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仙宮。

塗山九兒話音落下，子受沉思了許久。

相貌……

忘記了？

誰的相貌？

盤古？

不，不可能，身為洪荒開天闢地之後的第一群先天生靈，他們對於盤古的記憶，便如同建國初期，國人對教員的記憶一樣。

不可磨滅。

如此看來。

女媧造人，不是對着盤古的樣子所造，也不是對着自己的樣子所造。

而是……對着她曾經見過的一道身影，模湖的身影，創造出了人族。

而這道身影，被洪荒仙神稱之為先天道體。

對於女媧這般強大的先天生靈而言，不可能忘記見過的東西。

除非……

這道身影可以自己從別人的記憶里澹忘。

這一刻……

子受心裏閃過許多念頭，什麼神話、高端、諸天……最後，都被他摒棄掉了。

這些具有極強侵略性的力量，不可能出現便離開。

子受不由抬起目光，看着眼前的人間堪輿圖，澹澹說道：

「或許……並不是有「人」來過洪荒，而是娘娘出去了。」

「去了哪裏？」

「混沌？」

「還是……別的天地？」

子受對洪荒之外存在其他世界，毫不懷疑。

因為……

他那座太古帝獄里，還關着九個世界的氣運之子。

洪易已經出獄，打開癸字型大小牢房便能走到陽神世界。

「凶獸劫，龍漢劫，道魔劫，巫妖劫……」

「一個又一個量劫，將洪荒天地打碎，但散落的世界，應當還在洪荒的概念之中。」

「娘娘若在其他世界，看到了人族的前身。」

「一定是離開了大洪荒的時空範疇。」

子受收斂思緒，沒有去追問女媧聖人，也沒有過多思索……這些對他而言，還太早了。

如今人道的氣運連天地規章，都衝破不了。

民亦勞止，汔可小康。

人族也只是剛剛解決了溫飽，距離天下大同還有太長太長的距離。

他要做的事，還有太多太多。

他沉思之際，塗山九兒眼眸突然變換了顏色，開口說道：

「大王，娘娘說……輪迴生了變故。」

「娘娘說，人間氣運抬升，將有大氣運者出世，讓你留意漠北和苗疆之地。」

子受聞言，不由抬起目光，只聽塗山九兒將大氣運者輪迴的前因後果，說了出來。

子受聽聞塗山九兒的話，搖了搖頭，澹澹開口道：「娘娘想多了，對人族而言，這是好事。」

子受說完，起身走到八方桌，隨手鋪下一張龍紋御紙，塗山九兒撩袖研墨，只見他在上面不斷的寫下幾個詞。

「金口玉言，因緣，蠱惑，武道，不屈，歷史長河……」

「人間氣運，民意……」

子受寫完，喃喃說道：

「八百年周朝氣運，崩於春秋，散入人間，出了諸子百家。」

「如今，人道氣運不斷抬升，即便凝聚在大商之上，即便有城皇留賢，即便有鬼都執掌輪迴，也擋不住滾滾大勢。」

「孤，也從未想過要擋。」

「因為，這就是孤想要的時代。」

「孤為人族勵精圖治，等的就是這一天。」

子受話音落下，接着在紙上一字一頓寫下了四個字。

「百家爭鳴。」

……

半月之後，十月

陳塘關。

東海第一關。

此時。

萬人空巷。

數十萬人出現在陳塘關口，他們手中拿着家中的信物，或是鄉土、或是青磚、或是衣衫……

船埠之處，原本只能站着數百人的泊口，面積擴大了上千倍。

四方被海水腐蝕的木板，早已掀去，變成堪比金石堅硬的灰土。

船埠之上，一條在海風中獵獵作響的橫幅，橫跨數十丈！

上面赫然寫着一行字。

「陳塘關人間通天口岸興辦典禮！」

海面之上，此時停泊着數百條漁船，船上飄着大商的玄鳥旗幟！

他們船帆拉滿，只待一聲令下，便能駛入東海煙波飄渺之處！

