來真是來對了,別人不好意思開口,她沒什么不好意思的。
一是年紀小,童言無忌。
二來跟人家所里的小干警咸魚既是同校同學又是堂姐弟,也算沿江派出所的親屬。
讓她和金大倍感意外的是,章副所長竟笑道:“小韓,協助你們執法的事,徐所在的時候問徐所,徐所不在的時候問咸魚,你用不著問我。”
“問咸魚?”
“咸魚是我們所執法船隊的隊長。”
韓向檸樂了,轉身笑問道:“帶我們去江上轉一圈,怎么樣?”
韓渝看了看老章,見老章似笑非笑,意識到老章是擔心港監局的人瞧不起自己,立馬挺直腰桿:
“金大,朱大姐,向檸姐,別說出動船,就是出動人都沒問題,但我們所里有個不成文的規定。”
金大沒想到沿江派出所竟讓一個孩子獨當一面,饒有興趣地問:“什么不成文的規定?”
“我知道你們用船會承擔油錢,但油錢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所以001和002只要出動就要做事,不能把執法船艇當作游艇。”
“這個不成文的規定好,朱大姐,要不我們去宿舍換上制服,帶上證件和相關的……相關的文件,去江上巡邏執法。”
“好啊,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老章笑道:“金大,你們這效率也太高了吧,要不先休息一下?”
金大擺擺手:“我們來就是工作的,而且對北支水域我們又不是很熟悉,與其坐在這兒無所事事,不如去江上巡邏。”
“行,咸魚,一定要配合好金大。”
“是!”
咸魚拿起對講機,喊道:“王隊長王隊長,我是韓渝,收到請回答。”
“收到請講。”
“通知朱叔備車,半個小時后啟航。”
“去哪兒?”
“協助金大和朱大姐去江上巡邏執法。”
“好的,馬上。”
去江上執法不是在江上作業,不需要002警戒守護。
韓渝從學姐手中接過車鑰匙,叫上梁小余一起回所里拿裝備。
等金大三人換好制服,提上公文包走到一層甲板時,韓渝和梁小余已經全副武裝地回來了。
二人頭戴有公安警徽的鋼盔,身上綁著彈匣袋,腰里別著手銬,一個挎著微沖,一個背著五六沖。
雖然面孔都很稚氣,給人的感覺卻殺氣騰騰。
老章擔心遇上難纏的船主兩條魚控制不住局面,可他又要在所里值班,干脆請白龍港派出所的老劉來壓陣,并讓老錢過來幫著值守躉船。
老 劉沒兩條魚那么夸張,但也不是兩手空空,特意扎上了武裝帶,腰里別著一把五四式手槍。
要是擱以前,想請公安協助,想聯合公安執法,需要局領導親自出面跟市公安局領導溝通協調。
甚至要看人家臉色,要去求人家幫忙。
但在白龍港就這么簡單,只要小咸魚一句話。
金大驚得目瞪口呆,感覺一切是那么地不真實。
朱大姐更是激動欣喜地說:“劉警長,咸魚,太感謝了。有你們協助,北支水域就沒我們執不了的法!”
小學弟很給力,小學弟的單位領導很幫忙……
韓向檸覺得特有面子,嘻嘻笑道:“金大,朱姐,我在電話里沒騙你們吧。只要有我弟在,我們去江上執法不存在障礙!” 十二點二十六分,001準時啟航。
先解決“燈下黑”的問題,從躉船西邊的錨地開始檢查。
人是群居動物,船在江上錨泊也喜歡一條挨著一條停在一起,這樣既熱鬧也能相互照應,不用擔心水匪船霸,甚至能很大程度上避免走錨。
這對韓渝和金大等人而言一樣是好事,只要靠上一條船就能檢查一排船。
韓渝打開警燈,鳴了二十秒警笛,拿起通話器,用001上的高音喇叭開始喊話。
“各位船員請注意,各位船員請注意,我們是陵海縣公安局沿江派出所民警,現在聯合濱江長江港航監督局第三執法大隊,開展春節前的水上治安及水上交通安全大檢查……”
小咸魚抑揚頓挫,中氣十足,聽上去像那么回事。
朱大姐回頭看向二層駕駛室,下意識問:“檸檸,你弟怎么知道我們在開展春節前水上交通安全大檢查的?”