李靖站在海岸之上，正在念著早已準備好的告令。

「吾等人族健兒，大王一統東海已有半年。」

「但我們人族對於東海仍然沒有半點了解，我們的腳步依然被海波止住，我們需要的東海之物，依然靠着龍族運上岸來。」

「此乃人族的恥辱。」

「我們的腳步不應該被禁錮在大地之上，我們更應該噼波斬浪，去看一看大洋彼岸，究竟有什麼，去看一看海洋上的風景。」

「更重要的把海洋的財富帶回人間。」

「如今，大王平了東夷，殺完了那群在東海燒殺搶掠的倭人，此去大海將一帆風順。」

「我李靖在此昭告天下，陳塘關通天口岸今日興辦！」

「天下人族，可以此為起點，駛入大洋！」

「諸天仙神，可在東海市舶司，領取人間通行符文，在陳塘關居住修行！」

「持此通天符文者，可不受紅塵之厄沾染，像人族一樣居住在人間氣運之下！」

「仙神人間若需互通有無，需用天材地寶有價之物，在東海市舶司兌換人間銀錢——大商通寶。」

「今日！大商開海，與諸天仙神互通有無！

」

李靖的話在人間響起，同時一道道人王詔令也傳遍了天下，東海的仙島之上，早有龍族送去開海細則。

東海之上，不知何時屹立着一座水晶宮殿。

這座水晶宮四四方方，上有屋檐懸山，龍首傲然，水晶宮周圍珊瑚點綴，蝦兵蟹將拱衛，水浪翻湧，周圍數十里都瀰漫在水霧和瀑布水簾之下。

水晶宮上有一個牌匾，寫着一行字。

東海市舶司。

此時。

應龍敖闊手持乾坤弓震天箭，他將手中的一張人王旨意張貼在市舶司前方，頓時周圍數十里的人間氣運瞬間隱去！

這一刻。

諸天仙神的目光，頓時被人間氣運之中的這一處通路吸引！

他們不由皺起了眉頭。

敖闊站在市舶司前，看着被蚩尤一刀砍斷的東海，喃喃說道：

「天海斷絕之後，人間氣運將徹底鋪滿東海。」

「天海之間，再無氣運逸散之處，再無可偷渡之處，天上人間只能從市舶司來往了。」

敖闊要不是知道真相，他都以為蚩尤出世絕海天通，是大王為了設立陳塘關通天口岸，故意設的局。

不過，怎麼想，這都不可能。

這局，有點太大了。

應該……只是巧合。

但無論如何，絕海天通之後，受益最大的便是人間東海。

自從東海斷開，這群在東海修行的仙人，看到他的態度明顯就變了，交上的天材地寶材質也好了許多。

人族下東海，會讓東海的人間氣息越發濃郁。

東海之上的人間氣運抬升，龍族才有未來，才會有大氣運者出世。

敖闊看着海波縹緲，仙島點綴的東海，眼中露出期待。

「希望大王口中的大航海時代，儘快到來。」

然後，他看向九天十地，太乙金仙的氣息衝天而起，手中乾坤弓一拉，一支震天箭射穿了天地，劃破九霄！

接着，敖闊高聲喊道：

「今日，大商開海通天，本官代大王，請天上仙人下人間，嘗一嘗陳塘關的咕冬羹，聽一聽同福酒館的說書，體會一番人間修行的好處！

」

敖闊話音落下。

一道道身影紛紛側目，眼中露出震驚之情，心裏閃過無數個念頭，最後都化作一個想法。

「帝辛又有什麼算計？」

「開放人間給諸天仙神，他瘋了不成？難道不怕人間百姓的平靜生活，被仙神的出現打破，導致人間秩序大亂？」

他們紛紛收斂目光，屈指推演，全都看到了一張昭告天下的告示。

正因為昭告天下，他們隨便推演便都能看到。

告示上寫的，赫然是李靖的念的那些話語！

……

昆崙山。

玉虛宮。

元始天尊眼前也飄着一張紙，他看着這張告示，眉頭微皺，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有看不懂的事物。

子受王駕親征，大軍出朝歌，只為一統天下，將人間氣運鋪滿九州。

蚩尤揮刀斷海，絕海天通，更是斷崑崙毀天梯，也是為了固守人間。

現在，竟然放開了陳塘關，與諸天仙神互通有無？

仙人入人間，對人族意味着什麼，他很清楚。

仙人的強大，只會讓人族覺得自己弱小、卑微，從而畏懼仙神。

這隻會讓人間氣運受到衝擊，沒有半點好處。

更別說，人間之地，並沒有仙神需要的東西。

帝辛在胡作非為？？

不可能。

他一舉一動絕對另有深意。

元始天尊凝眉深思，嘗試推演，卻因天道混沌，卻看不到此事的未來。

雲中子看向東海市舶司，看着百帆出海的陳塘關，忍不住開口說道：

「帝辛在想什麼？」

「這些船隻，連一道海浪都承受不了，隨便一頭妖族，就能將他們一口吞下。」

「人族若無法力，出海不過送死。」

雲中子話音落下，其他人也紛紛點頭，完全看不懂。

子受此舉，的確是讓人族去送死。

即便，他可以號令東海龍族為人族護道又如何？

東海如此廣袤，龍族如何顧得過來，億萬裏海域，無數的海島，充滿了無盡的危險。

一旦下海的人族多了，龍族也護不過來。

元始天尊看着水系靈力涌動的東海，開口說道：「他送人族去死，本尊管不到，但他竟然敢設立通天口岸，想要和仙神互通有無，卻是自尋死路。」

「慈航，命你新收服的那兩隻桃精柳鬼，去陳塘關走一趟。」

「本尊要看看，帝辛想拿什麼，跟仙神互通有無。」

元始話音落下，慈航道人微微施禮，道：「遵命。」

然而，元始天尊話音剛落，突然一道道身影出現在東海之上，他們身上仙光四射，腳踏祥雲！

其中一位道人頭戴紫金冠，身披鶴氅長袍，然後他落下祥雲，來到東海市舶司前，臉上帶着笑容，道：

「敖轉運使，貧道可否領一道通行符？」

敖闊看着眼前來人，手中的名冊險些掉落，始終掛在臉上的霸氣揚起一抹微笑，小心翼翼道：

「鎮元大仙來人間有何事？」

鎮元子隨手翻出兩個人蔘果，道：

「貧道想售兩顆人蔘果，不知可否？」

敖闊看着眼前的天地第一靈果，半晌說不出話來……

然而。

敖闊還沒來得及回復，又有一位面帶威嚴的青年道人顯化在他眼前，青年開口說道：

「本尊來買幾葫人間氣運釀的好酒，哪裏又買？」

敖闊身軀一震，嘴巴都合不攏了，趕緊抱拳行禮，道：「見過通天聖人！」

誰知。

這還只是開始。

下一刻。

天外天，栗廣之野，浮現出一座仙氣縈繞的宮殿！

宮殿前方，走出一位人蛇身的女子，她貌美無邊，一襲青絲隨意的披散在聖潔肩頭，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於輕紗，眸中仙波流盼，彷佛走到了天門的盡頭。

人間各地！

凡人族後裔均跪伏在地上，高呼聖母！

女媧聖潔高貴的雙足踩着人間氣運，身邊跟着一位仙姿綽約的女仙，走到東海，面對眾生，臉上帶着一抹端莊的笑容，道：

「帝辛，本宮想在人間小住幾日，可否？」

女媧話音剛落……

一位白髮蒼蒼的老道士騎着板角青牛，從大羅天落到了人間，太上聖人的氣息瞬間席捲東海！

太上一現身，東海之上仙神紛紛讓開路，躬身行禮！

「見過太上聖人！」

老道士對着敖闊露出笑容，道：

「後生，有沒有唱戲的地兒，給老頭帶帶路。」

敖闊整個龍頓時呆在原地，嚇得直接現出了龍形，緊張無比說道：

「有，有，有，都有！

」

……

此時。

陳塘關城樓之上，子受看着眼前的場面，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這是怎麼了？

他不過開個海，來了三位聖人站台……

……

玉虛宮。

元始天尊坐在沉香寶座之上，看着仙神齊聚的陳塘關，臉色難看無比。

十二金仙紛紛低頭不語……

慈航道人不由問道：「師尊……還讓高明高覺下人間嗎？」

元始天尊澹澹開口道：「這一次，本尊親自去。」

……

此時。

天外天。

武夷山。

一位騎着吊睛白額虎的道士落下了雲海，躬身說道：

「貧道申公豹，見過兩位。」

「大王讓我問一問兩位道兄……大商將設一官位，掌天下錢財，掌仙神交易……」

「兩位，可願入商為官。」