韓向檸噗嗤笑道:“只要是執法部門這些天都在搞春節前的大檢查,水上治安大檢查他們從元旦前就開始搞了。”
“差點忘了,他們一樣要執法。”
朱大姐恍然大悟。
金大也反應回來,緊盯著越來越近的一條鐵船,提醒道:“朱大姐,檸檸,等會兒上船時注意腳下,船舷滑,可不能掉江里。”
朱大姐連忙道:“放心吧,我們會注意的。”
正說著,001緩緩靠上了最外側的鐵船。
老劉叉著腰站在船頭,手按配在腰間的槍,威風凜凜。
朱寶根在聽到喊話紛紛跑出來看的船主船工驚詫的目光下,小心翼翼爬上鐵船開始帶纜。
梁小余戴上手套,去帶船尾的纜。
韓渝把舵交給王隊長,從二層下來走進指揮室,拿上一個包,斜跨在身上,跟老劉一起走到船頭。
這條公安的執法船上午把那條公安躉船從白龍河里拖出來停在江邊,所有人都看到了。
水上交通不歸公安管,沒什么好怕的,誰都沒放在心上,甚至覺得把船錨泊在公安躉船附近很安全,晚上睡覺都能比平時踏實。
沒想到公安剛到江邊就出來檢查,還要跟港監聯合執法……
船主頭大了,苦著臉問:“公安同志,檢查什么?”
“剛才說得不是很清楚么,檢查水上治安和水上交通安全!”
老劉第二個登上貨船,示意船主往后退,以便港監的人上船。
船舷很窄,船主不敢擋他們的路,只能退到駕駛艙后面的甲板。
金大第三個登上船,沒急著去檢查,轉身去拉朱大姐。
韓渝和剛系好纜繩的梁小余緊隨而至。
其他船的船主船員都跑過來看怎么回事,有的甚至抱著孩子。
跟公安聯合執法,金大底氣十足,指著他們道:“檢查有什么好看的,馬上就到你們了,都回去準備船舶登記證、船員職務適任證、船舶簽證登記簿和船舶進出港口簽證報告單!”
一個船主愁眉苦臉地問:“要檢查這么多……”
“還有保險單和繳納港航事業費的單據。”
“什么港航事業費?”
“就是水運規費!”
生怕船主聽不明白,朱大姐補充道:“只要從事水上運輸,不管在哪兒都要交水上運輸管理費、航政費、航道養護費、港務費和港口建設基金,你們肯定有,沒有也拿不到證。”
老劉既是公安也是港航系統的干部,對此并不意外。
朱寶根和梁小余聽得一愣一愣的,不敢相信跑船要有那么多證,要交這么費。
韓渝不但是學水運管理的,而且自己家也跑船,很清楚現在的許多船主以前是漁民甚至是農民,不像航運公司職工那樣很專業。
他們文化程度低,經驗少,安全意識淡薄。
只知道賺錢,變著法減少運輸成本,追求利益最大化,沒有“我要安全”的意識,現在的水上交通管理可以說是“要他們安全”。
對大江大河沒有敬畏可不行,搞不好會家破人亡的,甚至會導致別人家破人亡。
韓渝覺得該管就要管,在原則性問題上不能心慈手軟,抬頭道:“船民證和船民戶口簿也要準備,等會兒我們要檢查!”
“公安同志,我們只有戶口簿,沒聽說過要辦什么船民戶口簿和船民證。”
“你什么時候開始從事水上運輸的?”
“八一年。”
“八一年是吧,公安部八二年就要求從事水上運輸的人員,不論船民戶、船舶集體戶,還是戶口登記在陸上的人員,都要辦理船民證!動員了又動員,整整動員六年了,給了你們六年時間,怎么可能沒聽說過!”
“我真沒聽說過。”
韓渝走到左舷,抬頭緊盯著頂嘴的船主問:“你老家哪兒的?”
船主見老劉跟了過來,不敢再囂張,悻悻地說:“南湖的。”
“南湖哪兒的,你沒聽說過是吧,我倒要想打電話問問你們老家的公安局,他們有沒有動員過,有沒有要求你們辦!”
“公安同志,我……”
“我什么我,回自己船上去,等候檢查。”
看上去最兇最難對付的船主灰溜溜走了,別的船主船工也不敢圍在這兒看熱鬧,紛紛回了各自的船。
韓向檸禁不住笑了,心想小學弟人雖不大,執起法來倒也像模像樣。
金大和朱大姐見局面控制住了,先跟這條船的船主船員出示工作證,隨即打開包取出文件夾,掏出筆,開始一邊詢問一邊檢查。
“叫什么名字?”
“胡俊偉。”
“有沒有船舶登記證。”
“登記證有,在這兒呢。”
“船員職務適任證,也就是船員證呢。”
“也有,我……我忘了帶。”
“是忘了帶,還是沒有?”
“真有,真忘了帶。”
“把船舶簽證登記簿拿給我看看。”
船主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從艙里取出登記簿。
船舶流動性大,對船舶實行進出港簽證是水上交通管理部門對船舶管理的一個重要手段。
不管去哪兒都要去簽證點簽證,簽證時要帶相關證件,簽證人員會在簽證簿上記錄什么船、裝什么貨,航線和航行區域,以及時間地點。
金大看了看簽證登記簿,抬頭問:“趙紫青和傅毅博是誰?”
船主無言以對,耷拉著腦袋不敢吭聲。
朱大姐追問道:“用得是人家的證吧?”
“……”
“船舶安全檢查記錄簿呢,有沒有?”
“有。”
“拿過來。”
……
不查不知道,一查問題一大堆。
韓向檸趴在駕駛艙頂棚上,根據金大記錄的問題,一張接著一張開起違章罰款收據。
生怕小學弟覺得自己執法不正規,她一邊填寫罰款收據,一邊給愁眉苦臉的船主解釋罰款事由。
“這是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內河交通安全管理條例》和《江南省水上交通違章處罰規定》對你進行的處罰。
船上兩個駕駛員,不但無證駕船、無證開機,而且冒名頂替,各處二百元罰款,扣留冒用的船員證和船舶登記證。”
“能不能不扣證?”
“那不成以罰代管了么,我們罰款是手段不是目的,說到底還是為了水上交通安全。”
韓向檸撕下第一張罰款收據,用小夾子夾著放到一邊,開始填第二張,繼續解釋起罰款事由。
“船沒按規定標寫船名,罰款十元。”
“船沒勘劃載重線標志,罰款十元。”
“船用柴油機與船舶證書所載不符,罰款五十元。”
“船進出港口沒按規定辦理簽證,罰款五十元。”
“停泊沒按規定顯示信號,罰款十元。”
……
一條接著一條,解釋的明明白白,罰款收據轉眼間就夾了一疊。
就在朱寶根和梁小余暗暗驚嘆這一條船就能罰好幾百的時候,韓向檸從包里取出計算器,嘀嘀嘀地飛快計算起來。
“你們同時有十四項違章行為,分別處罰,合并執行,共罰款八百六十元。但從安全檢查簿上看,其中有六項違章行為在三個月內屢犯,按規定應處兩至五倍罰款。”
“鑒于你們屢教不改,我們將按規定對你進行頂格處罰。這六項違章加起來應罰六百二十元,五倍就是三千一百元,加上另外幾項的罰款兩百四十元,一共是三千三百四十元。”
一條船就罰三千四,那這么多船加起來能罰多少錢!
朱寶根和梁小余驚呆了,不敢相信港監罰起來竟這么狠。
船主如喪考妣,苦著臉道:“我沒那么多錢。”
韓向檸放下計算器,抬頭道:“不著急,按規定我們濱江港監局只有給予警告、吊銷船員證件、扣留船舶和處八百元以下罰款的權限。
八百元以上要經省級航政航管部門批準,審批大概需要一個星期,你有一個星期時間準備錢。”
朱大姐也沒閑著,飛快填寫好一式三份的處罰決定書,示意船主簽字:
“胡俊偉,你們如果對我們的處罰決定不服,可以在十五天內向法院起訴。如果期滿不起訴又不履行,我們可申請人民法院強制執行。”
不但要罰款,還要扣證扣船!
這樣的事以前不是沒遇到過,但之前遇到的只是航管(港監的前身),跟他們說說好話,問問他們能不能少罰點。
要是他們不好說話,大不了跟他們干!
可今天跟以前不一樣,來了三個公安,都帶了槍,敢動手就是往槍口上撞。
想耍賴也耍不成,公安居然用拖輪來幫航管檢查罰款,不老老實實把船開到他們指定的錨地,他們能用拖輪把船連貨物一起拖走……
船主沒辦法,只能老老實實簽字。
既然是聯合執法,公安也要有作為。
韓渝早準備好了文件和罰款小單據,可看著學姐開出的一堆罰款收據竟有些不好意思拿出來。
再想到所長之前的交代,只能硬著頭皮取出文件和一小本厚厚的罰款小單據,擠上來道:“胡俊偉,你們船上三個人,都沒辦理船民證或臨時船民證。根據相關規定,每人罰款五元。”
“哦。”
“我們這是現場處罰,要交現金。”
韓渝撕下三張印有陵海公安局,罰款五元,并加蓋有“無船民證罰款專用章”的小單據遞了上去。
船主接過單據,很痛快地掏錢,暗想還是公安好,三個人加起來只罰十五塊。
小學弟人小也就罷了,連開出的罰單都這么“袖珍”。
韓向檸好奇地看了看,赫然發現小單據不但印的很粗糙,并且上面的編號是連號的,從no.00001到no.00003。
也就是說小學弟不只是開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張罰款單,也開出了沿江派出所乃至陵海公安局針對沒船民證的第一張罰單!
出動三個人三把槍,開警燈、拉警笛,搞那么威武,結果就罰了十五塊。
想到他們要不是跟港監聯合執法,這點錢都不夠燒油的,韓向檸急忙轉過身背對著船主,生怕忍不住笑出來。 沒上保險的要查處,保險過期沒有再續保的要查處。
船艏船艉和船桅桿沒安裝信號燈和信號燈不亮的要處罰,船員所持證書的類別和等級與實際擔任職務不符的要查處。
超載的要處罰,運輸易燃易爆貨物沒申請報備的要查處。
有條船為了跟別的船靠在一起,居然損壞了航標并且不報告,不但要重罰而且責令其賠償。
漂在錨地最里面的木排既沒有按規定顯示信號,也沒有按規定交規費,一樣要查處。
……
早上還在下雪,中午艷陽高照,雪開始融化結冰,江面上的風又大,正是最冷的時候。
朱大姐和韓向檸的臉都凍紫了,但工作熱情卻依然高漲。
檢查完錨泊的船只和木排,確認要扣留的船只都開到了指定水域下錨等候進一步處理,一鼓作氣開始往下游巡邏檢查。
有一支鄉鎮企業的船隊嚴重超載,拖的十三條駁船都已經看不到干舷了,只有船頭和船尾在水上面,乍一看像十三條潛水艇。
用高音喇叭喊話,命令船隊在指定水域下錨接受檢查……
從中午十二點一直檢查到下午五點多,天都已經黑了,金大、朱大姐和韓向檸才意猶未盡地讓小咸魚返航。
回到白龍港水域,遠遠地就能看到躉船燈火通明,“陵海公安”和“水上110”的大牌子格外顯目。
看樣子電接上了!
韓渝扶著舵,舉著對講機欣喜地問:“指揮調度,指揮調度,我是001,請問誰在值班?”
“我是徐三野,我在值班。”
“徐所,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不大會兒,正準備問你們到哪兒了,大概什么時候能回來呢。”
徐三野坐在指揮臺前,遙望著打開探照燈,正緩緩駛來的001,一手夾著煙,一手舉著對講機問:“下午的執法順不順利?”
韓渝把舵交給王隊長,咧嘴笑道:“很順利,非常順利。”
“有沒有收獲?”
“有,收獲很大,處罰了一百二十六個沒船民證的人員,罰了六百三十塊錢。”
“這么多!”徐三野倍感意外。
想到正在一層指揮艙休息的學姐,韓渝羨慕地說:“不算多,跟金大他們相比,我們的罰款都抵不上他們的零頭。”
徐三野知道港監來人了,好奇地問:“他們罰了多少。”
“現金起碼罰了四千,還有兩萬多需要上級審批。”
“一下午就罰了兩萬四!”
“可能不止,這是我估算的,他們正在下面的指揮艙盤點。”
港監來錢也太快了,難怪他們要蓋新大樓呢。
徐三野有些不是滋味兒,轉身看了看李衛國,舉著對講機問:“咸魚,你上次說的那個什么s,我們能不能搞一套。”
“vts?”
“對,就是那個vts!”
“搞不成,搞不了。”
“為什么。”
“徐所,那個系統是要建雷達站的,要裝大雷達,要安裝在山上或者高樓上,跟海軍空軍的雷達站差不多。”
徐三野愣了愣,下意識問:“投資很大?”
韓渝笑道:“我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錢,但肯定要上百萬,甚至上千萬。”
“那就算了,雖然我們也需要,但他們是水上交通安全的主管部門,他們比我們更需要。”
“徐所,金大說晚上要請我們吃飯。”
“老錢都已經準備好了,就等你們回來炒菜。再說吃頓飯有什么意思,你讓他們催催他們領導,水深探測儀什么時候到位。”
“我下午問了,金大說已經采購到了,就等代理商的工程師過來幫我們安裝。”
“有沒有說工程師什么時候過來。”
“就這幾天。”
韓渝知道所長妒忌人家錢多,確切地說所長覺得吃虧了,禁不住笑道:“徐所,我們的001跟海關贊助的彩電一樣,不能總不開機。協助他們執法,就等于讓他們幫我們養船。”
道理沒有錯,可又出船又是出人的,自己這邊只搞了幾百塊錢罰款,人家罰起來卻是成千上萬。
徐三野心里還是有點不爽,酸溜溜地說:“我們砸鍋賣鐵不是給他們跑腿的,找個機會問問他們,能不能幫我們解決下水電費和電話費。”
“徐所,你是說躉船的?”
“嗯。”
“好的,我找機會問問。”
提到水電費,韓渝問道:“徐所,下午我們不在,誰幫我們跟電力安裝公司溝通協調的,躉船上的電是誰送上的。”
徐三野解釋道:“老錢說電力安裝公司的人是下午三點半來的,他什么都不懂,老章一樣不懂就去找周工,周工過來幫著送的電。”
韓渝追問道:“電話有沒有裝上?”
“都裝上了,我剛在港監值班室跟吳仁廣打過電話。”
“裝上就好。”
“咸魚,還有件事,你等會兒順便問問他們,能不能找個會開船的駕駛員過來。002不能閑置,我們也不能總麻煩船閘的老周。”
“徐所,他們局里職工也不多。”
“那問問他們能不能承擔一個駕駛員的工資,他們出錢,我們來招。”
“好的,我等會兒問問。”
徐三野想想又說道:“吳老板過河拆橋的事,老章跟我說了。所以招駕駛員的事很重要,現在002沒人開,等吳老板和他那個合伙人贊助的小快艇到位了,小快艇又沒人開,有水上執法船艇卻沒人駕駛也是一種浪費。”
韓渝連忙道:“我知道,我懂。”
想到這種要錢的事讓小咸魚去跟人家談正合適,李衛國禁不住笑了。
徐三野不認為讓港監局再出點血有多過分,翻開值班日志,說道:“咸魚,我們不能種了人家的田,荒了自個兒的地,跟他們聯合執法也不能光顧著查有沒有船民證。”
“我知道,我和小魚下午檢查過那些船,沒發現可疑。”
“有沒有收集水匪船霸線索?”
“沒有,沒顧上,下午忙得要死。”
“事有輕重緩急,走訪詢問違法犯罪的線索才是第一位的。今后跟他們聯合執法,首先檢查船主船員和船上的貨物可不可疑,再查有沒有船員證,然后詢問他們有沒有遇到過水匪船霸。”
“是。”
“我和老李這段時間有點忙,顧不上江上,老章又要坐鎮值班,江上的事你要挑起大梁。”
“徐所,靠我一個人,我擔心忙不過來。”
“我跟余局說好了,陳子坤明天就過來,過來之后服從你指揮,跟你一起聯合港監執法。”
正說著,001已經靠上了躉船。
徐三野放下對講機,戴上勞保手套,走到一層船舷,親自動手拆卸護欄,然后跟朱寶根、梁小余一起帶纜系纜。
他今天沒穿制服,金大以為他跟王隊長、朱寶根一樣是聯防隊員,收拾好錢和罰款收據底聯走出指揮艙,說了聲“謝謝”,就跳上躉船走進港監值班室兼辦公室。
老劉迎上來笑道:“徐所,我給你帶了喜糖,有沒有看到?”
“看到了,都是大白兔的,恭喜你馬上抱外孫。”
“我響應國家號召,孩子們生男生女都一樣。”
“慢點,這兒沒護欄。”
“沒事。”
“老章居然抓你的壯丁,江上冷,把你凍成這樣,辛苦了。”
徐三野跟老劉寒暄著。
金大和朱大姐愣住了,不敢相信正在干活的竟是局領導再三叮囑必須要尊重的沿江派出所長。
韓向檸意識到大隊長和朱大姐很尷尬,急忙乖巧地說:“徐所好,徐所,我給您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大隊的金衛國大隊長,這位是我們港監局辦公室的朱春苗副主任。”
“徐所好,不好意思,我們有眼不識泰山。”
“徐所,抽煙。”
“什么有眼不識泰山,來了就是自己人,以后要朝夕相處,要一起工作生活。”
徐三野哈哈一笑,摘下手套緊握著金大的手,側身看向李衛國:“金大,我也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所的指導員李衛國,你叫金衛國,老李叫李衛國,名字都一樣,你們說巧不巧。”
金大笑道:“是挺巧的,李指好。”
……
趁領導們寒暄的機會,韓渝把學姐拉進沿江派出所值班室,一臉不好意思地說起所里關于水電費、電話費和缺一個船舶駕駛員的事。
韓向檸帶上門,揉著凍紅的臉問:“又要錢?”
“什么叫又要錢,說得好像我們跟你們要過錢似的。”
“你們之前是沒要錢,但要了一臺水深探測儀,你知道水深探測儀有多貴么。”
韓渝撓撓脖子,苦著臉道:“向檸姐,我知道這讓你很為難,你過來已經好幾天了,我們所里的情況你是知道的。我們就這條躉船和001、002兩條執法船艇,別的什么都沒有,真置辦得起養不起。”
韓向檸忍不住揪住他耳朵,咬牙切齒地問:“你個咸魚干,你是看我們罰了點款眼紅吧。”
“疼!我耳朵生凍瘡了!”
“我看看。”
“向檸姐,凍瘡有什么好看的,我們還是說正事吧。”
“你讓我怎么跟領導開口?”
“先問問唄。”
“真服了你,小小年紀,學什么不好,偏偏學人家敲詐勒索、吃拿卡要!我們學校培養出那么多人才,引航員都培養了好幾個,怎么會培養出你這樣的。”
“我怎么會敲詐勒索吃拿卡要,我是在跟你談工作。”
遇上這樣的小學弟真是倒了大霉。
韓向檸一屁股坐了下來,托著下巴唉聲嘆氣:“中午剛跟領導顯擺,有你這個弟弟在,我們在北支水域執法不存在障礙。結果這才過了幾個小時,你就跟我談條件,獅子大開口跟我們要錢,你這不是讓我自己打自己的臉么。”
韓渝別提多尷尬,小心翼翼說:“姐,別生氣,我只是個傳話的。”
“你是你們單位第一繼承人,也是唯一的繼承人,既然把我當姐,為什么不幫我跟你們領導說幾句話。”
“我說了。”
“說什么了。”
“我們領導對vts系統很感興趣,要不是我幫你據理力爭,現在談的就不是一點水電費、電話費和一個駕駛員,而是能不能給我們贊助一套vts了。”
韓向檸哭笑不得地說:“你們領導真敢想!”
韓渝很認真很嚴肅的點點頭:“向檸姐,不是跟你開玩笑,我們徐所不但敢想,而且敢做。”
他們所長是很兇很蠻橫。
韓向檸意識到小學弟不是在開玩笑,無奈的說:“好吧,我晚上找個機會幫你問問朱大姐。這事跟金大說沒用,只有跟朱大姐說。”
“為什么。”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就像你們徐所,雖然只是所長,但在你們局里說話可能比副局長都管用。朱大姐也一樣,她是我們局辦副主任,她的話比金大有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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